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五日,赤軍三路並進,同時對金口鎮、咸寧縣、通山縣發起進攻。
戰事並不像預想中的那樣順利。
金口鎮扼守金水入江處,守軍並不多,但抵抗異常頑強。
阮廷峰督率赤軍水師,一舉擊潰清軍水師,控制了長江航道。但守軍依託木城堅守,栽木樁爲柵,攔阻河面,又在木城上安置火炮,使得赤軍水師難以上溯金水。
不得已之下,阮廷峰只得派船在金口下游登陸。赤軍英勇作戰,但清軍藉助地利,瘋狂反撲,阮廷峰損失五百多人,只得放棄登陸,在金口西岸與守軍隔河對峙。
守軍作風頑強,決非綠營兵。阮廷峰審訊俘虜,才知道鰲拜派了兩千滿洲兵增援金口,其中有一千精銳索倫兵。
索倫部屬於野人女真,居住在黑龍江流域苦寒之地,男女以漁獵爲生,因而異常驍勇。早在努爾哈赤時期,八旗就時常擄掠索倫人,充作旗兵奴僕,在戰場上用作輔兵。
滿清入關後,因戰死、瘟疫、駐紮繁華都市等原因,八旗戰鬥力迅速下降。清廷把目光投向了東北老家,大量徵發索倫人,給予索倫兵正規旗兵待遇。
這些索倫兵本就擅長射箭、火繩槍,經過滿洲八旗的正規訓練,戰鬥力直線上升,甚至超過一般的滿洲八旗。
阮廷峰向大元帥行轅發來求援信,丹初覽畢,陷入了沉思。
幕僚長錢秉鐙、右參軍楊玉祁、參軍僉事莫光書、作戰局長何肇基等人相繼讀過雞毛信。爲了更好地與清軍決戰,右參軍楊玉祁也來到了前線,佐理丹初處理軍事。
錢秉鐙以一種輕鬆的口吻說道:“韃子最擅長愚弄百姓。譬如這索倫兵,來自野人女真之索倫部,茹毛飲血,貧苦落後,世居吉林黑龍江流域,以漁獵爲生。
“韃子不許索倫人向南遷徙,不許從事農耕,強迫索倫部每年進貢皮貨,使索倫人終年忙於漁獵,保持着吃苦耐勞、勇猛敢戰的作風。”
楊玉祁獻計道:“水師協在金口鎮受挫,爲出征以來少有之敗績。我軍必須堅決反擊,打敗索倫兵,以鼓舞士氣。”
莫光書更關注糧草問題,說道:“十萬大軍擠在咸寧、通山前線,若無水師接濟糧草彈藥,勢難長久。金口鎮,無論如何都要拿下來。”
“嗯,”丹初沉吟良久,說道:“咱們排兵佈陣有問題。鰲拜陳大軍於賀勝橋,與咸寧互爲犄角。我們被韃子牽着鼻子走,把虎賁鎮精銳都放在咸寧前線,對金口重視不夠。”
楊玉祁資歷老,問道:“國主的意思是,調大軍至金口,改以金口突破韃子防線?”
十幾萬兵馬的大兵團作戰,規模前所未有,理應穩打穩打,不能像以前那樣動不動就兵行險着。
從鰲拜、岑丹初的兵力部署上看,雙方都中規中矩,無意出奇制勝,無意承擔不必要的風險。
若從金口突破敵軍防線,赤軍就得背水列陣。這一帶西北有長江,西有金水,西樑湖,利守不利攻。一旦失利,連退路都沒有,這可不是鬧着玩的。
與之相比,咸寧與金口之間隔着一個西樑湖。這個西樑湖溝通了金水上游、下游,下游水深,人馬無法徒涉,必須架設浮橋,上游水淺,赤軍無需架浮橋,就可以很方便地通過金水。
實際上,金水就發源於咸寧東南四十里外的大幕山。大幕山就隔在咸寧縣、通山縣之間,有一條驛道溝通兩縣。
虎賁鎮以咸寧爲主攻方向,既不用擔心背水列陣,又能呼應通山方向的步兵第四鎮。
也正因爲如此,鰲拜把大營紮在了賀勝橋,以支持咸寧守軍。
“改攻金口,可以試一試,”丹初說道:“開戰之前,敵我力量相當。但韃子在前線配置綠營、鄉勇,損失很大。我軍卻越戰越勇,兵力損失很少,分兵佔領城池要隘後,在前線仍有充足的兵力,可以冒險一戰。”
錢秉鐙說道:“兵法雲,致人而不致於人。鰲拜紮營於賀勝橋,可以同時兼顧咸寧、金口。賀勝橋離咸寧更近,鰲拜顯然更想在咸寧決戰。咱們偏偏不在咸寧決戰,還有水師助戰,以金口爲突破口更爲合適。”
“善,”丹初下定了決心,說道:“調親兵第一協增援金口,再從輔兵協中調一營舟橋兵,到金口架設浮橋。”
“咸寧這邊,是否繼續維持攻勢?”楊玉祁問道。
“繼續進攻,但不必使出全力,先在金水河北岸建立營壘,深溝高壘,佯攻咸寧,看鰲拜作何反應。”
金水河下游回曲往返,形成了一個個U形河灣,客觀上起到了很有的掩護作用。赤軍選擇在獅子坳渡河,此地距長江只有不到二里,距金水入江口,也就是金口鎮,水路足有十五里之長。
水師蒐集小船,提前在江岸靠泊。赤軍發動佃民、疍民、漁民等,扛着小船走過二里陸路,將小船送至獅子坳渡河點。
次日早上,一座浮橋搭好,親兵第一協渡過陸水,主力留在陸水東岸,第一標直往金口撲去。水師協從長江上助攻,擺出一副強攻金口的樣子。
守軍經過前日之勝,志得意滿,派出四千滿洲兵迎戰,又把索倫兵擺在了前鋒。這裡面,有兩千滿洲援兵。鰲拜見赤軍在金口增兵,亦多調了兩千滿洲兵到金口。
關鍵時刻,鰲拜不敢重用漢軍、綠營,只得把有限的滿洲兵用在刀刃上。
甫一交鋒,索倫兵確實厲害。他們已經換裝了最新式的燧發槍,可在馬背上熟練射擊,與赤軍騎兵無異。
怪不得,阮廷峰會敗於索倫兵之手,急得向元帥行轅求援。
親兵第一標爲親兵第一協先鋒,當先衝了上去。兩軍都不列陣,都是騎着馬互相開槍射擊。還沒交鋒一個回合,第一標後軍響起金鑼,將士調轉馬頭,急往後撤。爲了加快速度,又爭相丟棄包袱。
索倫兵從小生活在苦寒之地,從小窮怕了,打仗唯知勇猛,不知變通。他們不知是計,以爲赤軍真的戰敗,又見有戰利品可取,一窩蜂地向前追擊。前面就是金水,只要把赤軍趕入金水,索倫兵就能大獲全勝了。
突然,赤軍中一聲尖厲的哨音,敗兵分向兩翼。索倫兵一怔,隨即分成兩部,準備分頭追擊赤軍。
透過灰塵,地上卻爬起來數千赤軍。他們手持定虜式步槍,槍口已經裝上刺刀,迅速列好戰陣。
“嘟—!嘟嘟嘟!”一長三短哨音,正是集火射擊的信號。伏兵開槍射擊,索倫兵追在最前,首當其衝,人馬紛紛中彈,頓時人仰馬翻。
原先佯裝敗逃的第一標親兵,也迴轉馬頭,射擊索倫兵側翼。
清軍人少,陷入赤軍埋伏,頓時亂作一團。那索倫兵甚是悍勇,還想衝擊赤軍戰陣,卻在密集的子彈下損失慘重。就算有個別士卒衝入赤軍戰陣,也被赤軍刺刀所殺。
戰鬥不過一個時辰,滿洲兵大敗。赤軍趁勝追擊,連燒四座營壘,之後猛攻金口鎮木城。
當日,赤軍攻克金口,在清軍防線邊緣撒開了一道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