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來信
傍晚時分，顏昭石身心俱疲地回到位於水芹巷的家中。
書鋪要到很晚纔打烊，顏景光還沒有回家，樂福去了平城，顏昭石便請了一位住在附近的婆子，每天過來煮飯。
婆子做完飯就回自己家了，顏昭石敲門，敲了很久，田珍珍才從裡面把門打開。
天已擦黑，顏昭石看不清田珍珍的臉色，直到進屋，他纔看到田珍珍雙頰紅腫，原本雪白如玉的臉蛋上還有幾個尚未褪去的指痕。
“珍娘，你的臉，這是怎麼回事？”顏昭石下意識去看田珍珍的肚子，還好，田珍珍不像是肚子疼的樣子。
田珍珍察覺到顏昭石在看自己的肚子，心中一凜，顏昭石愛她腹中的孩子遠勝於愛她這個人，所以她必須要把這個孩子順利生下來，這樣才能坐穩官太太的位子。
她下定決心，便把提前準備好的一番話說了出來：“今日姐姐打發人來叫奴家過去，奴家去後，姐姐便叫來郎中給奴家診脈
郎中走後，姐姐便便打了奴家，說奴家未婚先孕，丟了她和姐夫的臉，儘管奴家和相公已經成親，等到孩子落草後還是會被人說三道四，姐姐想讓奴家落胎，奴家不肯，奴家告訴姐姐，相公膝下無子，對這個孩子如珠似寶，日後定會將他培養成材。”
聽說田氏竟然想讓田珍珍落胎，顏昭石已是火冒三丈，道：“珍娘，你做得對，這是我顏家的血脈，是我的嫡子，嫡長子，我定不會讓他受絲毫委屈，你等着吧，總有一日，兒子會給你誥命加身。”
顏昭石只是舉人，他的仕途也就是八、九品了，想給田珍珍請封誥命，他這輩子是沒機會了，只能指望兒子了。
田珍珍感動得熱淚盈眶，相公對她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丁大人原本有幾分煩燥，被丁太太這麼一說，也覺得好笑起來。
他也不想與顏昭石有所往來了，可是顏昭石自己寫信過來，他也不能再把信退回去。
京城，丁家。
丁太太問道：“是顏舉人的信吧，他找老爺有事？”
“相公，若是你能調到外地就好了，免得兒子會如姐姐所說，從小就被人說三道四。”
到了那時，顏昭石定會猜到這個孩子不是他的。
他說了要調到時豐縣的事，田珍珍聞言又驚又喜。
何況她是官太太啊，要麼住在衙門裡，要麼也是住在離衙門不遠的獨門獨院，有夷人又如何，夷人還敢招惹他們家嗎？
這樣一想，田珍珍便把一顆心放到了肚子裡。
驚的是顏昭石竟然真的要調走了，喜的是她可以不用再被姐夫威脅。
丁大人收到顏昭石的來信，皺起了眉頭。
她覺得只要她還留在清水縣，姐夫一定不會放過她，今天她是僥倖回來了，以後呢，說不定哪天姐夫不高興了，便會把她在孃家的事告訴顏昭石。
田珍珍並不知道顏昭石要調走的事，現在她是真的想要離開清水縣。
“啊，真的嗎？太好了，相公，我們何時動身？”
丁太太在一旁冷眼旁觀，剛剛小廝把信送進來時，她看了信封一眼，見信封上寫着清水縣顏的字跡，便猜到這是顏昭石的信。
丁太太疑惑地接過信來，看完之後便噗哧笑了出來。
唉，這個老顏，竟然讓我找人彈劾李文彬，也不知是怎麼想的。”
他嘆了口氣，把信遞給丁太太：“你看看吧。”
田珍珍這樣一說，顏昭石這纔想起他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沒有說。
她一手摸着肚子，一手撫在顏昭石的胸前，嬌聲說道：“奴家不怕吃苦，兒子也不怕吃苦，只要能和夫君在一起，奴傢什麼都不怕，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可是時豐縣偏遠，當地還有夷人，爲夫不想讓你們母子過去吃苦。”
他的嫡長子，是要做狀元做榜眼做探花郎，將來還要入閣拜相，所以身世上不能有半點瑕疵。
到了時豐縣，沒有人知道他們是何時成親的，兒子出生之後，也不會有人因爲月份不夠而有所懷疑。
何止是不想讓田珍珍和兒子吃苦，顏昭石自己也不想去吃苦，在平城的那些日子，他已經把一輩子的苦全都吃完了，現在好不容易過上好日子，他再也不想去吃苦了。
自從丁太太得知李綺娘二嫁的夫君竟然是定國公齊慰，她就巴不得丈夫與顏昭石徹底斷了來往。
畢竟是二十多年的夫妻，丁大人雖然對妻子有諸多不滿，可是妻子卻也是他最信任的人。
他拆開信一目十行，看完眉頭擰成了疙瘩。
田珍珍不知道時豐縣是什麼地方，聽顏昭石說那裡偏遠，過去會吃苦，她的眉頭微微一蹙便重新舒展。
丁大人自從來到京城，做了京官，算是徹底明白了什麼是官場。
他笑着搖搖頭：“我原本以爲他做了官，人會變得務實起來，沒想到，年紀一大把，竟然還是這般書生意氣。李文彬是太子看中的人，早晚是要進京的，現在留在騰州，不過就是讓他熬資歷，依我看，只要他不捅大簍子，過不了三年五載，定然會被委以重任。
一股暖流涌上心頭，顏昭石激動地抱住田珍珍：“好一句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有妻如此，夫復何求，珍娘，你放心，我顏昭石此生此世必不負你。”
“這位顏舉人還真是個腦子糊塗的，真若如他所猜測那般，他之所以遠調是因爲李文彬所爲，那他找上老爺，難道是想讓老爺在京城找個人壓制住李文彬嗎？他該不會是以爲老爺是在大理寺吧。”
看着田珍珍歡喜的模樣，顏昭石明白她是爲了尚未出生的兒子。
即使是偏遠的縣城，也好過在田家村，全村只有一口井，冬天洗衣裳也要到溪水邊，那溪水冰涼冰涼的，涼到指頭縫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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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太太把信箋摺好重新放進信封，取下燈罩，把信就着燭火燒成灰燼。
這種信，自是要燒掉，留下便是招禍。
火苗跳動，丁太太的眼前浮現出那一晚彩燈輝映中的李綺娘。
她也嘆了口氣，人的命啊，真是老天註定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