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人之間的關係真的很奇怪,也講不清楚。頭一秒還是淺笑晏晏、如膠似漆,下一次再見的時候卻不再熟絡,各自疏離開來。我知道王陽和黃思朝關係出現罅隙的時候,已是大四開學好久後的日子了。
陳宇過來找的我,這一點我倒是很驚奇。他說出了大事。我以爲他要和王陽分手了。不怪我小氣兼猜疑,他的大事還能是什麼呢?
接新生的工作已完畢了。舊人去了,帶走了死氣沉沉。新來的孩子都是一臉稚氣,說帶朝氣也不假。黃思朝10月底纔會回校,她那邊實習工作纔剛剛拉開序幕。王陽不知在哪裡蓋了公章,懶得回校就在家裡避暑順帶看看書。她們能有什麼事呢?
陳宇說,這件事說來話長。
原來,大三第二學期的時候,她們便有了矛盾,只是因爲王陽和她之間多了一個叫小艾的姑娘。王陽和小艾突然間就走的近了,本來好好的二人吃飯隊伍,橫空添了一個人便尷尬了不少,黃思朝是個敏感的人,什麼事都看在眼裡,只是不說。她想等小艾的男朋友一回來,可能一切都回正軌了。而王陽就是大大咧咧的,什麼事都不會過多的想,她單純的想朋友越多越好。
就這樣,兩人都默默的按着自己的心意去做。突然間有天,王陽發現黃思朝不再跟着她了,態度也是冷冷地,平時愛笑的臉怎麼都不開花了,她急了,她去找了舍友打探情況,才知道黃思朝在心裡想了什麼。她發短信,黃思朝回的很是莫名其妙,她找她吃飯她也去,只是不再插嘴講話,上課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好像事態嚴重了。她便找了她,去窯洞廣場聊聊天。
那天,學校在廣場上放電影,她們沒心情看,只是繞着圈圈,講講事。
“你說話啊?”王陽開了口。
“說什麼?沒什麼好說的。”黃思朝淡淡的迴應着。
“你就打算一輩子不跟我講話了?”
“話還是要講,反正必要的時候你會聽見。”
“到底爲了什麼?你最近真的很怪。”
“你不知道?”
“你老是這樣,什麼事都不講,要我怎麼猜?”
“你不用猜,也不用問,我只是突然間覺得我們做朋友好累,也很難。是我一意孤行了,要道歉也是我。”
“黃思朝,你什麼時候能改改?”
“你有什麼資格講我?我改?我有什麼好改的。從大一到現在,我一直跟在你身後,我有說過什麼?你不問問自己這麼多年來,是把友誼當作了什麼?你不停的換朋友,我就一個個的看着她們在你身邊車水馬龍的轉,最後誰又留了下來?還不是我。所以,現在的我,受夠了。我寧可不要這段友誼了,我退出。我等得住時間,我卻爭不住你的心。”
“可是你明明知道你纔是最重要的。這都什麼年代了,我們需要交際好不好?我從來都沒有說要將你拋下,每次都是你小氣,容不下我的那些朋友,那樣我很沒面子的,你知不知道?”
“是我小氣,是我無理取鬧,我到底是爲了什麼?要不是你在我心裡的地位很重要,我會在乎那些嗎?所以說,我要的唯一的友誼你給不了。”
“你要什麼唯一?”
“我不跟你以前比,就現在,我要你對我跟對她們不一樣,你給我的就不能再給她們了。我相信一個人一輩子就只能有一個最好的朋友,其他的要好就只是要好而已。”
“你怎麼這麼想。我不可能一輩子只跟你一個人在一起玩耍,人生這麼長,誰能保證什麼。不是所有事你都可以幫到我,我也需要別人啊。社會不是學校,你什麼都不懂。”
“我心裡有數,什麼該懂,什麼不該懂,在什麼年紀應該懂什麼,在我現在的年紀,我只知道友誼對我很重要,未來爲什麼要去考慮,我想着當下,你想的卻是未來,多麼奇妙。”
“所以,你到底想要怎樣?”
“我想一個人靜靜,暫時我們不要在一起了吧。”
“你需要多久時間?”
“誰知道呢,也許一天,也許一輩子吧。”
“我叫你你不要不理我。”
“王陽,只一句話,你跟小艾在一起一天,我就不可能跟你打招呼。我就是不喜歡她,從來就不。”
“我以前的那些朋友,也沒見你這麼討厭過。”
“以前,我們關係還沒這麼深吧。時間不一樣,什麼都會不一樣。如果小艾更好,你們就做好朋友好了,別再拉着我了,我想自己好好的。”
“你知道的,我不可能在你們之間選擇的。”
“我知道,你善良啊。那我做惡人好了,我退出,我退出好不好?”
“黃思朝,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也許吧。”
“有件事,我想你得知道。”
“什麼?”
“你知道張昆其因爲誰拒絕我的嗎?”
黃思朝立在孔子像前,住了腳步。等着王陽說話。
“是你,黃思朝。”
很明顯的,黃思朝驚住了。她不可思議的神情在王陽臉上走了一圈,發現她並不像是在說謊。她沒有說話,只有風聲,還有電影裡飛機的嗡鳴聲不斷交織盤旋。
“強子告訴我的,很搞笑吧。我很難過,真的。可是是他喜歡你啊,又不是你在追他,我幹嘛要憤怒。這些天,我想找你理論,想罵你、扁你,盡一切可能去出氣。到現在,我卻能心平氣和的站在這裡,真的很不容易。”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王陽,你明知道,我除了張北,不會再去喜歡誰了。我沒有去搶他,我沒有。”
“如果註定是你,我也沒辦法不是。當初,可是我介紹你們認識的那。”
“你還喜歡他?對不對。那陳宇呢?他又是扮演什麼樣的角色。”
“我不知道我還喜不喜歡他,我只是爲了賭氣,我是贏了,可我輸得更慘。陳宇他不是備胎,我想好好對他的,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黃思朝靜靜聽王陽說完,走過去抱住她,兩人就那麼站着,只有微微的啜泣聲還有柔柔的安慰交織着,在這喧鬧卻異常寂寞的夜空,她們想着不同的心事,卻是爲了同一個目的_友誼。
後來,她們達成了什麼約定,沒人知道,只是她們就真的漸行開來,曾經那麼密不透風的牆,一夕間坍塌。
陳宇說:“黃思朝告訴我的。她說我有權知道,也有權利做決定。”說完,他靜靜的看着我。眼裡的哀傷還有痛楚是那麼真切。我想抽自己一嘴巴,所有的錯都在我,我卻只能呆呆的坐在那,什麼也不能做,什麼也做不了。
“我說什麼都是像在諷刺,但我不會逃避去被你怨恨。陳宇,發生的就真的是發生了,我們都無能爲力的。”
“我知道,我怨恨你幹什麼?還是你把我想的太過小氣,我就只是喜歡王陽,想和她好好在一起罷了。我爭取過,這些就夠了。如果,將來,你們還有機會,那就麻煩你好好待她。”陳宇說出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異常艱難,他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我隱約看見他紅紅的眼眶還有那已逐次收回的淚珠。
“陳宇,那個你說的如果,我辦不到。我當初拒絕王陽後就沒有想過會跟她有以後了。如果不是黃思朝,任何人都可以,除了她,我不能一而再的犯錯了。”
“我有時候挺恨你的,現在想想,你確實是個好人。交個朋友,是不錯的。”
“好啊,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們就是朋友了現在。”
如果說當初的故事裡只有我和王陽,一切都會是很平坦、一帆風順的。我們會相敬如賓,白頭偕老,不問什麼錯對,一笑一顰都是好的。人生的拐角處,我們從哪裡走散又和哪些人交織,那是個未知數,猜不到也無處可猜。遇見黃思朝,遇見陳宇,遇見故事裡的張北,世界那麼真切的告訴我們,一切皆有可能。我們再也回不去那些年少兩小無猜的時光了。
最後,陳宇走了,像當初王陽決然地走出我的生命般,不曾回頭,留下的只是無窮盡的思量。我很後怕,王陽對黃思朝說的那件她該知道的事,是那麼神秘的藏在我心裡的秘密,如今**裸的暴曬在陽光下。我不怪強子說出去,我悔的是,我沒有那般的勇氣,去親口告訴她。失去的不僅是勇氣,還是那個可能打動她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