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韃剌（兩章合一）
京城。
顏雪懷終於給自己那無聊之極的待嫁生活找到了樂趣。
看書。
傳教士送來的番語書當中，除了沒有宗教類的以外，所涉及的種類還是很多的。
顏雪懷甚至還在當中找到了幾本傳記。
傳記是目前她看的最流暢的，其他的都有困難，可是有困難也要看，而且那些纔是重點，顏雪懷只能把傳記當成解壓。
小滿申請做她的助手，顏雪懷沒同意，小滿要上學，放學後還要做功課，現在又要學習番語，他的時間太寶貴了。
想來想去，顏雪懷想起鄔大人府上的那名叫識紅的丫鬟。
她寫了一封信，讓蒔蘿送過去，信上只說想借識紅過來幫忙。
柴晏和琉璃則扮成琥珀的隨從，成功偷越國境，踏上了韃剌的土地。
顏雪懷讓珍珠找人去高縣打聽，不久，消息傳回來，高縣的馮家村確實有一對兄弟，弟弟的媳婦是買來的，戰亂時，大伯子一家帶着弟媳和侄女一起逃難，據說那母女倆全都死在路上，不過，大伯子家的兒子後來說了實話，他二嬸和堂妹都是被賣掉的。
說得就像皇子府裡缺吃缺喝一樣。
琉璃在心裡嘀咕，一定是您擅做主張，偷偷來韃剌的事，被陛下和太子爺知道了，他們正在罵您，鞭子和板子全都準備好了，回去等着捱揍吧。
“你的字既然是你娘教的，想來你娘也不會是尋常鄉野人家出身吧。”顏雪懷問道。
親爹親孃的確想找女兒，但是他們要找的是那個冰清玉潔，知書達禮的女兒，而不是已經賣給鄉里村夫做老婆，挺着大肚子，失去貞潔，即使找回來也會被人恥笑的女兒。
“好端端地爲何要推遲婚期？”李綺娘不解地問道。
但若是給自己做助手，以後說不定還能有更好的出路。
琉璃低聲問道：“七爺，您是不是傷風了？”
“顏姑娘，夫人說，讓奴婢以後跟着姑娘。”
她仔仔細細向李綺娘解釋了一番，接着說道：“若是大婚的日子推遲就好了。”
現在，顏雪懷和李綺娘說起識紅的事，李綺娘嘆息：“要不你還是把賣身契還給她，讓她自己拿着吧。”
明明阿孃能叫出他們來的所有人的名字，可是他們就是不認，他們走後，阿孃差點被活活打死，若不是阿爹捨不得她肚子裡的孩子，阿孃可能真被打死了。
李綺娘哪裡知道閨女是不放心她，她感動得想要抱抱閨女了，這纔是孃的小棉襖。
識紅再一次搖頭：“大伯賣了阿孃，又賣了奴婢，從那一刻起，奴婢就不是他家的人了，奴婢這輩子也不想再回到高縣，只盼着老天爺能保佑，讓奴婢能找到阿孃。”
顏雪懷嘆了口氣，她明白蘇夫人的意思了，蘇夫人憐惜識紅，可識紅在鄔家也只是個丫鬟而已，將來最好的結果，頂多就是配個府裡的管事，做個管事娘子。
而識紅的外祖母后來老蚌生珠，在女兒“死”後，又生了一個兒子，如今子孫繞膝，幸福無比。
顏雪懷讓蒔蘿去給識紅安排住處，蒔蘿是個直性子的姑娘，這時聯想到自己的身世，早就哭得眼睛紅紅了，又想起嬤嬤們說過，當丫鬟的不能哭，便使勁低着腦袋，生怕讓大姑娘看到。
所以她娘這是認定了皇室的欠條有用？
好吧，顏雪懷想說這世上哪有什麼是絕對有用的，端王的欠條是二十四衙門，所以皇帝纔會替兒子還帳，若是換成債權人是兒媳婦，呵呵，誰知道呢。
曲靜通曉韃剌語和安夏語，對韃剌的風土人情都很瞭解，他還學過細作的功夫，用飛魚衛指揮使韓峰的話說，曲靜是福王專門爲韃剌培養出來的人。
所以顏雪懷即使不想收下賣身契，這會兒也還是要收下來。
顏雪懷差點笑噴了，她孃的腦路有些清奇啊。
奴婢的大伯和爹都給嚇壞了，生怕自己被治罪。
識紅說道：“奴婢不是家生子，奴婢是買來的。”
後來孃家來人了，來的是奴婢的外祖父外祖母，連帶着阿孃的幾個叔叔，就連縣衙的官老爺也來了。
她連忙解釋：“奴婢祖籍高縣，家裡雖然很窮，可也是農戶，有兩畝田地，風調雨順時也能填飽肚子。奴婢的娘是認字的，而且寫得一手好字，奴婢小時候，阿孃便教奴婢認字，還把省下來的錢偷偷買了紙墨，讓奴婢練字，後來奴婢的爹去世了，奴婢便與阿孃相依爲命，後來戰亂了，村裡的人都往外逃，阿孃帶着奴婢，跟着大伯一家逃難出來
路上沒有東西吃，大伯把阿孃.換了半袋糙米，再後來，又把奴婢賣給一個過路的男人，大伯和那人討價還價是爭吵起來，還動了手，鄔家當時也離開京城回了祖籍，蘇夫人得知他們是爲了這事吵架，便用比那男人更高的價錢，把奴婢買了下來。”
只是顏雪懷萬萬沒有想到，識紅不但來了，而且還是拿着自己的賣身契來的。
正在這時，琥珀從外面回來了，他做文士打扮，還特意留了兩撇小鬍子，他現在不是琥珀，而是曲靜，最近兩年，福王提拔起來的心腹。
真正的曲靜是個孤兒，七歲時賣進福王府做小廝，原本隆安郡王是想讓他跟在柴薈身邊的，無意中發現他很聰明，便讓他讀書識字，曲靜曾化名曲文閣參加過科舉，是一名童生，還在樹人書院讀過書，直到劉渺跟着柴薈去了京城，福王才讓曲靜召回福王府。
顏雪懷點點頭，這丫頭是個拎得清的。
顏雪懷沒接，她問道：“你是鄔家的家生子，還是買來的？”
後來阿孃生下奴婢不到十天，便下地幹活，落下病根，再也沒能開懷，奴婢的爹便總是打阿孃，阿孃也斷了心思，再也沒有想過逃走”
李綺娘不明白自家閨女，明明說着識紅的事，怎麼就轉到大婚上了？
還要推遲婚期，這是能推遲的嗎？
“你嫁過去以後，想吃什麼了，就讓人和娘說一聲，娘做好了給你送過去。”
此時此刻，識紅心裡感激的只有蘇夫人，顏雪懷若是現在不收賣身契，識紅也不會感激她，只會認爲，給自己自由的還是蘇夫人。
識紅搖頭：“奴婢是三年前纔到的鄔府，夫人心地善良，聽說奴婢識的幾個字，見奴婢可憐，便將奴婢帶回府去的。”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那時顏雪懷已經成親了，聽到消息後，連連冷笑，第二天便回了孃家，抱着李綺娘不鬆手。
顏雪懷覺得自己的娘，就是個老好人，她越發不放心了，她不在身邊看着，她娘被人騙了可怎麼辦？
“我先拿着，如果她做事做得好，我再把賣身契還給她，當做獎勵。”
正被母女倆碎碎唸的柴晏，接連打了幾個噴嚏。
聽到這裡，顏雪懷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後來阿孃被賣到我們那個小山村裡，嫁給了奴婢的爹，奴婢聽伯孃說過，阿孃剛來的時候，白天都是被拴起來的，後來阿孃有了身孕，家裡這纔不再拴她，阿孃便託了貨郎去給孃家送信，阿孃的孃家離我們村子其實並不遠，就在鄰近的白縣，從白縣到我們村子，只有幾十裡。
識紅低着頭，沉默一刻，她擡起頭來，說道：“奴婢的娘出身大戶人家，十四歲時她被庶兄和庶妹騙出府，一起去城外燒香，回來的路上遇到賊人，只搶走奴婢的娘和她的丫鬟，卻放走了她的庶兄和庶妹。
琥珀比曲靜小了四歲，但兩人個頭差不多，都是容長臉丹鳳眼，再加上曲靜標誌的小鬍子，乍看上去有五六分的相像。
因此，他們三人住在客棧裡，並沒有引起注意，客棧的老闆操着並不流利的漢話問他們是不是來做生意的，琥珀便用流利的韃剌話告訴他，他們是想買些毛皮悄悄販到大魏去。
“現在戰亂平息，能返鄉的流民也都返鄉了，你既然是高縣人，有沒有想過回去？”顏雪懷看着識紅的眼睛，這姑娘目光清澈，她又多了幾分好感。
可是萬萬沒有想到，奴婢的外祖父和外祖母看到大腹便便的阿孃，卻一口咬定，這不是他們的女兒。
如果可以，李綺娘也希望女兒在自己身邊多留幾年，可是不行啊，即使不是因爲皇命，女兒的年紀也大了，十七歲了，她像女兒這麼大時，已經當娘了。
“行了，你的賣身契，我先收下了，你留下來吧。”
三天前，琥珀喬裝成福王的親信，與韃剌派來的人成功接頭，並且帶着福王的密信，悄悄去往韃剌。
“娘聽人說，端王就打了很多欠條，二十四衙門的人，把他的欠條都送到御前了，還是皇帝自己用私房錢給他還的。”
原本的計劃，只有琥珀和琉璃兩人出境，但是柴晏不放心，他要親自到韃剌看一看，端王一個沒留神，就讓他和琉璃跑了，這會子怕是早就氣瘋了。
顏雪懷嘆氣：“我想在您身邊多待些日子。”
“娘聽說七殿下被罰過好幾次俸祿了，他沒有封地，也不像是有積蓄的樣子，若是他缺錢找你要，需要你動用嫁妝銀子，你可不能捨不得”，李綺娘說到這裡，頓了一頓，接着說道，“讓他打欠條。”
識紅說到這裡，聲音一頓，顏姑娘該不會嫌棄自己只在鄔府待了三年，比不上家生子，對自己不放心，因此纔不肯收下賣身契吧。
說着，識紅把賣身契雙手呈了過來。
“沒事，可能是有人想我了。”柴晏揚起嘴角，自家香菜一定在想他，香菜這會兒在做什麼，試嫁衣？嗯，一定是！
可是她還是有不明白的地方，既然她想把識紅留在身邊，識紅身上就不能有任何疑點。
“那你到鄔家多久了？從小來的？”顏雪懷想起識紅的那一筆好字，蘇夫人對這丫鬟沒少費心思培養，如此一來，她就更不能收下了。
她不放心，不放心，爲一千遍還是不放心。
琥珀說道：“明天上午，五王子的人會過來見我們。”
雖然只是個小鎮，但卻很熱鬧，鎮子上除了韃剌人，還有安夏人，甚至也有漢人。
他們三人自從到了韃剌，便被安排住在客棧裡，這裡距離韃剌的王城還有三百多裡，是一座很小的鎮子。
而真正的福王親信，還沒有見到韃剌密使，便被魏明政活捉了。
如曲靜這樣的人有多少，目前還不知曉，若不是曲靜後來回到福王府，就連神通廣大的飛魚衛，也不知道樹人書院那個沉默寡言的曲文閣，竟然是福王的人。
五王子便是韃剌王與金環公主的兒子，也是現在最受韃剌王寵愛的王子。
至於識紅的外家，也查到了，那家人居然還是有官身的，老太爺是致仕翰林，進士及第，大老爺便是識紅的外祖父，是位舉人老爺，更是縣裡有名的大善人，修橋鋪路，助養孤兒，他的嫡長女出城上香時遇到賊人下落不明，後來據說找到屍體了，姑娘爲了保住貞節，自盡了。
可是識紅以後要跟着的人卻是顏雪懷啊。
自從金環公主來到韃剌和親，大魏和韃剌便正式建交，韃剌雖然沒有像安夏那樣，向大魏俯首稱臣，但是兩國之間可以通商，大魏人可以到韃剌做生意，韃剌人也能在大魏的榷場裡交易。
後來韃剌新王違悖約定，發兵入侵，被定國公齊慰打得落花流水，大魏雖然沒有禁止兩國通商，但是卻提高了關稅，韃剌人高價辦理商證後，方能在大魏朝廷指定的幾個榷場裡交易，如果在這幾個榷場以外交易，一旦被抓，便按奸細處置。
因此，韃剌人與其高價辦理商證，再向大魏交納高額關稅，還不如把商品直接賣給來韃剌收購的大魏商人。
只是這些年邊關管理嚴格，能夠拿到出關路條，到韃剌做生意的商賈很少，否則大武和二武早就來韃剌找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