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上午,縣衙裡李師爺又來了,笑着說道張大人有請,還說夫人亦有請,請杭鏢頭帶着左姑娘一道過去。
張夫人也是後來才得知,春霞居然是杭東南的未婚妻,可把她給驚訝了好一陣,同丈夫只笑着道“緣分!”張縣令聽了也十分高興,心中暗道這兩口子看來都是自己的福星啊!若沒有左春霞,大胖兒子沒準就毀了,沒有杭東南,自己這條老命都要報銷了!
這一次原本還以爲能逃回性命便謝天謝地了,誰知道不但逃回了性命,而且局勢還來了個大反轉,竟然連那河間府的鹽梟頭子都斬殺了!此事已經上報朝廷,絕大部分的功勞自然是他張大人的,但他也不會虧待了杭東南,等賞銀下來,都給他便是了!他得實惠,他得政治資本,正好各取所需!明年正好是三年一度的考覈,一個“優”是跑不掉的,這一回,想不升官都難啊!
張縣令因此早就想找杭東南過來一敘,順便叫他早日來衙門上班,林捕頭早就回家去了,這位置卻不好空缺太久。
杭東南和春霞來到縣衙,受到了張縣令夫婦的熱情歡迎和款待。一陣寒暄客氣之後,張縣令少不得一番感謝安慰,杭東南謙辭不已,張縣令見他姿態放得低,心中更加喜歡眇。
張夫人那邊早親親熱熱的攜過春霞的手笑道:“來小霞,他們男人聊他們的,咱們上後邊園子裡喝茶去!橫豎聽那些話也無趣的緊!”
春霞便笑着同她去了。
桐江縣算是較爲富裕的縣城,縣衙也建的極好,後衙有很大的花園,亭臺樓閣無不齊全。園中花木扶疏,品類各異,高低錯落栽植保養得十分精緻,其間點綴着玲瓏有致的太湖石,小巧的五色鵝卵石構成一幅幅吉祥圖樣、鋪成小徑在花園中蜿蜒曲折直向花木深處延伸而去,極具格調療。
張夫人一邊與春霞一邊說笑一邊往園中一處四角飛檐的亭子走去,亭中早擺着鮮花果品糕點,焚着名香,四名俏麗的丫鬟垂手侍立着。亭下一旁一名小丫鬟蹲在一個小巧的小風爐旁邊,正用蒲扇輕輕的對着爐口扇,爐子上的銅茶壺從壺口一股一股的冒着白色的水汽,這是在煮水泡茶。
“小霞快坐!”張夫人笑道:“咱們在這兒且消遣消遣,已經吩咐廚房備酒菜了,中午用了飯再走!對了,我可是叫人去請了吳家妹妹,沒準她也會來呢!”
春霞便笑道:“那就更熱鬧了,夫人好興致!”
張夫人愉快的笑了起來,半真半假輕嘆道:“細想想,今日能有這份福氣在這兒享這份好興致,真多虧了你和東南啊!小霞,今後咱們便是自己人了,你們若有什麼事情要幫忙的,可千萬別跟我們見外,一定得提!”
“夫人您太客氣了!既如此,我可厚着臉皮記着今日這話,往後若有事可少不得麻煩夫人呢!只是,卻斷斷不敢令夫人爲難的!”春霞便笑道。
“呵呵,自己人正要這樣纔好!”張夫人哈哈一笑,說道:“難怪吳家妹妹那麼喜歡你,你果然與常人不同!”張夫人說着熱情的招呼春霞用糕點鮮果。一名丫鬟動作利索的將一個高腳圓盤輕輕擱在張夫人身旁的茶几上。
“嚐嚐這青橘,今年剛下來的,看着青幽幽的,吃着可甜了!還有那桂花飴糖、金絲糕,是我們府上廚子的拿手糕點,味道也不錯!”張夫人熱情的笑着道,卻是捏了一枚高腳圓盤中的果脯放入嘴中。
那果脯呈暗青色,帶着一種特殊的味道。這味道有些清涼,也有些嗆人,喜歡的呢,會特別喜歡,不喜歡的,就會特別不喜歡。
張夫人見春霞下意識瞟了這邊一眼,便笑道:“這東西啊叫馬檳榔,有人喜歡也有人厭惡得要命,小霞要不要嚐嚐?”
“不要了,謝夫人好意!”春霞忙搖手笑道:“夫人說的沒錯,這東西的確是如此,我正是那不喜檳榔的人。”
張夫人笑道:“這也難怪!我先前也不喜,我的咽喉一直有點問題,發作起來難受得了不得,有人說嚼吃這個會好,於是我才吃了。一開始也不太習慣,漸漸的卻上了癮,越嚼越有味道,竟是一日也離不了了!呵呵,這東西還真挺好的,我的咽喉如今一點兒問題也沒有了!”
春霞便笑道:“那夫人嚼吃這馬檳榔,想必也有些年頭了吧?”
“是啊!”張夫人失笑道:“我竟忘了,你可是大夫!大概,有五六年了吧!”
春霞笑着“哦”了一聲點了點頭,卻是有點欲言又止。
張夫人雖然剛三十出頭,卻是跟着丈夫在外頭混了許多年的,察言觀色何等厲害,一眼便看了出來,不由有些緊張,忙問道:“怎麼?是不是有什麼不妥?”
春霞本來便欲告訴她,只不過這事兒有點不太好說,心中正尋思着怎麼尋個合適的時機再說,見她主動問了起來,便笑道:“……倒是有幾句話想要同夫人說一聲呢!”
張夫人隨即一揮手,屏退一旁侍奉的丫鬟們,獨留了貼身心腹大丫鬟果兒在旁,向春霞笑道:“小霞你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春霞嘆了口氣,正色道:“此事我既知曉了,若不告訴夫人只怕心中難安,夫人聽了,且不要激動。夫人可知,這馬檳榔除了在藥用上有許多好處,對婦人來說卻有一個天大的壞處,若時常嚼吃,天長日久可使子宮變冷,將再難以受孕!”
“什麼!”張夫人和果兒臉色大變,主僕兩個半響回不過神來。
張夫人的身子不受控制的輕輕顫抖起來,一手死死的揪着手中的帕子!她體質本就虛寒,屬於不易受孕的類型,自十年前不小心流掉了第一胎後,請了名醫調養了這麼多年始終無用,原來,原因竟在於此!
若是被人所害,一朝知曉真相她還有個可以報復泄恨的對象,可這事分明同旁人無干,是她自己隨丈夫在湖南上任時服食的,能怨誰?
這對她來說無疑是個巨大的打擊。
“可是,這些年來我們請了無數的名醫診斷,大夫們爲什麼都看不出來呢?”果兒忙問道。
春霞便道:“想必大夫們都說夫人子宮寒,不易受孕吧?這便是服食馬檳榔的後果。這馬檳榔產自雲貴兩廣之地,中原江南鮮少見有,大夫們不知亦不足爲奇!況且,料想夫人請大夫們診治當時並不會嚼用馬檳榔,大夫們又哪兒想得到原因竟在於此?開的藥方雖不錯,可是,這兩廂抵消——”
“小霞!”張夫人擡手打住了她的話,咬着脣道:“我信你的話!我可還有救?我,我還能懷上自己的孩子嗎?”
她原本以爲懷不上是命中註定,早已斷了希望,如今猛然知道根源所在,心中豈能沒有漣漪?
春霞沉吟片刻,望着她坦然說道:“夫人,這話卻不好說死,只能先斷了這馬檳榔,再好好調理調理。對了,不知夫人嚼食馬檳榔時有沒有一同飲用涼水?”
張夫人搖搖頭,忙道:“我素來飲茶只飲熱茶,便是大熱的天也不食冰鎮之物,不然便會腸胃不適。”
“那就好!”春霞微微舒了口氣笑道:“若與涼水一同食用,效果會加倍,只怕再無希望了!若沒有,還是可以試一試的。”
張夫人大喜,忙道:“我這就把這玩意給斷了!明日你再來我這一趟,好好的給我把把脈,看看該怎麼調理!小霞,拜託你了!”
“夫人言重!”春霞忙道:“索性我回去細想想,順便給夫人開幾個藥膳方子,夫人且平心靜氣調養半年再看。”
“好!”張夫人笑着點頭,輕嘆一聲。她今年已經三十,也不知還等不等得及調好身子懷上孩子。可這種事兒便是有錢也急不來,只能慢慢的等!說一句實在的,只能看天命了!但她既知曉還有希望,哪怕只有一絲絲,又怎肯輕易放棄?
正說着丫鬟來報:吳大少奶奶來了!
張夫人收住方纔話題笑着命請,三人見了面,另有一番寒暄熱鬧。
吳大少奶奶生產之時雖吃了大苦頭,可她身體底子好,月子裡也保養的好,身子恢復得極快,肌膚豐澤,面帶紅潤,一雙眸子明亮溫潤,爲人母的風韻由內而外散發開來,比之從前另有一種難言的風情味道。
“瞧瞧,別人生了孩子胖得差點變成個豬,你倒是越發的顯出風韻來了!這人跟人差別也太大了!”張夫人上下一打量吳大少奶奶不由笑着打趣道,又笑問春霞吳大少奶奶比從前可是更漂亮了?
春霞笑着點頭,“夫人說的沒錯,大少奶奶真的比從前更漂亮了!”
吳大少奶奶亦笑道:“罷了罷了!你們就打趣我吧!還漂亮呢!我家那個磨人精一天到晚不消停,遠遠的聞着我的味兒便非要我不可,奶孃怎麼哄都哄不着,如今晚間還同我睡一起,只好叫奶孃在我房裡打地鋪呢!”吳大少奶奶雖抱怨着,脣角卻不自禁的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容光煥發。
看得張夫人一陣羨慕加暗歎。
吳大少奶奶話剛說完便自悔失言,張夫人雖豁達早已丟開此事,但女人家哪個不想有自己的親生骨肉?聽旁人說起豈不會覺着難受的?若說往常她是斷斷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的,只是心中洋溢着滿滿的滿足和喜悅,情不自禁便脫口而出了。
吳大少奶奶呵呵一笑,轉而便提起這次張縣令剿滅山賊之事來,大大的恭喜賀喜了張夫人一番,幾句話下,便將方纔那事不動聲色的轉了過去,張夫人亦又高興起來,三人一時說笑着,十分熱鬧。
吳大少奶奶是與張夫人極熟悉的,見她今日身旁擺着馬檳榔卻不嚼不由詫異,便隨口笑問了一句。張夫人嘆了口氣,便將剛纔春霞所言說了。
吳大少奶奶聽得亦驚出了一身冷汗,暗暗的後怕不已。前兩年二人往來熟悉之後,張夫人亦笑着請她品嚐過這馬檳榔,她試着嚼了一個,才一口便吐了出來,說什麼也不肯再試,沒想到卻是僥倖了。若自己當時亦同張夫人一樣上了癮,今日未必能做的了母親!
吳大少奶奶心中後怕,面上自然是半點不露,陪着張夫人嘆息了一回,便笑着安慰道:“姐姐且安心好好調養,相信一定會有效果的!姐姐你想啊,若姐姐命中註定合該無子,便不會這麼巧恰好今日讓小霞無意中發現這事兒了,既然上天安排了這一出,說明事情就有轉機啊!這一年半載還不容易過?一眨眼的功夫罷了!到時候,保管姐姐抱個大胖兒子!”
一席話說得三人都笑起來。
張夫人心胸更是一開,不覺點頭笑道:“你說的還真有幾分道理!小霞,你可真是我們張家的福星,吳妹妹說的是,這肯定是上天的意思,不然這事兒怎麼這麼巧?唉,是不是兒子我倒沒那麼執着,只要有個孩子,我便心滿意足了!”
“夫人平日裡多注重保養調理,閒暇無事便多往花園裡散散步,親手栽種、修建些花草,澆水啊,除草啊什麼的,對身子有益處!只要身子調養過來,一切都有可能的!”春霞也忙說道。
張夫人詫異了,“這,這栽花種草也能調理身子?”
春霞便笑道:“這有個緣故,夫人整日在府衙後宅,無事便是久坐,時日長了對身子底子會有影響,多運動運動可增強體質,培元固本,自然也是一種調理身子的法子!說的通俗些,看那鄉間農婦,常年幹活身體素質就好,平日極少得病,挺着大肚子還能下地幹活,有的幹活時突然分娩直接就在田間地頭生下孩子,照樣沒事!”
這些事張夫人聞所未聞,不覺變色道:“這,還有田間地頭分娩的,這也太——”她搖搖頭,簡直不敢想象。
吳大少夫人掌管着吳家生意,對外頭的事瞭解得更多一些,便點頭笑道:“小霞說的沒錯,對鄉間村婦來說,這種事情的確很常見!”
張夫人點點頭,望着滿園子的花木,笑道:“說的是,明日起我便親自動動手,這身子底子可不能虧了!”
說着三人都笑了起來。
很快到了中午用飯時分,仍舊是三人在後堂用,張大人和杭東南並縣丞、師爺等在外廳用。
後堂三人只吃飯不飲酒,沒多大會兒便用好了,便坐在廳中喝茶說話,外邊喝上了酒卻是將近一個半時辰才用好。於是相繼告辭。
杭東南身上的傷未完全康復,張縣令等並未逼着他飲酒,只隨意飲了兩杯而已,回鏢局的途中春霞見他目光清明,身上酒味也不重這才放了心。杭東南笑着握了握她的手,“你的話我總記得,你說不讓喝,我怎敢不聽?不然我喝了酒,你又該喝醋了!”說得春霞“嗤”的一笑。
回到鏢局中,杭東南便將今日張大人所言向她道了一遍。說是衙門那邊已經準備好,明日讓他與鏢局中人告別,明早順便會有兩名捕快過來幫他將行李搬過去,縣衙裡已安排了住宿處,後天一早,就算正式當值了。
此事鏢局中衆人早有準備,雖然走得急了些,料想衆人也會理解,只是——
“你的傷還沒好呢?不會叫你去抓賊吧?”春霞擔心的是這個。
“不會。”杭東南好笑起來,說道:“就是一些公務需要吩咐一聲罷了,前幾日李師爺和柳師爺會帶我熟悉熟悉,辦事自有下邊的人去辦。再說了,咱們桐江縣一向太平,哪兒有那麼多賊可抓?”
春霞這才放了心,笑道:“說的也是!那也好,你早些過去早些熟悉也沒有壞處。”
杭東南握着她的手,放在脣邊輕輕吻了一下,溫柔笑道:“先前大人在書房單獨見了我,問我可有什麼要求,我說了想盡快與你成親。阿霞,大人答應爲我做主,咱們的婚期就定在八月份你看怎樣?”
春霞一呆,“這麼快!”
八月份?現在已經七月下旬了,也就是說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一個月的時間足夠了!”杭東南卻是恨不得就在明天,笑道:“聘禮我會叫人在縣城裡都準備好。至於嫁妝,”杭東南蹙蹙眉,便道:“我還有四百多兩私房銀子,橫豎將來也是交給你的,不如這就先給你吧!你看看該添些什麼東西便添置了!張大人說殺了單雄和剿山賊朝廷的賞賜至少有五千兩,也很快就會下來了,大人許給我兩千兩,其餘三千兩用來撫卹別的捕快和鏢局裡的弟兄,大人說我若急着錢用可以先墊付給我,要不,我再支一些交給你?”
他說着又道:“我想讓你風風光光的嫁給我,做個讓人羨慕的新娘!”
春霞心中有些酸酸甜甜的,這個男人能爲她做到這一步真不知叫她說什麼好了。她伏在他胸膛上柔聲說道:“其實,用不着這些虛樣子,我知道你會對我好便行了!何必要做給人看呢!”
杭東南雙臂圈抱着她,下巴抵在她頭頂蹭着,笑道:“可是我就想做給人看,讓人都知道你成了我的新娘!我不想委屈你,可終究給不了你太多。”
“別這麼說!”春霞輕輕掩住他的嘴,笑道:“向張大人支一些也好,你也別給我,咱們在縣城裡買一處合適的房子好不好?將來你在衙門裡也不便整日回家,我是不能在你家同你爹孃一塊兒住的,我怕你娘刁難我!況且鋪子裡的生意我也要不時看着。倒不如住在城裡方便!好不好?”
杭東南自然說好,點頭笑道:“還是你想的周到,那就這樣吧!你倒是老實,什麼話也敢說!平日裡不住在一塊,少碰面想來矛盾也會少些,咱們再時常回去看看,多多孝順他們二老,等將來你生了孩子,我娘再有氣也該消了。”
真是上道啊!春霞甜甜一笑,“我也是這個意思呢!”
二人相視而笑,杭東南攬在她腰間的手臂收緊了緊,笑道:“那就這麼說定了,我的新娘子!”
新娘子……
春霞心中一顫,臉上不由爆紅。新娘子,好曖昧的稱呼,叫人聽了又羞又喜又忍不住有些窘。兩世爲人,還從來沒有人這麼叫過她。她雖知道自己遲早要嫁他、要做他的新娘子,可聽到他這麼叫她,心中還是會歡喜嬌羞得發顫。
也許在心愛的男子面前,就要做新娘子的女人,沒有哪一個會不歡喜嬌羞吧。
“媳婦,你還沒答應我呢!”杭東南低頭看着她笑道。
春霞的臉紅得都要成煮熟的蝦子了,垂着頭不敢擡,輕輕的點了點“嗯”了一聲。
杭東南的呼吸忽然一粗,緊緊的將她擁着貼在自己身上,在她髮際上吻了吻,喃喃啞聲道:“阿霞,你可知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了!從我知道你是我媳婦開始,我便等着這一天!我曾經以爲你討厭我,見了我連句話也不肯多說低頭就逃。後來發現,你是真的討厭我,張口閉口就說我們不合適,你還說你這輩子也不想嫁給我!可我這個人素來就有股怪脾氣,我盯上你了,總要叫你答應嫁給我的!”
“我,我還不是怕你欺負我嘛……”春霞聽他提起往事,心中幾許甜蜜幾許心酸。甜蜜的自然是他對她的各種好、各種縱容和疼愛,心酸的,是他心中喜歡的是他自幼定親的未來媳婦左春霞,而不是她這個換了芯子的西貝貨。想來想去,總會有一點不甘。
“呵呵!”杭東南笑了起來,忍不住擡手輕輕摩挲着她細嫩微熱微涼的臉蛋,寵溺道:“我哪兒捨得欺負你?再說了,你不欺負我就好了,我還敢惹你呢!”
春霞“嗤”的一笑,忍不住擡頭看向他,眨了眨眼睛說道:“我欺負你你也肯麼?不怕人說你怕老婆?”
怕老婆這種話,極其有損男子漢大丈夫的尊嚴和威風,是男人家最不能容忍的評語之一,其嚴重性僅次於“不舉、不行”。一個男人哪怕在家裡怕老婆怕得要死,在外人面前也必定是嘴硬的,越發的擺出一副大丈夫神情來。
杭東南笑道:“旁人愛說只管說去,只要我知道你對我好就行了!”
春霞咯咯的笑起來,杭東南卻又試探着道:“可是媳婦啊,在外人面前你給我稍稍留點面子可以不?等咱們回家關起門來,你要我怎麼樣都行!”
春霞原本是咬着脣笑,聽了這話哈哈的笑出聲來了。說到底,他也是個普通的男人!不過,這個要求其實也很正常。
她便笑着嗔他道:“說的我跟個心腸狠毒的惡婦一樣!你是我夫君,我哪捨得在人前落你的面子?我對你……還不夠好麼!”
“好,很好!”杭東南揚眉笑道:“是我說錯話了,我媳婦兒從來不拿我當外人,自然比誰都好!”他腦海中不自禁的閃過她滿嘴“野鴛鴦”、“打野戰”的粗言俗語,果然他纔是自己人啊,外人怕是打死都想不到說話溫溫柔柔、彬彬有禮、和和氣氣的左姑娘會說出這等話!
春霞忽然問道:“東南,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不是你看到的這個人,你還會這麼喜歡我嗎?”
“什麼?”杭東南愣住,“什麼你不是這個人,你就是我的阿霞啊,怎麼會錯?”
春霞有點說不清,吱唔道:“這麼說吧!你的未婚妻是左春霞對吧?”
“自然是你!”杭東南點頭。
春霞又道:“可是有一天,你喜歡上了另一個女人——”
“不可能!”杭東南搖頭,“我只喜歡你,怎麼會喜歡另一個女人。”他生怕她又胡思亂想,趕忙表明心跡,“我真的不會再碰任何別的女人!”
“你聽人家把話說完嘛!”春霞嬌嗔橫了他一眼,說道:“如果有一天,你喜歡上了另一個女人,就像,就像如今喜歡我這麼喜歡她,而她不是左春霞,那你會娶左春霞,還是會娶這個女人呢?”
春霞說着,自己都覺得有點拗口。
杭東南更是聽得一愣一愣,瞅了她片刻柔聲道:“阿霞,你別害怕,我說了會好好待你定會好好待你,無論將來我們遭遇什麼,我對你的心始終不會變,永遠也不會變!咱們遲早要成親的,你別害怕!”
這回輪到春霞一愣一愣的,他這是——什麼意思?是在懷疑她得了婚前恐懼症所以胡言亂語嗎?也許他不知道有這麼一個詞,可他在說的分明就是這麼一件事啊!
春霞哭笑不得,想要解釋卻發現根本無從下口!算了,還是放棄了吧,不然的話平白惹他擔心罷了!
其實答案很明顯,她何須問呢?他從小認定的就是左春霞,他要娶的當然就是左春霞,有了未婚妻,以他的性子是絕對不會再和別的女人糾纏的,只怕連多看一眼都不會!如果她不是剛好替換了左春霞的芯子,他根本也不會多看她一眼,哪怕她再優秀、再好,也不會入了他的眼。
可是偏偏,老天爺就是這麼安排了!她成了左春霞,然後,令他無怨無悔的愛着她,對她許下了一生的承諾。她就是左春霞,左春霞就是她!那麼,她只需要好好的接受上天的安排就好,何必胡思亂想、庸人自擾?
春霞無奈笑笑,一拍腦袋,嘰咕道:“好啦!是我胡思亂想啦!以後不會了!”
“你呀!腦子裡有時候冒出些古古怪怪的東西都能把人嚇着!”杭東南寵溺一笑,口中說着“嚇着”,凝着她笑意卻直達眼底,滿滿的疼惜與憐愛。對上她水溶溶的眸子和盈盈的笑意,自然而然的,他低下頭,噙住她兩片柔軟紅潤的嬌脣,溫柔的同她纏綿,吮着她口中甘芳的甜蜜,惟願歲月靜好,一世安穩。
忙了三天安排好縣中諸事,春霞和杭東南便一同回烏桕村,李師爺隨行,轉達張縣令的意思,爲這門親事保駕護航。
兩人的下月要成親之事宣佈出來,張夫人和吳大少奶奶、梅五爺、梅芳、李掌櫃等都由衷祝賀,吳大少奶奶早發了話給吳家商鋪,將一些聘禮、陪嫁之類的東西準備好,等着這兩家上.門來購置,價格自然是公道實惠的。張夫人也叫人交代了杭東南,人手不夠的話儘管叫衙門裡的衙役們去幫忙。其他的像賀老闆等春霞的同行、廣威鏢局裡杭東南的舊日兄弟們,亦都陸續得到了消息,表示到了那日定會前往道一聲恭喜。
咳咳,今天又是8000+哦\(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