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醫院裡,手機的聲音很大,連陸言都聽得一清二楚。
“靜靜啊,你在哪裡。你快來你爸爸墳頭看看。不知道是哪個缺德畜生乾的!也不怕遭天譴喲!”
大姑後面說了什麼,我已經聽不見了。
我懵了半晌,才掛了電話朝醫院外面衝了出去。陸言在後面喊我,我都沒理,一心要去看看我爸爸的墳墓怎麼了。
跑的太猛,我的腿傷又發作了,變得很疼很疼。可是我咬牙忍住,硬撐着跑到了馬路邊上攔車。
等陸言把車子從停車場開出來的時候,我已經攔截到出租車去了墓地。
在出租車上,我的手機一直在響,是陸言打來的。可我一點都不想接。我的腦子亂哄哄的,根本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心情和表情去應對他。
車子在墓地門口停下。我付了車錢,我一瘸一拐地往裡面跑了去。這個時候,陸言緊跟過來的車也已經停下。朝我追了過來,一把拉住我的手,“聞靜,你冷靜一點。跑這麼快,當心你的肚子!昨天才見了紅,差點小產。還有你的腿傷!”
我搖了搖頭,拼了命的忍住淚水,“陸言,你不要管我。這個孩子,反正不要的。沒了就沒了。還省了手術錢!”
“那樣多傷身,你知道嗎?”陸言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然後皺眉看了看我的腳,一下子把我打橫抱起。
我驚訝尖叫,他聲音沉沉然,“往哪裡走?”
我嚥了咽口水,爲了快一點見到爸爸,沒有和他在這裡矯情磨嘰,直接報出我爸墳地的位置,“地字區,第6排,最南邊的。”
我做夢也沒有想到,陸言第一次拜訪我爸爸會是在這樣的場景下。
我爸爸的墓碑倒在地上,照片上的臉被尖銳的東西劃得幾乎看不清臉,墓碑上的名字“聞鬆”也被扣挖的幾乎看不清。取而代之的是紅色油漆筆寫的“強/姦殺人犯”。
甚至擺放骨灰的地方,原本是用水泥封砌起來的。這時候也不知道被什麼工具給撬開了。我爸的骨灰盒碎成了幾片,白色的骨灰被風揚走了大半。只留有一小部分混着泥土,幾乎也看不見多少了……
我的雙腿沉重,尤其是我受傷的腿已經承載不了我絕望的身軀。
我一下子跪在我爸爸的面前,失聲痛哭。
我的大姑在我耳邊同樣氣憤難擋,痛罵道,“一定是姓林的那家人乾的!不然你爸爸這事情過去這麼久了,誰還會記得?天煞的!聽隔壁小李說,她昨天探望她媽媽的時候,還路過你爸的墳墓。看着都還好好的。肯定是昨天被人弄的。我要是早一天來探望你爸爸,或許還能當場抓住他們這羣畜生呢!”
昨天?
會是和那羣來教訓毆打我的那羣畜生嗎?
我的腦子一片混亂。
這個時候,我就無比感謝陸言跟了過來。雖然我不知道,他那麼討厭我,爲什麼還會好心地管我家的事情。但在我和大姑兩個女人都在痛苦哀嚎時,幸虧有他在旁邊。
他沉着冷靜地和公墓的工作人員溝通,處理墳墓的修繕問題,甚至在公墓推脫責任時,他能強硬指責,並打電話給公墓的負責人,讓他親自出面道歉。
畢竟,我們是交了錢的。他們有義務幫我看管保護。現在出了事情,他們責無旁貸!不難想象,如果今天陸言不在。這些人肯定會欺負我們兩個女流之輩,把事情推脫的一乾二淨。
我甚至留意到,在陸言處理了所有事情後,在離開墓園前,有認認真真地給我爸爸鞠了個躬。
我被他這一側影給驚豔了。
他只是一彎腰,一個無聲無言的一個微小細節就把我整個心臟給攻陷了下來。
那一刻,我知道,這個叫陸言的男人再壞,我也難以從心底裡拔出了。
自從我找了工作,住進公司宿舍,我就很少回大姑家了。不過,我的很多東西帶不方便帶去公司宿舍,所以都還是留在了大姑媽的家裡。
今天出了這樣的事情。大姑和我都很難受,肯定是要抱團互相安慰的。尤其是公司被砸成那樣,這個節骨眼壞人沒抓到,我也不敢回宿舍過夜。索性在大姑家吃了晚飯順便過一夜再說。
陸言開車把我們送回大姑家,我剛要道謝,讓他請回,我大姑卻先開了口,“這位先生,是靜靜的男朋友嗎?”
我看大姑的眼睛裡有着無數的遐想,便知道她有多滿意陸言這樣的男人了。事實上,在我經歷了孫文華這樣的渣男後,我大姑可比我媽都要着急我的婚嫁事情。
我不想給她無畏的希望,婉轉介紹了下,“媽,他是我以前所在公司的老闆。姓陸。”
我想,我這句話應該沒得罪他。畢竟,要隱婚的是他,說離婚的也是他。但我還是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
只見陸言淡淡瞥了我一眼,不知道他對我的說辭是滿意還是不喜歡。不過,他沒否認就對了。
大姑媽的眼神瞬間暗了幾許,但似乎依舊不死心,還想撮合我們的樣子,甚至提出邀請他一起吃晚飯。
我以爲陸言那種人肯定是吃不慣這種平民老百姓做的家常便飯,會拒絕。
誰知道,他卻笑了笑說,“正好餓了。不打擾的話……”
“不打擾,不打擾!”大姑笑得樂呵呵。
晚飯時,大姑準備了一大桌子的菜色,還說謊說一大半是我燒的,把我誇的天生有,地下無。恨不得讓人趕緊把我娶回家。
我看陸言的存在能轉移大姑的注意力,不再悲傷我爸墳墓的事情,我也就隨便她去了。
我爸的事情,就讓我自己一個人去煩惱就好了。
我就是個悶葫蘆,只負責張嘴吃飯。整個飯桌上,就只有陸言和我大姑媽,大姑父你來我往的聊天,喝酒。
我大姑父看我一個人悶頭吃飯,不樂意了,也給我倒了一杯酒,“靜靜,我記得你能喝酒的。來,難得家裡有人客人,別不給面子。喝個幾杯。”
我知道姑父的性格,最難說服他了。與其浪費口水,不如喝了就是。
我接過酒,剛要一口悶掉,一隻手已經捂住了杯口。
我轉眸看了看陸言,看見他目光裡的不贊同,才猛然想起我現在懷着孕呢!
想想也挺難爲他的。我自己都不記得,他還惦記着呢。
“怎麼了?”大姑父納悶了。
陸言轉頭看向他,禮貌且疏離的淡笑,是他慣有的風格,“聞靜她身體不舒服,不能喝酒。還是算了。”
大姑一聽陸言這麼關心我,連我身體舒不舒服都知道,臉上笑容更燦爛了,忙不停給他添菜,還說今晚上喝了酒了,就別開車走了。直接在這裡過一夜。
陸言微微猶豫,“合適嗎?”
“合適合適。反正家裡有空房間呢。”大姑說着,指了指兒子的屋子,“喏,自從遇笙離開家,這屋子就空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