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說着連連嘆息,一個勁的說餘副使糊塗!鬼迷心竅!
德文帝聽到這裡簡直無地自容,卻下意識的心狂跳起來,暗暗攥住了手心:如果餘副使真的能夠將年東南的夫人、長子弄來京城,那就真是大功一件了……
雖然春節的時候他不得不放了他們母子跟隨年東南離去,但是沒有年東南什麼把柄握在手裡,始終覺得不夠踏實。
“那後來呢?餘副使帶着年夫人和年家大公子去了哪兒了?”德文帝問道。
長公主聽出他話中的期盼之意,心中忍不住一陣失望:看他的意思,他似乎倒是想讓餘副使把人給帶回來吶!
“還能去哪兒?”長公主輕嘆一聲,說道:“餘副使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他雖然調開了永安侯,可總督府中豈能沒有幾個明白人?自家夫人和大公子丟了,這麼大的責任他們怎麼當得起?當日便派人快馬加鞭星夜趕往邊城稟報了永安侯。永安侯便傳令陝甘兩省各地方衙門攔截,隨後又親自帶人追趕。餘副使腳程再快,畢竟那麼遠的距離,哪兒能在那麼短的時間裡出得了陝甘境內……鈐”
德文帝失望起來,皺眉說道:“餘副使真是膽大包天!這麼說來年東南又將他們追回去了?大皇姐,”
德文帝突然心頭一震,脫口說道:“年東南不會因此將餘副使給扣押了吧?他好大的膽子!”
“皇上說得沒錯,”長公主道:“永安侯的確將餘副使給扣押了——”
“豈有此理!”德文帝甚怒,拍案道:“餘副使是副欽差,代表的是朕,就算他做錯了什麼,不是還有大皇姐你在嗎?你押送他進京,朕來處置便是了!年東南他有什麼資格扣下朕的人!他是何居心!”
德文帝忍不住凝着長公主,皺眉道:“大皇姐你就任由他這麼做?”
“皇上,”長公主道:“臣妾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若是正常情況下,臣妾又怎麼可能任由他這麼做?皇上有所不知,餘副使綁走年夫人和年大公子之後,據餘副使自己說,當天晚上年夫人和年大公子已經逃走了,因此,第二天永安侯追上他的時候,並沒有追回年夫人和年大公子!臣妾回京的時候,年夫人和年大公子仍舊下落不明!皇上你也知道,西北那地兒族羣雜居,如今又與番邦境外通了商,什麼樣的人沒有?年夫人和年大公子一個婦人、一個孩子,這萬一碰上點什麼意外——永安侯十分震怒,堅決不肯將餘副使交給臣妾帶回來,他說年夫人和年大公子的下落還着落在餘副使的身上,此刻萬萬不能放了他!還說,他若不是領了皇命的欽差,他早就動刑要了他半條性命!臣妾也無計可施,只好先回京向皇上稟報!”
德文帝聽完也愣住了,喃喃道:“怎麼會這麼巧!餘副使也夠沒用的,一個婦人、一個孩子,竟還讓他們給逃了!可是,在西北,年東南想要找兩個人難道很難嗎?”
德文帝可不是傻子,一下子便看出了其中疑點,疑惑的看向長公主。
長公主神情倒是坦然,道:“別說找人,年夫人和年大公子逃離之後,即便永安侯的人找不到他們,他們自然也會回長安!畢竟,長安纔是他們的家!可是,他們卻沒有回去!皇上,臣妾先前已經說了,西北那地部族混雜……”
德文帝心頭一凜,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如果,年夫人和年大公子被居心叵測的番邦部落之人擄走,那倒真是——
“無論如何,餘副使行事雖然欠考慮,可他到底是朕派出去的欽差。發生了這種事,年東南大可上奏請朕做主,他這樣一言不發的將人給扣押了,叫人怎麼看朕?怎麼看他?此事朕也不想鬧大,你給他去一封信,把朕的意思告訴他,讓他趕緊把人送回京城來!這件事情朕便不跟他一般計較了!不然,等朕派人帶了聖旨去西北帶人,那就不太好看了!”德文帝又說道。
長公主頓覺爲難,道:“皇上,年夫人和年大公子尚未找回,只怕永安侯未必肯放人。皇上,年家對皇上、對大齊一向來忠心耿耿,這是衆人有目共睹的,相信皇上亦心知肚明!臣妾說句公道話,那餘副使在西北耀武揚威、頤指氣使,甚至根本不把永安侯放在眼裡,的確也做的太過了些!偏偏又出了這檔子事,永安侯心裡豈能安寧?若皇上再下這麼一道旨意,無異於火上澆油,事情只怕會變得更加不可收拾!皇上,難道您就不擔心永安侯會失望,會——生出怨言嗎?”
長公主這話原本只是試探,誰知德文帝聽了卻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差點跳了起來,瞪大眼睛問道:“生出怨言?他生出什麼怨言了?大皇姐,你是不是在西北聽說了什麼?”
“沒有沒有!”長公主這麼說,原本是好心好意提醒德文帝,別叫什麼復古禮制迷昏了頭,別瞧不起武將胡亂猜忌,誰想反而引出了他的猜忌之心,不覺叫苦,忙道:“皇上何出此言呢?永安侯怎麼可能是這種人!”
“沒有麼?”德文帝忍不住深深瞥了長公主一眼,淡淡說道:“沒有,那就最好不過了……”
“餘副使的事,大皇姐還是跟他說一聲吧!一碼事歸一碼事,年夫人和年大公子的下落,再打聽便是!若他們母子真有個什麼不測,朕會替他做主的,讓他放心便是!”德文帝仍固執說道。
長公主無奈,只得勉強答應。她心裡卻明白,這根本就是個解不開的死結……
長公主此時尚不知曉太后病重臥牀之事,長途跋涉亦有些疲勞,見事情已經說完便告辭回府。
回到府上,府上的女官、嬤嬤們以爲皇上已經將太后病重之事告訴了長公主,因此也沒有人再在她面前提起。
直到過了兩天,貼身嬤嬤忍不住問她爲何不進宮探視太后?
長公主笑着回答,回來了這兩日,是該去看看母后、陪母后好好的聊聊天了!
貼身嬤嬤見她這話說的古怪,忙詫異相問,這才知曉原來長公主根本不知道太后病重之事!
長公主吃了一驚頓時變色,忙細細的問了貼身嬤嬤,貼身嬤嬤便一五一十的細細告訴了她。
長公主只覺腿腳發軟,差點兒站不住。這麼多年來,她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哪怕在戰場上面對最兇殘的敵人、哪怕陷入絕境最困難的時候,她也沒有過這種感覺。
她立刻吩咐備車進宮探望太后。
剛剛進了皇宮,她心頭一凜,卻又改變了主意,轉而往勤政殿的方向走去。
這件事情透着古怪。
德文帝自登基之後雖然被一幫固執得跟老木頭似的文臣酸儒們哄得團團轉,自信心爆棚卻不自知、較之從前改變了許多,但是,有一點卻沒有變,那就是對太后的尊敬與孝順。
沒有太后,就沒有今日的他,這一點德文帝一直謹記着。
可是,太后重病臥牀不起,這是多大的事情,長公主又是太后的親生女兒,德文帝召見她,絕對沒有可能會忘記將此事告訴她聽。
難道,她不在的這些日子裡,宮裡頭髮生了什麼事?
長公主被自己的猜測弄得有點兒心慌意亂,她強作鎮定慢慢尋思,可饒是她再聰慧,又如何能夠想得到這是幾十年前的事情在作祟?
越尋思越不得章法,長公主心中越發惴惴沒底起來,心跳得更加厲害。
她不怕面對,就怕不知道自己要面對的是什麼!
長公主突然又停下腳步,淡淡說道:“本宮回來這麼久,還沒有去看過皇后呢!先去金鳳宮吧!”
宮裡頭無論發生什麼事情,皇后肯定會知曉。就算不完全清楚,肯定也不可能一點不知。長公主改變主意,決定先去皇后那裡探探風聲。
不想,那領路的小太監卻是賠笑道:“長公主還是別去金鳳宮的好。如今皇后娘娘染病在身,在金鳳宮中休養,皇上不讓人去打擾呢……”
“你說什麼?皇后也病了?”長公主更感意外,忙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那小太監想了想,笑道:“好像,也有好十來天了……”
“既然如此,那麼本宮就不去打擾她了……“長公主勉強笑笑,心中卻更加驚詫。
這裡頭,絕對有問題!母后病了,皇后也病了,這事兒怎麼看怎麼透着玄乎……
長公主沒有想到,她還沒走到勤政殿,就看到德文帝身邊的大太監李公公帶着兩個小太監迎面走來,看見她李公公眼睛一亮,呵呵笑着急走幾步來到她面前,彎腰行禮陪笑道:“長公主,可巧您來了,皇上正讓奴才去長公主府宣旨呢!皇上等着見您,請隨老奴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