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大概十一點多的時候,幾乎所有的碼頭倉庫都大開在卸貨搬運,一艘艘輪船安置在岸邊,都已經被人解開了甲板旁邊主子的繩索,忽然喬琛的一個手下從大門外面拿着手電跑進來,一邊跑一邊有特別大的聲音喊着白條兒來了!
暗夜深沉,輪船還沒有開動,這一聲幾乎其他的碼頭都聽見了,各個頭兒的手下都在飛快而有條不紊的往地下倉庫搬運,雖然他們都訓練過,也是爲了迎接被突襲的一天,但是畢竟很久沒發生過這樣的事,所以還是會驚慌,我和李靚被外面的聲音都驚動了,我走出房間的時候她已經站在走廊上,問我這是怎麼回事,我沒有搭理她,徑直走下走廊,我看見喬琛站在甲板上抽菸,他很穩,一點不急,小孫吩咐了幾個人把箱子搬到賓館房間裡,我攔住小孫,“穿上其他箱子呢?”
“一共二十五個,其中只有五個是這些不能見太陽的東西,另外二十個,都很普通,就是爲了掩護,那些被查到也沒事兒。”
我點頭,“搬到哪兒去?”
小孫想了一下,“回倉庫肯定不安全,搬房間裡,他們應該不查。”
我指了指我的房間,“牀底下是空的,搬進去,把我衣櫃裡的內衣拿出來,蓋在上面,還有,把房間弄亂點,等他們走了我再收拾。”
小孫也來不及多想,吩咐那幾個搬着箱子的人扛進我房間,我轉身走上甲板,拉了一下喬琛的胳膊,他回頭看我,臉上一沉,“回屋裡,別出來。”
我聽見身後大門的方向傳來汽車鳴笛的聲音,還有無數手電的燈光閃爍,我本能的閉上眼,喬琛推着我,“快回屋。”
“他們來查誰?”
“碼頭所有人。”
“被舉報了還是例行公事?”
喬琛把菸頭扔在腳下,狠狠踩滅,“不知道。”
如果被舉報,就是衝着喬琛來的,他做這個生意,凡是黑dao上和白道兒上,比如能調動白條兒來的李哥,都知道,可如果只是例行公事,那就沒大事,這些白條兒平時油水兒不足,也許就爲了虛張聲勢混點錢花而已。
“我不進去,箱子搬進我房間了。”
喬琛愣了一下,“誰讓搬的?”
“我。”
喬琛氣得要打我,可還是沒打下來,“你知道那是什麼麼?那房間你住他們都知道,萬一進去查呢?你脫得了干係麼?你怎麼不讓他們搬到李靚房間!她有前科,被抓到也沒事兒,你要是出事兒呢?”
他還關心我,在這個時候,他想保護的是我。
我忽然就笑了,我覺得特別溫暖,特別安心,那一刻。
“我不怕,我陪你。”
我抓着他的手,望着那些白條兒三五成羣的疾步走過來,他們沒有專一的目標,而是分散到各個碼頭上,都有人在查。
我鬆了口氣,大概是例行公事,因爲那些到別的碼頭上的白條兒也不是敷衍,而是真的在查,喬琛可能也鬆了口氣,他的手不是那麼涼,也不僵硬,他鬆開我,走過去,迎上那個爲首的不止來過一次的頭兒,我當初帶着小孫他們乾的時候就是他,現在還是他。
“鄭隊,這麼晚了還公幹?”
喬琛又點了一根菸,那個鄭隊走過來,臉上掛着笑,“喬老闆晚上不也公幹麼?”
“我這算什麼公幹,混口飯吃,手底下這麼多人還得養着呢,普通東西,賺不了多少錢,我要是有地方跟鄭隊一樣吃皇餉,我也幹這個了,無緣無故被當做違禁的查,這不是毀人名譽麼。”
鄭隊走上甲板,往倉庫的方向和船艙裡看,幾個白條兒走出來,跑到跟前,手電筒刺目的白光霎時照如白晝。
“鄭隊,什麼都沒有,就是煙,帶來的人簡單查了一下,正常,菸草絲取了點,回所裡化驗。”
沒錯,那五箱有問題的被小孫和那些人扛到我牀下了,我當時很鎮定,但是腳卻有點發飄,我不是怕喬琛說的,一旦被發現了,我會脫不了干係,我是在想,假如被查了,我怎麼給喬琛脫身。
“喬老闆還怕名譽毀了?我不是你們這行的人,但是我也瞭解喬老闆,半年前您就進去了,刑都判了,人又沒事了,喬老闆,您的名譽在這圈子裡,恐怕沒人毀得了,除非,您自己自毀。”
這話別有深意,鄭隊的表情也讓人生畏,喬琛把煙刁在嘴裡,可能煙霧薰眼睛,他眯着眼,手去解襯衣的扣子,“誰會毀自己啊?但是如果我沒做,往我頭上扣盆子,我也能讓他付出代價,不管是誰。”
他們僵持着,別的碼頭上的白條兒都陸陸續續回來了,全都搖頭,一無所獲,可是具體的,誰又知道呢,沒錯,今天晚上幾乎所有碼頭都有貨出港,也絕對不會全是正兒八經的貨,總有不好的摻着,真要是打算查,不可能這麼快,除非兩點,第一,這的確是例行公事,但是他們都收了好處,就在剛纔進碼頭查的時候,所以纔會放寬,畢竟碼頭一天不沒,這種生意就一天不會斷,全國各地不只是sz有碼頭,zh、南三角,有的是,凡是有海港的,周圍都有做生意的,只不過不像這裡,一年四季都在做,而且還這麼明目張膽,所以白條兒肅清不了,與其招惹了黑dao上的,不如就乾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不鬧出人命來,不弄出國寶軍h來,他們就得饒人處且饒人。
而第二,就是真的在虛張聲勢,有人把喬琛給報上去了,或者本來就知道,但是沒打算管,這次有大人物允許了,他們纔來真刀真槍,那麼如果是這樣,我能慶幸的就是鄭隊沒搭理我,也沒看我,這就證明這個人物沒有告訴他,喬琛身邊那個女人很有心機,要小心注意,不要被騙了,可見這個人,不是李哥,再或者就是李哥,可是他只是來虛晃一槍嚇唬人,逼喬琛現身去找他,他不想真的弄出事來,所以纔想把這個爛攤子丟給我,他知道也許我能解決,但是李哥真的高看我了,我到底是個小女孩,這麼難的事兒,我也夠嗆,這是喬琛在,我還有點譜,不然我真也懵了。
幾乎所有的白條兒都圍在甲板上等着,喬琛一點沒發怵,我站在他旁邊能感覺到他身上那種冰冷得要命的氣息。
“喬老闆,倉庫和輪船我們都查了,確實沒有違禁的,但是這個房子……”
鄭隊伸手指了指身後不遠處的走廊,“是喬老闆名下麼?”
喬琛眯着眼,“我住在這兒,我出來才幾天,還沒來得及買房,這兒都建了幾年了,我手下都住在這兒。”
鄭隊點頭,擺手招呼距離他最近的幾個白條兒,“去查。”
“站住!”
喬琛接的特別快,那聲音嚇了我一跳。
“鄭隊,你以爲我也是你手下麼?你要查,我就得把門打開讓你查?”
鄭隊看了他一眼,從口袋裡掏出來證明,“警察檢查例行公事,任何公民有權配合,怎麼喬老闆不屬於國家公民麼?”
“我是公民,但我是合法公民,鄭隊,我喬琛不打算開的門,誰也撬不開,我不想跟人撕破臉。”
鄭隊看着他,他看着鄭隊,鄭隊大概也有四十多歲了,他見過很多老油條,尤其在碼頭這裡檢查當差,那肯定是最優秀最有手段的警察,我能看到他那雙充滿了正義之光的眼睛裡閃爍着多麼狡黠的目光。
“喬老闆,知道你骨頭硬,你碼頭上這麼多人都指着你吃飯,你跟我們撕破臉,你贏了也沒用,我一次達不到目的,還有二次三次,喬老闆打算每天都打起精神來對付我麼?”
這就是喬琛的軟肋,他很講情義,威脅他威脅不到,拿這些靠着他吃飯的人威脅他,潛臺詞就是他可以以警察的身份隨時提走這些人配合檢查,碼頭上永遠平靜不了,那些別人的碼頭,也自然會怨聲載道,喬琛耗不起,到底薑還是老的辣,鄭隊這十多年可不是比喬琛白活的。
他沒再說話,鄭隊帶着那些白條兒氣勢凜然的到了走廊上,分了兩撥人,分開,一個從左邊第一間開始搜,一個從右邊第一間搜,我站在我的房間門口,喬琛的臉色很陰沉,我不知道他是否擔心是否也有點慌,但是從他的臉上,我看不到絲毫的情緒,他很會隱藏,這麼多年行走在黑dao江湖上,要是沒點東西,也早就栽了,不可能混到現在誰都買他面子的地步,何家,沒幫他那麼多。
“慢着!”鄭隊要推我房間的門時我喊了一嗓子,我極力讓自己鎮定,我走過去,擋住門,“鄭隊,你是人民警察,還是這些人的頭兒,你該知道私闖民宅什麼罪過,你查碼頭查倉庫查輪船是例行公事,你那張警官證也足夠讓他們買你面子,但是我不是生意人,我住在這兒,這是我的房間,我不允許你進,你就不能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