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11月份的時候,我知道黃思朝要回來了。我是忐忑的。她要是不找我就能免去解釋的機會。可萬一,我怕的是,她會就此不理我了,這種苦楚,相當於中毒不深,卻也是生不如死的。
陳宇還是和當初待王陽般,絲毫沒有一絲絲的不高興。他是個好男生,他的想法我理解,但我不會干涉。我等待王陽會好好愛上陳宇的那天,就是當司儀去主持他們的婚禮,我也會樂呵呵的報到。
強子是個好命的人,實習一切順利。李苗在過了專八後,也去外企找了工作,打雜也是好的,畢竟他們都成功了。聽說,他們見了雙方父母,打算畢業就結婚的。好小子,什麼好事都搶在了我的前頭。看來現在開始得準備份子錢了。
考研真是很煩的一件事,我怕我撐不下去,我的心裡暗下了一個念頭,等考研完畢接榜的時候,我會告訴黃思朝,我爲她到底做了什麼。可到時候,我怕我又會膽怯,像只無骨的雛菊樣,怎麼都開不了口的。也罷,不知道也是種幸福。
延安是沒有秋天的,過渡的很快。我脫下襯衣穿起厚外套時,已在心裡期盼初雪了。此時的黃思朝,聽陳宇說,在複習各種考試教材,每天上課都很少見到。王陽和她偶爾一起吃飯,更多的時候,都是她一個,匆匆來,匆匆去。像只無腳的小鳥,只偶爾棲息下。
我們都是一個人了,熱鬧夠了,也是散場的序幕了。沒有人號召去吃飯、去歡聚了。那個微信羣,也沒人嘰嘰喳喳的回覆了。我的手機很久沒有收過信息了,有時我把它扔在宿舍一整天,也沒人call 我。我看着它落上灰塵,也懶得去擦拭。
下起雪的那天,是我的生日,除了強子一大早發過來生日快樂的短信,再無其他驚喜了。我想找人說話,想請客吃飯,翻着通訊錄,久久不敢打給任何人,大家都很忙啊,忙到我已經有半學期沒有接觸他們任何一個了。我是寂寞了,可我早已慢慢開始習慣了。我開始懷念從前,那個我見到黃思朝的午後,還有她的那首詩了。
我以爲我被世界遺忘的時候,卻意外的接到了黃思朝的電話,她說:“張昆其,這件事,只能找你了。”
“黃思朝,你能想起我,我很開心。我能做到一定盡力。”
“晚上8:00,我在窯洞廣場孔子像前等你。逾期不候啊。”
“好啊。”
她穿了件杏色的長棉襖,長髮已不知去了哪兒,剪了披肩發,燙了個小小的弧度,勾勒着她的臉型。蓬鬆的圍巾包裹着大半邊臉,暗紅色的眼鏡掛在高高的鼻樑上,遮住了那雙我視爲星星的眼睛。好像瘦了很多,站在風裡也有些單薄了。手裡拿着什麼,長長的,被她抱在胸前。肩上挎着淡粉色的單肩包,腳踏着還未融過的小雪包,在那裡站着,就是一個身影,也足夠我高興良久了。
“黃思朝,我又遲到了。真對不起。”
“沒有啊,我習慣先到而已。況且你現在可是大忙人,能約到你也實屬不易了。”
“這話說的,我又不要考清華北大的研究生,哪有那麼忙。對了,你在電話裡說有事找我,是什麼?”
“恩,強子說,你今天生日,讓我替他幫你過。我知道的很突然,就倉促的準備了禮物給你,有些寒磣,你不要見笑就好。”
她從手裡拿出那包裹的嚴嚴實實的東西,慢慢打開來,是隻毛筆,看起來很不錯的樣子,上面掛着小字條,寫着娟秀的字跡:生日快樂。她遞給我,很抱歉的的說:“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生日,所以很對不起。既然如此,就跟你說一句生日快樂好了。然後天天開心,考研順利。”
“謝謝,今天真的很開心。”
“我要回去了,有時間再聊吧。”
“正好,我也要回宿舍了,順路就一起走?”
“好啊。”
氣氛突然的壓抑,讓我剛剛僅有的一點興奮蕩然無存了。我們到底怎麼了,我所想要的不是這個樣子的。我知道我終歸是一無所有了。
回去宿舍,我將她送的毛筆從盒子中拿出來,準備細細打量一番,從盒子裡掉出來的信封卻奪去了所有的目光。我知道有些話是不能當面說的,只有寫信纔是最重要的手段。
張昆其:
不知道說什麼,真的。我從未想過你會喜歡我,也不知道如何跟你說,我能做的只是裝聾作啞了。你說的喜歡,我知道,你只是聽了我的故事,對我的同情,想要彌補。但這樣子的想法,並不是愛。你應該懂。
張昆其,你那麼好,就是性子有些悶,可能寫小說搞藝術的人都是這樣。我也是這麼個性子,我們不會適合的。你在遠處望我,發覺我的完美。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軟弱和不濟。
這個世界從來不缺的就是同情心,可在愛情裡,我卻不想要,我不要做弱者。如果那個秘密我從來都不知道,我們會成爲這世界上最最好的朋友,一起成功,一起實現夢想,站在巔峰,讓人瞻仰。可我就是知道了。我後怕,我膽怯,我無法接受。尤其是王陽那般痛苦的告訴我,我能怎麼做。我向她保證了,這輩子,和你都不可能。
我要的只是張北,哪怕不是他,也不會是你。你會懂嗎?你和王陽,我都想珍惜的友誼。所以,你成了賭注。
強子是個誠實的人,他很坦率,李苗跟他在一起,我是很開心的。而你,或者說是我,說實話,總想着沉默是金,悶於心頭就是高貴了,可人有的時候就得低下高昂的頭顱,屈服於愛情的。在張北之後,我再也做不到去追一個我心儀的男生了,那樣的勇氣,早已消耗殆盡。所以說,我漸漸發覺了我和你的一樣,都守口如瓶,有時像沉悶的空氣,讓人窒息。我想是時候改改了。
大學真的過得很失敗,沒有愛情,沒有了友誼,沒有了勇氣。我的一生註定了只會碌碌無爲一輩子了。可我怕什麼呢,我有的是理想。
希望我們都會成功。那,你的愛情,我回應不了,我的愛情,我還是會追求着的。讓我們去相信奇蹟。有一天,你會發現,你喜歡的到底是什麼。
黃思朝
這是她寫給我的信,賦予哲理、又意味深長。我想我以後會懂。只是現在,我需要做的,就只是完成那個我想要替她完成的事。
我這一生,到頭來,終有那麼一天,也成了他人眼裡的笑話。我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