玉容提起這件事,仍然是一臉的憤怒和不屑,向來不喜歡背後說人的她忍不住說道:“果然是蠻夷之人,連所謂的禮儀廉恥都不知道。”
“挾恩圖報,以爲這樣少爺就會喜歡她嗎?樓裡的姑娘都沒她這樣。”
在聽到這消息的時候,安寧確實在一瞬間感覺到心臟像是被什麼抓住一下,有種隱隱的鈍痛感,只是還沒來得及體會這種情緒,就被玉容給逗笑了。玉容陪在她身邊好幾年,她難得見她如此憤怒的樣子。
她這一笑,也沖淡了一些玉容心頭的火氣,語氣有些恨鐵不成鋼,“姑娘,你怎麼還笑得出來?”有夕月公主這樣一個身份高又不要臉皮的人惦記着少爺,她家姑娘居然還如此淡定,枉費她爲她擔心。這還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呸呸呸,她纔不是太監呢。
安寧安撫她道:“我有什麼可擔心的?我又有什麼立場來擔心這件事?”她頓了頓,還是透露了一點自己的心裡話,“再說了,陛下肯定不會同意這件事的,對吧?”
以她對天子的瞭解,天子可不是那種喜歡亂做媒的人,特別是對象還是蔚邵卿這位他十分器重的心腹。倘若沒經過蔚邵卿同意就直接賜婚,那豈不是讓蔚邵卿離心?南疆對於大周又並非那麼重要的位置,可有可無。凌青恆可不會爲了一個可有可無的公主,來犧牲自己看好的愛將。
穿越過來這麼一段時間後,安寧對於這世道看得還是比較明白的。同她以前在電視劇中看過的那種隨意賜婚情況不同。除非是那種昏君,否則一般的皇帝在賜婚之前,都會先問過女方和男方的意見,兩邊都沒問題後,纔會下旨。在這種雙方都有默契的情況下,賜婚便成爲了一種榮耀。倘若不經詢問就下旨,萬一人家根本不喜歡,那就不是結親而是結仇了。
玉容說到後續,臉上才微微露出點笑意,“小姐果然聰慧。陛下說了,少爺的婚事自然是少爺自己做主,即使他是一國之君,也不能罔顧少爺的心意。陛下便直接當場問少爺這事。”
“少爺說了,夕月公主身份高貴,他般配不起,讓公主另尋好姻緣。”
“夕月公主還很不要臉地表示,她願意一直呆在大周,留在少爺身邊。”玉容咬牙道:“幸虧少爺意志堅定,表示兩人性情不投,若是結親,也只是怨侶。他說,他未來的妻子必須是他情投意合的女子。”
安寧嘴角微微揚起,問道:“那夕月公主肯定不會輕易罷休吧?”
或許是在南疆被寵壞了的緣故,這位夕月公主頗有看中了就一定要得到的執拗。說到底就是她從小碰壁太少,要什麼她父皇都給什麼。所以難得見到蔚邵卿這樣一個不買她賬的人,自然就一顆心掛在他身上,發誓要征服他。
玉容點點頭,“夕月公主後來退了一步,表示少爺既然不願意接受她心意,至少讓她可以呆府中療傷。等傷口痊癒後再離開,她會努力在這種時間,讓少爺看到她身上的好。”
“這回陛下肯定同意了。好歹夕月公主也算救駕有功。”
加上凌青恆前段直接拒絕了夕月公主的請求,也不好一再拒絕。
玉容抿了抿嘴,“陛下的確同意了,不過也說過了,若是夕月公主傷口痊癒,那就得離開侯府之中。”
雖然這樣有點對不起蔚邵卿,但能夠用這個不算過分的要求抵消夕月公主的救駕之恩,恐怕凌青恆還會因此鬆一口氣呢。
這其中,最頭疼的要數蔚邵卿了,自己家中莫名其妙多出一個得供着的公主,而且這公主還對他別有居心。哦,不僅是夕月公主,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表妹。
去除掉最開始的不痛快,安寧現在忍不住開始幸災樂禍了起來。活該!讓你招蜂引蝶來着!
雖然這並非蔚邵卿主動去招惹的,而是自己找上門來的,但終究還是有點不太愉快。
“姑娘要過去侯府看看嗎?”玉容簡直比安寧這個主人還要上心。在她心中,若是她真心相待的兩個主子能夠長長久久在一起,她就心滿意足了。不過她做事十分有分寸,最多就是提醒安寧,詢問一下,從來不會主動替安寧做決定。玉容十分清楚安寧的性格,知道她向來有主見,一旦做下的決定就很難更改。
安寧道:“讓她們兩人相爭去吧。我纔不湊這趟渾水呢。”
她撇了撇嘴,有這時間,她還不如多寫幾篇文。她今年也要開始動筆寫《封神演義》了。這篇封神演義,早就被她在大周月報的熟人楚季同給預定了,千字五十兩的收益,《封神演義》同樣也是一百回,全篇有七十二萬字。一整篇完整寫下來,總收益也有三萬六千兩。完全不比她辛苦釀造葡萄酒差。
心動不如行動,她直接鋪陳開宣紙,磨墨,一個早上時間,就把開頭的一回寫好了。寫得她手腕隱隱生疼。
安寧下午的時候,又將這稿子給重新譽寫了一遍,然後將譽寫好的封神演義開頭裝到信封之中,到時候派人拿給季延一。她以前就答應過季延一,若是新文寫出來,一定讓他先睹爲快,加上季延一昨日又救了她,她自然就更加積極了。
說起這救命之恩,雖然口頭上已經感謝過了,但只有口頭感謝,似乎也不太好。安寧想了想,季延一作爲少將軍,在軍師上的天賦出類拔萃,若是做一個沙盤給他,肯定受益匪淺。
她所要做的沙盤,自然不是那種只是用沙堆和木板堆砌而成的沙盤,所製作的同十九世紀的沙盤更加接近一些。用膠泥按照一定的比例,製作一個標準真實的戰場微縮模型。其中不僅有山包、還要用各種顏色把道路、河流、村莊、樹林這些都給標識出來,用小木塊作爲軍隊部署和武器裝備,還可以再製作一些人物的模型。
爲此,她甚至花了銀子,請了街上一個擅長雕刻的木匠。那木匠平時也就是雕刻一些花鳥人物來賣,一天能賺個一百文錢都算很不錯了。安寧讓她製作那些小人偶作爲將軍、士兵,包括一些建築物,等完成之後直接給他五兩銀子。
這五兩銀子抵得上他兩三個月的收入,因此木匠動力滿滿,做起來也越發上心起來,許多人物模型做得栩栩如生的。
萬事俱備,只欠地圖。
地圖這東西,並非市面上隨處可見的。一定地位的人才會有幾張,如果是那種軍師地圖的話,更是掌控得十分嚴格。季延一雖然有,但安寧這禮物本來就是爲了送給他的,哪裡可能找他借。
安寧只能找蔚邵卿了,蔚邵卿肯定是有軍師地圖的,只是不知道這軍事地圖是否能夠讓她一個小姑娘看一下。安寧所要求的並不高,隨便一塊地的地圖即可。若是季延一到時候看中了這沙盤的好處,完全可以有樣學樣。
玉容可不知道安寧的想法,甚至安寧讓人做了這些東西,她也只當自家姑娘心血來潮。即使這心血來潮的玩意兒似乎有點奇怪,居然還得用到黏土這些東西。
當安寧手一揮,表示:“走,我們去表哥那裡。”
玉容簡直要喜極而泣了,她家姑娘這是開竅了嗎?這是要主動出擊了嗎?按她的想法,對付少爺這種悶騷的性格,就得主動一點。
完全不知道真相的她雄赳赳氣昂昂地跟在安寧身後。
後來知道真相的玉容眼淚簡直要掉下來。
……
安寧去的時間算不錯,蔚邵卿正好已經從宮裡回來。
一般情況下,他若是在府中,呆書房的時間比呆房間裡的多。
見到她後,書蘭和書紅都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
書紅更是偷偷抱怨,“那兩位呆侯府裡後,少爺連院子都不逛了。沒見過比她們更不要臉皮的人。”
安寧走到書房前,就看見夕月公主在書房門口來回走着,一臉的焦躁,手裡的鞭子甩得虎虎生威。守在門口的蔚甲、蔚乙則是眼觀鼻鼻觀心,當做沒看到。
見到安寧走過來,夕月公主冷笑一聲,“邵卿現在正忙着呢。”
嘖嘖,已經稱呼邵卿了嗎?
安寧沒理她,直接笑着對蔚甲說道:“我有事情要找表哥幫忙。”
蔚甲先敲了敲門,等得到允許後再進去。
夕月公主眼巴巴地看着門,等門關上後,又狠狠地瞪了一眼安寧,“醜人多作怪。”
安寧微微一笑,“我這樣的都算醜人的話,那麼比我還醜的你算什麼?”
夕月公主雖然長得也漂亮,但同安寧相比還是有點差距,加上安寧平時各種面膜、絲瓜水、自制面膏胭脂往臉上包養,就算不化妝都可以美得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夕月公主視線落在安寧那精緻無瑕的面容,恨得牙癢癢的,巴不得直接一鞭子甩過去,讓她毀容。但是她多少還有點理智,知道自己若是這麼做,同蔚邵卿就再無任何的可能性,即使氣得要命,也只能忍了下來。心中詛咒着:爲什麼昨天那狼羣就沒直接將這人撕成碎片呢?
她臉色扭曲了一瞬,又竭力裝出不在意的樣子,“我剛剛只是說說而已,安寧妹妹可別當真。”
“是啊是啊,我們公主最是心直口快了。”
安寧也沒說什麼,只是無視她,無視卻比蔑視更讓她難受。
最讓她生氣的是,她在外頭走了一個時辰,送點心、裝難受十八招樣樣使出,都沒換得蔚邵卿一個憐惜的表情,應該說他根本就沒啥反應。送點心過來,直接罷黜了廚房那些讓她下廚的下人,表示他們既然讓她一個受傷的客人親自下廚,那麼工作也就不需要了。裝難受的話,蔚邵卿直接讓人送帖子去請太醫,那太醫還直接住在蔚府中,只要她一難受,就開始給她開比蓮子心還苦的藥方,喝得夕月公主形容憔悴,不敢再裝暈倒。
偏偏周安寧一來,蔚邵卿就讓她進去了。
看着周安寧進書房的背影,夕月公主眼神一片的陰霾。
在就這時,一道溫溫柔柔的聲音響起,“蔚甲,安寧來了嗎?”
款款走來的卻是柳碧彤,她一身天青色垂柳暗花綢緞長裙,頭髮上簡單地戴了一個五瓣梅花銀步搖,清新素雅到了極點。
蔚甲語氣平靜,“安寧姑娘有事找少爺。”
柳碧彤見門口沒有周安寧,就知道她已經進了書房,面上仍然不露出端倪,“我好長一段時間沒見到她,甚爲想念。她若是出來了,我們表姐妹也可以說說話。”
夕月公主對柳碧彤也十分沒好感,她會顧忌着蔚邵卿和安寧的盛寵,不敢明面上做出太多針對的行爲,對沒有根基的柳碧彤就沒這個顧忌了,她直接笑道:“我來陪柳姑娘好好說話好了。”
說罷,還暗示性地揮了揮自己手中的鞭子,嘴角的笑容帶着一絲的陰冷。
柳碧彤找安寧說話,有一部分就是想挑撥她和夕月公主,見了夕月公主這表情,身子抖了抖,原本那溫柔的笑容也裝不下去,勉強應道:“不用了,公主正該好好休養身子呢。”
趕緊休養好,趕緊離開蔚府吧。
夕月公主哼了一聲,“大夫也說我不能每天躺着,可以出來走動一下。怎麼?還是你覺得我配不上你身份?沒資格同你聊天?”
柳碧彤哪裡敢回說是,聲音聽起來有幾分的委屈,“這是碧彤的榮幸。”
夕月公主手撫摸着長長的鞭子,“自然如此,我們就去花園中走走吧。”
柳碧彤只能吞下心中的苦水,跟在她身後,背影怎麼看都有幾分的蕭瑟。
蔚甲和蔚乙將這一切收進眼底,忍不住搖頭:三個女人一臺戲啊。這蔚府恐怕要熱鬧了。
給他家侯爺點蠟一下。
……
安寧在書房裡也聽到了外頭的動靜,她微微一笑,沒打算說什麼。反正無論是柳碧彤還是夕月公主都不是省油的燈,她們兩個互相掐起來是最好的,也好過跑來禍害她。
安寧都聽得到,蔚邵卿自然也是,他對這些根本不在意,也沒有要插手的打算。
他的目光落在安寧身上,含着影影綽綽的擔憂,“你昨天遇到狼羣了?”
安寧怔了怔,點點頭,“我今天過來的時候,也將那間裙子帶上了,玉容正拿着呢。昨日我讓衛先生檢查了一下,她說那裙子上被撒了一種叫做狼藤草製作而成的藥劑,人類是聞不出氣味的,但是那種東西卻能夠將狼吸引過來,而且還容易讓他們興奮。”
衛先生還同她說了一個關於這個事情,南夏的前朝曾經有人將這東西拿來謀害一個王子。那王子入了樹林之後,因爲這藥的緣故,引來了狼羣,這些狼羣在藥的刺激下,並沒有當場咬殺這位王子。而是像貓爪老鼠一樣戲弄着,這個咬一下,那個抓一把,最後那王子是活生生因爲失血過多而死。
安寧在聽衛先生說的時候,即使坐在陽光中也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全身發冷。這種死法太過可怕,眼睜睜地感受着生命的氣息一點一點地從自己身上流失。她也算明白了,爲何當時她所遇到的狼羣沒有在第一時間上來咬殺她。
蔚邵卿聽她說到這事,也想起了聖上所遭遇的那場危機。難道這並非是巧合?
他俊秀的面容變得嚴肅起來,“我知道了,這件事交給我,我會好好調查。”言外之意就是讓安寧別參與在內。這也是爲了安寧好,能夠在皇帝身邊製造出這麼一起的事故,無論安寧出事是否黑手是同一批的,至少說明幕後黑手的勢力並不小。
安寧樂得做甩手掌櫃,笑道:“那就交給表哥了。”她頓了頓,說出了實話,“其實我今天過來,主要是想向表哥借幾張地圖,嗯,那種不是特別重要的,即使泄露了也沒關係的地圖。”
“你打算做什麼?”
安寧嘿嘿一笑,“秘密~”
她笑容中帶着一絲的俏皮,眼中的笑意像是那閃爍的星光,讓人一不小心就會沉溺其中。
蔚邵卿神色不自覺轉暖,“這地圖可不是隨便能夠給人的。”其實有一些不重要的給她也無妨,但蔚邵卿就是忍不住想要稍微刁難她一把。
“表哥想要什麼?”安寧直接問道。
“近日以來,我越發覺得府中窄小,但是又不願擴建,擾了鄰坊,表妹最是靈慧,定能幫我想一個周全之策。”
清俊少年,面冠如玉,脣角含笑,越發顯得飄然欲仙,安寧卻只想拿東西糊他一臉。
什麼府中狹小,都是藉口啊!當初昌義侯跟隨皇帝打天下,最受寵幸,雖然因爲女色問題,只拿到一個侯爺的爵位,但皇帝爲了補償自己的心腹,給的宅子比那些國公府還好。無論是佔地面積還是裡面的花園樓閣,絲毫不比其他國公府差,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這府里正經的主子就只有蔚邵卿一個,服侍的僕人也不算特備多,他居然還好意思睜眼說瞎話說窄小。
哼,不就是想讓她幫忙送走夕月公主和柳碧彤嘛?送走了她們也就清靜了。
安寧呵呵一笑,她還希望那兩人鬥起來,別來招惹她呢,哪裡會隨意踏入這渾水之中。
她作深沉狀,“表哥,你是知道的,碧彤姐姐身世可憐,她也只有你一個可以信任的親人了。至於夕月公主,她貴爲高高在上的公主,可不是我一個小小的縣君可以做主的。”
蔚邵卿道:“所以才需要表妹幫忙。”
安寧眼皮跳了跳——這兩人究竟是多會蹦躂,連蔚邵卿都受不了了。
她似笑非笑看着他,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夕月公主和柳姐姐一個明豔熱情,一個清麗溫柔,兩人不分伯仲,表哥當真一點動心的感覺都沒有?”
“她們再好也與我無關。”他說話的時候,手中也沒停歇,從書架中抽出了一疊的圖紙,一一翻閱着,然後從中選了一份給安寧。
安寧接過圖紙,細細看着,只知道地圖上描繪的是樂山這一塊。
蔚邵卿道:“這東西的原件不能外傳,你直接在我書房中抄錄一份即可。”他停頓了一下,“需要我幫你繪畫圖紙嗎?”
被小瞧了的安寧擡了擡下巴,說道:“小事一樁,我自己可以搞定。”
蔚邵卿書房中並不缺少那些繪圖用的尺子和筆,安寧又不是沒做過這種,袖子捲起一截,開始畫了起來。
蔚邵卿的目光落在她那纖細得彷彿輕輕一折就能折斷的手腕,想起了之前所收到的關於安寧遇到狼羣的消息,眸光微微轉冷,面容也籠罩着一層淡淡的寒意。
正低頭繪畫的安寧似乎敏感地察覺到這寒意,縮了縮脖子,蔚邵卿眼睛一閃,周遭的溫度重新迴歸正常。
他將視線收回,不動聲色道:“我出去走走。”
安寧仍然沉浸在繪圖之中,隨口應了一聲“去吧。”
頭都沒擡起來。
蔚邵卿最後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書房。
他沒忘記叮囑蔚甲和蔚乙好好守着書房,別讓不相干的人進去。
蔚甲連連點頭,在心中腹誹:他就知道周安寧不算不相干的人。
蔚邵卿可不知道心腹內心所想的事情,他也不可能去花園撞上那兩人,他擡腳直接去找玉容,向她詢問一些事情。
玉容恭恭敬敬地將那裙子給蔚邵卿。安寧換下這裙子後,爲了保留上面的狼血和藥物,所以不曾洗過,上面斑駁的血滴似乎昭示着當初的險情。
“狼藤草嗎?”蔚邵卿思索着,這藥方既然是屬於南夏前朝的禁藥,那麼在調查時候就可以從這一塊入手。他一直清楚着,儘管現在的南夏國已經成立了兩百多年,但不同於大周,南夏的前朝在歷經國破家亡後,便轉爲底下的暗勢力,兩百年的時光甚至讓他們醞釀出了一股不弱的勢力。
玉容沒說什麼,只是安靜地侯在一邊。
“安寧,她怎麼會突然想要地圖了?”蔚邵卿卻突然換了個話題。
玉容微微愣了愣,說道:“這個姑娘也沒說,不過肯定是給少爺準備的禮物吧。五月份可是少爺您十八歲的生辰了。”
京城裡有不少這個年紀的公子都已經成親,就算沒成親,房裡至少擺着幾個通房,也就他家少爺到現在還孑然一身,不近女色。
禮物嗎?
蔚邵卿眸中浮現出愉悅的神色,脣角揚起的弧度讓他周圍的溫度一下子春和日暖,聲音依舊平靜,不疾不徐,“她若是有什麼需要的,你直接打發人來拿。”
意思就是要爲安寧打開方便之門。
玉容忍着笑意稱是。
等安寧畫好了圖後,才陪同安寧回去。
安寧有了圖紙,瞬間精神抖擻地做起了沙盤,做到天黑了,周李氏擔心這樣對眼睛不好,將她趕去休息。
安寧只好第二天接着做。做這種沙盤,讓她不自覺回想起前世小時候在外婆家附近的小孩子過家家的記憶,那時候的他們也是很喜歡用黏土捏各種東西。
一個沙盤花了她整整一個早上,這還是在有木匠包攬了許多活計的情況下。
只是當最後沙盤成型的時候,安寧心中那叫一個自豪。地形、兵力部署等一目瞭然,具有十分強烈的立體感,形象直觀。
做得太好,她都快捨不得送出去了呢。
算了,大不了等下再做一個小的留給自己當玩具好了。
她讓人將沙盤放進木箱中,小心翼翼地裝好,然後連同那封神演義地開頭,一起送給季延一。
玉容知道後,笑容直接僵住了,“這個是送給季將軍的?”她的聲音控制不住地拔高,語氣中的驚訝完全遮掩不住。
安寧不在意地點頭,“季將軍對我有救命之恩,自然得好好酬謝他一番。”
玉容簡直要哭了,她還信誓旦旦地向少爺表示那禮物是送給他的。
“我、我以爲是要送給少爺的,少爺的生辰畢竟快到了。”
安寧想了想,她前幾年蔚邵卿的生辰禮似乎都是自己親自作畫提詩頌詞。被玉容這麼一說,她開始考慮起要不要換個禮物?每年都一樣的話,心意似乎不夠誠摯啊。
她咬了咬下脣,說道:“表哥的禮物我自有主張。”視線又瞥了玉容一眼,“就算沒有我送,也多的是有人願意給他送吧。”
這話一出口,她便覺得不對味,怎麼聽起來像是在吃醋一樣。
玉容脫口而出:“那些人怎麼能同姑娘相比?”
她剛覺自己話語逾越,擡頭就看見安寧正望着前方出神,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之中。
玉容不敢出聲吵醒她,直到安寧自己回過神,說道:“讓蘇大過來,我有事問他。”
她只是突然想起了春搜之前,那張素蘭告訴她的那些消息。
也不知道這些日子下來,蘇大是否調查出什麼結果。
蘇大很快就來到她面前,說道:“姑娘,我們找遍了京中的官員,也沒找到符合條件的人。”
安寧下意識地皺眉。
來到京城之後,那些魑魅魍魎冒出,一個個躲在暗處窺視着她,讓人防不勝防。狼藤草那事蔚邵卿不讓她出手,安寧知道是爲了她好。但張家這事,她卻有心要揪出幕後之人,好好來一場殺雞儆猴,總是依靠着蔚邵卿也不好。她終究得展現出自己的能力纔是。
在找不出線索的情況下,她可以繼續選擇從張家尋找缺口。倘若張世成的罪名無法通融一二,確定秋後問斬,那麼張老爺在狗急跳牆之下,說不定會直接去找幕後之人。
這樣一想,安寧便越發心動起來,跑去同周李氏撒嬌說想再去蔚邵卿莊子一趟——要知道張素蘭現在還在莊子上躲着呢。
周李氏道:“怎麼又過去了?”
安寧尋了個理由,“今年那雜交水稻稻種剛剛種下,我得過去附近看看長勢如何,若是有不好的地方,還得再研究呢。”
周李氏聞言,立刻說道:“那是得好好去看看。”她心知女兒以前弄出的那什麼稻田養魚方法可是造福了不少的老百姓,雖然聽不懂雜交水稻是什麼,但肯定也是好東西。
不僅如此,她還勸女兒多帶幾件厚衣裳,說最近很有可能會倒春寒,萬一天氣變冷就不好了。
安寧含笑聽着母親的絮叨,絲毫沒有不耐煩的樣子。
這時候聰哥兒衝了進來,仰着頭看她,“姑姑,你那沙盤呢?”
安寧現在正是長身體的年紀,因此這兩年個頭竄得很快,加上她本來就比聰哥兒大一兩歲,現在已經高了聰哥兒半個頭還多點。
安寧伸手摸了摸他的頭,聰哥兒被躲過,被安寧結結實實地揉亂了一把頭髮,“送人啦。”
聰哥兒的臉垮了下來,“我還以爲你做那個是要送我的呢。”
安寧無語了,怎麼這些人一個兩個都是認爲她的沙盤是要送他們的?要不要這麼自我感覺良好啊。
她從鼻子中哼了一口氣,“那個是做來送別人的,可不是爲了你做的。再說了,你這幾天功課不用心,還想玩沙盤啊。”
對於聰哥兒這樣的男孩,嚮往戰場渴望成爲大將軍是一種侵入骨髓的本能。
聰哥兒有些着急,“姑姑,我剛來不太習慣。”
安寧捏了捏他的鼻子,“金寶可比你好多了,金寶雖然沒有你聰明,但比你勤奮不少。勤能補拙,笨鳥先飛,你遲早要被他趕上的。”
她在心中嘆了口氣,聰哥兒機靈是機靈,偏偏不肯用在正途上,說到底就是他吃過的苦太少。自打安寧穿越過來後,聰哥兒就不知道苦味是什麼。不像周金寶,這位經歷過母親自殺,父親被閹,在心態上比許多同齡人要成熟很多。
“我算學學得就很好。”
“科舉可不考算學。”
聰哥兒嘆了口氣,老氣橫秋的樣子,“算學明明是那麼重要的東西,日常生活都可以用到的。”
安寧斜眼看他,她又不是起點小說的男主,雖然虎軀一震,就可以用王霸之氣壓服衆人。雖然她現在的縣君身份足夠護持周家,但無論是聰哥兒還是周金寶,日後若是想要更進一步,還是得靠自己,最少也要考取出一個功名出來纔是。
聰哥兒說道:“姑姑,我若是學業進益不少,您能再做一個沙盤送我嗎?”
安寧點點頭,“可以,在下個月的考試中,你要是進步了十名以上,我就送你一個,你若是退步了,我就扣你每個月的月錢。退步越多扣越多,你可別扣到後面倒欠我銀子啊。”
聰哥兒眼中投射出驚喜的光芒,“我馬上去學習!”
然後一溜煙就跑走了。
周李氏說道:“還是你有辦法,全家也就你的話他多少會聽一些。”
安寧笑道:“我不過是摸準了他的脈門罷了。”
她同周李氏說了一些話後,便出發去蔚邵卿的莊子上了。每次都借他莊子也不是件事,說不定她可以開始考慮也在京城的郊外買一個莊子,這樣全家閒了想過去散散心也方便。
……
在安寧不在的這些天,張素蘭已經做了不少的小動作。她在信上直接告訴她舅舅李科許多的事情。李科看到信件後,氣得差點厥過去。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姐夫在逼死姐姐後,爲了將他外甥女賣出去救那個庶子,甚至還隱瞞了他姐姐去世的消息,不讓張李氏入土爲安。
他直接找上門來,將張李氏的嫁妝都討要了回來。張李氏的嫁妝有很大一部分被張國磊給賣了換做銀子。李科卻拿着張素蘭的信件威脅他,若是他不肯交出,他便去衙門狀告他逼死髮妻,還想逼孝期內的女兒做妾的醜事。這事若是捅開來,張國磊根本落不得好,至少得在牢房中呆個五六年,等那個時候出來,他那寶貝兒子張世成的墳上都可以長草了。
張國磊不得不咬着牙,答應他的要求,不僅被迫簽了與張素蘭斷絕關係的聲明,還得將張李氏以前的嫁妝還回去,賣掉的部分則是用他自己的銀票抵着。
“爲了將我娘所有的嫁妝還回來,我爹變賣了家裡的那些產業,現在家中只剩下一座宅子和二百畝的田地,許多的下人也都被我爹給遣散出去。”張素蘭說起這件事,語氣帶着快意。
安寧說道:“兩百畝田地緊急出售的話,最多也就是一千兩出頭,加上宅子的價格,差不多可以換個兩三千兩銀子。這些銀子根本不夠疏通吧。”畢竟張世成只是個土財主的庶長子,他所得罪的陳少寶是貨真價實的官家子弟。
張素蘭點點頭,說道:“按照我對我爹的瞭解,恐怕這幾天,他便會開始去找那人求救了。”
安寧早就派人盯着張家的一舉一動,務必要在第一時間內揪出幕後之人。
張素蘭對她爹張國磊還是十分了解的。
在安寧來到莊子的第三天,張國磊終於出門了,安寧的人也小心翼翼地跟隨着他。
張國磊直接去了京城之中,南街上的一個小宅子,見了一個年約五十,皮膚稍黑的男子,那人名叫楊瑞。
楊瑞,宮裡寧嬪娘娘的孃家堂兄,並沒有官職在身,只是一介白身罷了。只是因爲楊家有了四皇子凌文允這外甥,所以京城中的人多少都會給他們家一點面子。
或許是因爲四皇子的緣故,張國磊纔會稱呼楊瑞爲楊大人。
安寧一開始便是被這給誤導,只在官員之中尋找,自然就沒找出一個所以然。
她一開始設想了不少的人選,還真沒想到會同四皇子有關,這位在前幾位皇子中,已經算是做事比較低調的。安寧不認爲有值得算計的地方,與其說是四皇子一脈想要陷害她,不如說是想要陷害蔚邵卿。
她忍不住咂舌,蔚邵卿這是要將所有的皇子一起得罪嗎?一個三皇子,還有一個四皇子,據說二皇子同他關係也不怎麼樣。
既然弄明白了原因,安寧也不願白白吞下這口氣——即使對方沒成功陷害了她。
雖然她有心反擊回去,但這事至少得先同蔚邵卿說一聲。
而被安寧所惦記着的蔚邵卿,此時也收到了季延一的請帖。
蔚邵卿和季延一,兩人皆位高權重,聖眷在身,品貌非凡,才華橫溢,兩人擁有太多的相似度。
哦,還有一個相似度:克親。
兩人皆是父母雙亡,只是季延一要好一點,還有一個皇后姐姐在。
在京城之中,不少閨閣少女常常拿他們兩人作對比,有覺得蔚邵卿好的,自然也有覺得季延一更加出色的,兩邊的粉絲每一年都要掐成一團。
蔚邵卿和季延一自然不會因爲這種比較而刻意針對對方,彼此之間,還有點惺惺相惜的味道。
只是這份欣賞卻完全沒法抵消蔚邵卿收到帖子時的心塞。
在他知道安寧之所以向他借那地圖,是爲了製作給季延一的禮物就開始心塞了。
等看到帖子上的內容,心塞程度加倍。
季延一邀請他過去,是爲了所謂的沙盤遊戲,按照他的說法是,能有資格同他在這塊較量的唯有蔚邵卿,願意同他一較高下。
蔚邵卿眼睛微微眯起:當他不知道這所謂的沙盤遊戲是安寧想出來的嗎?
僅僅只是看着這帖子,他都可以想象出季延一桀驁不馴的笑容,帶着挑釁的眼神。
蔚邵卿有種直覺:恐怕季延一想同他想較量的,不僅僅是戰術演練。
無論是何挑戰,他蔚邵卿都沒有拒絕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