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桂花粉糕
雲素榮這日剛進皇宮還沒走到學堂,一路上流言蜚語都飄入了她的耳間:
“三公主死了!死在她的府中!聽說是暴斃,死相及其難看!”
“我也聽說了,三公主似乎是招惹了什麼邪惡的魔鬼,連給她驗屍的仵作出來後險些被魔鬼收了回去!”
“……”
雲素榮的腳步一滯,什麼?雲漱凝就這麼死了?她並沒有太多驚慌,皇姐早就預測過的事情,這會兒就變成了事實,想必南巢國皇宮上下已經亂成一團了。
她還是決定去學堂看一看,這一去倒好,學堂裡是一個人都沒有,唯有一個掃地的老婆婆,老婆婆看到雲素榮後揮了揮手,示意今日學堂聽課,讓她趕緊離開。
雲素榮只好原路返回,一個公主死了,學堂就不開了,哪天父皇駕崩了,舉國上下還不得絕食了呀!
沒走幾步,她就聽到幾聲悶雷。雲素榮連忙朝着宮門口小跑,她是既沒馬車,又沒帶傘,這秋雨是又涼又急,不找個地方躲雨就等着別凍病吧。
在她跑到皇宮門口的時候,傾盆大雨瞬間潑下。
雲素榮的衣衫有些單薄,她還沒有來得及取出壓在箱底的披風,所以現在的她只是雲淡風輕的一身裙裝。皇宮門口的侍衛認識她,看到這位居住在宮外、卻頂着公主名號的女子在這裡躲雨,既不趕,也不理會。
期初她是站着的,可門口這處極其透風,寒意逼人,沒一會兒她就蹲在那裡,把裙襬小心地拽着,儘量不讓雨水弄溼衣服。
望着遠處陰沉沉的天際,不知道這場雨什麼時候才能停,雲素榮在心裡嘆息,要是有個人能來接她就好了。
衛晞曄在雲素榮離開蘭瓊小院後,利索地穿好衣衫,從裡到外,一件也不少。只有在他站起身的時候還有一絲的不穩,顯示出他後腰上的刀傷還未好。
今天,那個人一定會來。
雲素榮的影守對他很客氣,他吩咐下去後,影守們紛紛離開。衛晞曄就這樣從容地坐在蘭瓊小院的書房裡,隨手抽出了一本風土人文志翻着,在看到頁邊有工整的小楷批註時,他愛憐地勾了勾嘴角。
這麼漂亮的字,肯定是被那廝逼出來的。
一炷香,兩柱香,三炷香,當衛晞曄覺出他已經等了四柱香的功夫時,天空下起了大雨,伴隨着大雨而來的,還有從天而降的慕溪。
慕溪撐着一把菸灰色的傘,加上他天青色的長袍,整個人像極了一位道長。他舉着傘,神色清冷地走進了蘭瓊小院,沒有絲毫的陌生。
推門而入,室內明亮如有陽光。
“我等你很久了,慕溪。”衛晞曄放下了書,悠閒地翹着腿,抱臂說道。
慕溪把傘收起,放在了地上,舉手投足之間透露出陣陣寒意,他冷聲說道:“衛晞曄,你什麼時候滾出南圖?”
衛晞曄也不生氣,他魅惑的笑容綻放在嘴角:“這麼不客氣?好歹我們爲的都是同一人,嗯?”
能猜到慕溪一定會追過來,是因爲這廝能分辨出雲素榮身上多了他衣衫皮膚下的檀香。既然慕溪能嗅到檀香,也就能聞到檀香中的藥味。不過,他衛晞曄倒還真不懼這個人。
慕溪掃了一眼這個書房,整潔,簡單,乾淨,很有云素榮的風格。進屋時他發現小院的名字爲“蘭瓊”,心下還是有些安慰。作爲太傅,他逼迫雲素榮讀書寫字多少有些作用,這個丫頭沒有心計,多學一點總是好的,日後落魄了,也有個餬口的本領。
衛晞曄見慕溪不說話,反而對着這書房出神的時候,臉上的悲情一落而下。當太傅的這麼容易傷感?還好雲素榮沒有被他教壞。
“現在不是時候,”慕溪注視着衛晞曄,着重強調,“傷好了就滾回東華國。”
“把素榮一個人留在南圖,我多不放心,”衛晞曄語笑晏晏,“你總不會希望,我把你們南巢國的公主拐跑吧?”
慕溪一甩衣袖,拾起了地上的雨傘,水漬印溼了門口的地面,他撐開雨傘時,細小的水珠灑落而下。就聽他的聲音更加冰涼:“她有我,你放心。”
眼見那個人就要飛快地消失在雨幕中,衛晞曄揚聲道:“不許罰她!”那日握住雲素榮的手,他清晰地感覺到了她右手無名指上的繭子,只有握筆太久寫字太多的人,無名指內側纔會被磨出來。
以雲素榮的天賦,決計不會與自己過不去,那就是被罰了。
不過,慕溪倒是個面冷心熱的人,可惜雲素榮那個小丫頭不喜歡。
望了望陰沉的天氣,衛晞曄叫來了影守,鑽進了準備好的馬車中,讓其中一個影守充當了車伕,一路駛向了皇宮。
小丫頭一定等急了吧。
雲素榮蹲在皇宮門口,雖然是塊遮雨這地,可她等了半個多時辰,全身被冷風吹了個透,這會兒肚子又發出了咕嚕咕嚕的聲音,再蹲下去,她就真的要都被凍成一團了。
侍衛也寒風冷雨中仍然保持着清醒,他們看到一輛馬車靠近,立刻開口問道:“來者何人?”
雲素榮聽到後“騰”地起身,她希望有人來接她,不會真的有人來接她吧?就是這一起身太急,一陣頭暈目眩讓她扶住了身邊的牆後,就見侍衛小跑過來,衝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公主,您府上的車來接您了。”
府上?馬車?她那蘭瓊小院什麼時候有錢到能僱傭得起車伕和馬車了?
可是她真的很冷很餓,顧不得那麼多,雲素榮也不顧下雨,徑直跑到馬車前,輕輕一躍就鑽了進去。
車廂很溫暖,她剛坐下,身上就多了一件厚實的披風,手中也被塞進了什麼熱乎乎的紙袋,而披散溼漉漉的長髮正被輕柔地擦着,那個熟悉的磁性聲音從她身後傳來:“等急了吧?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雲素榮想笑一笑,可是臉都凍僵了,還好手中的紙袋很熱,她哆哆嗦嗦地低頭一看,發現是糕點,顧不上洗手,她直接抓出一塊,小口小口地咬着,只覺桂香在舌尖四散開來,真是清甜爽口,細膩化渣。
“我想着你一定餓了,就在路上買了些桂花糖蒸新慄粉糕。”衛晞曄擦乾了她的長髮,替她簡單地挽起後,又倒了杯熱熱的普洱茶遞給她,“暖胃的,慢慢喝。”
雲素榮吃着桂花糕,喝着紅茶,那種暖意從口中蔓延到全身。馬車外依然是秋風冷雨,但馬車內卻是溫暖如春。
她對身側的衛晞曄感激地一笑,這個人不僅來接她,還能顧及到她的飢餓與寒冷,雲素榮忍不住鼻子一酸,這是她第一次願望成真,也希望以後她的願望,都能一步一步實現。
但願當她夢想成真的時候,仍然有一個人在她身邊,可以與她分享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