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慣例一桌一隻,再多做兩隻備着。那你知道多餘的兩隻哪兒去了?”大夫人繼續問道。
大夫人一張嘴張張合合,嘴裡哈出的霧氣在眼前來回舞動,使大少奶奶有些看不清霧後人的表情。她想自己一雙兒女吵着要吃,她便讓廚房送了一隻,剩下的去哪兒了,她哪管得過來,多是被廚房的婆子分食了。
“你屋裡拿去一隻,另外一隻則去了那……”大夫人擡手指向不遠處的一座大院子,那裡今夜住着一位尊貴的客人,一位讓宋府萬分激動卻又戰戰兢兢的客人當今太子皇甫天佑。
“唉沐丫頭屋裡的雞腿,總不會是你送的吧?如果不是,那便是那位無疑……”大夫人心裡想,怨不得小小年紀便鬱郁於心,原來心裡竟藏着這般天大的事。
大少奶奶被婆母說的訕訕,她哪有這個閒心,去給堂小姑子塞個雞腿,又不是三歲孩子,不過若是早知道這個堂小姑子,本事這般大,竟和東宮太子有來往,她還真願意塞這個雞腿。
“行了,你也別打些歪心思,免得偷雞不成蝕把米。沐丫頭這是病的厲害,人還有些迷糊,才被咱們看出些許苗頭。平時她可精明着,什麼時候做過讓你我有話說的事?”大夫人知道兒媳婦是動了心思,不過她深知過猶不及,便悄聲叮囑道:“以後讓欣娣和俊宏,勤到他們三姑屋裡走動,這倆孩子日後想要有大造化,靠我們大房是不成的,唯有靠他們這兩個堂姑了。”
大房二房沒出讀書的料子,三小叔子會讀書偏是死腦筋。不肯爲家裡謀取半點私利,害他們大房想往上走都沒道。如今二房的姑娘定了長公主府,三房的姑娘眼看要進東宮,只有他們大房什麼好事都攤不上,氣死她了。可又能有什麼法子?如今之計,唯有使勁巴結這兩位小姑奶奶,給她的幾個孫子孫女鋪條錦繡路出來。
“是。兒媳知道了”
“嗯。你也知道你公爹和男人的脾性,切記不可露了口風”
“是”
宋家三兄弟感情好,最討厭這些女人之間的算計。所以婆媳倆才揹着各自男人偷偷說話。生怕被自家男人知道了,弄得跟二房那般,夫妻倆十年面都不願見一次。
那邊婆媳倆對未來抱着極大的期望,興奮的攜手離去。
這邊皇甫天佑回到院子。一身普通隨從打扮的小祝子,見主子爺滿臉笑意藏都藏不住。想來是宋小姐的身體已無大礙,心裡也高興。都說他們這些無根之人,六親不靠,無情無義。可他們更分得清好賴,誰對他們是真心是假意,他們比誰都有數。
“你親自去請宋大人過來。然後就整裝準備出發。我這裡事情交待完,咱們就出發前往青州。爭取早日把事情處理完”皇甫天佑努力壓下內裡激盪不平的心緒。他不能以這種狀態去面對後面的局面,還有太多事情需要去做,他唯有徹底冷靜下來,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當然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當務之急,宋如沐到了議親的年紀,他必須先和宋翰攤牌,絕不能讓宋家把她稀裡糊塗定出去。
而此次青州攏地案,墨縣縣令,因張啓君避諱宋翰,不敢在墨縣大肆收攏土地而逃過一劫。至於其他縣令就沒這麼好運了,他們將與收地最多的富戶,和青州知府一道被拘押回京,由三司會審過後,交由皇帝本人親自處決。
宋翰對太子的惡劣印象早已改觀,因此對太子的決定毫無異議,所有口供都已通過秘密渠道送回京城,就差將一概主犯從犯帶回去了。只要太子能把這些人安全帶回京城,黑紙白字,人證物證,到時候不怕楚國丈抵賴。
史有敢動青州者,死罪難逃。
送走皇甫天佑一行人之後,宋翰呆若木雞,太子竟然說,若他不想回歸朝堂,他願意爲其請功封侯,不但封侯,還會娶沐兒做太子妃,待之如珍若寶。
這突然而來的潑天榮寵,是幸還是不幸?
宋如沐這一覺睡的昏天黑地,除了吃飯喝藥,她整個人就一直處於沉睡狀態,根本不知道,皇甫天佑在這段時間做了什麼。
他以半公開身份住進宋府,讓整個宋府戰戰兢兢又欣喜若狂,並不是他無的放矢的舉動,他有他自己更深層的想法。
反正皇甫天佑是志得意滿的走了,他帶走了偌大青州的半數官員,使剩下爲數不多的官員,一邊夾住尾巴死命安撫攏地案中的受害者,一邊又馬不停蹄派出內宅夫人,前往墨城拜訪宋氏三房。如此一來,把個老夫人忙得上了火,不得不得讓大夫人全權負責接待。
大夫人開心了,暗歎好事不斷。
衆人卻暗歎,真看不出宋翰致仕歸家,還如此受皇上太子信任。而此次他又助太子破獲青州攏地大案,怕是不光官復原職指日可待,高升亦是不遠了。二品再升,可就差入閣拜相了。
宋如沐一覺醒來,倍覺精神,泡了個香噴噴的花瓣浴,頓覺渾身清爽,舒服的直哼哼。
又吃了一碗白粥,不由感慨,同樣是白粥,怎麼昨日吃的時候就覺得苦澀難嚥,今日卻是清香四溢。看來任何時候都要珍惜身體,只有身體好,才能吃嘛嘛香。
畢竟還未好利落,宋如沐吃完沒多久,便被趕來的宋嬤嬤給攆回炕上。宋嬤嬤年紀大了,宋如沐不忍讓她繼續伺候人,便讓宋念之在外面,給她買了宅子並丫鬟婆子,好讓她能安居晚年。因爲不住在府裡,故而宋嬤嬤直到此時,才趕來看她。
宋如沐許久不見宋嬤嬤甚是想念,加之又病了幾日,便抱着宋嬤嬤撒嬌不止,喜得宋嬤嬤見牙不見眼。
待宋嬤嬤走後。一直被宋如沐冷落的萱玲,忙上前伺候,宋如沐哼一聲道:“現在怕了?我瞧你以前可是跟真的似的”。
萱玲咬脣,跪下道:“小姐明見,奴婢是真心實意伺候您的。殿下對奴卑有救命之恩,他託付奴婢照顧好您,奴婢自然全力以赴。”
“哦。可着我是白對你好了?”她和皇甫天佑兩人已經剖白。她自然相信皇甫天佑,派萱玲到她身邊並無惡意。
“不是這樣的,奴婢知道小姐的好。其實若是讓奴婢自己選。奴婢更願意留在小姐身邊,殿下他……”萱玲急了,生怕宋如沐真生氣而趕她離開。
“他怎麼了?”宋如沐不由蹙眉,忽然發現她對他其實瞭解的並不多。內心哀嘆。自己這是老樹開花被愛情衝昏了頭,就這麼顧頭不顧尾的胡亂扎進去了?
“並不是您想的那般。殿下除了夜裡難以入眠,其他並沒什麼不妥”萱玲生怕自己的話引起誤解,將來遭皇甫天佑記恨,忙解釋起來。
萱玲說的是皇甫天佑夢遊之事。這點宋如沐早就知道,故而只能問萱玲未完之語。
“殿下身邊危機四伏,哪有小姐身邊安逸快活。奴婢也只是不想再過那種日子罷了”萱玲俯首道。
原來是這樣,人之常情。她就知道宮裡不是什麼好地方。宋如沐深嘆。
“小姐,京裡藍府來信了”茶語推門而入,見萱玲跪在地上,不由一愣。
“哦?”宋如沐大喜,真是想什麼來什麼,前面還託皇甫天佑幫忙探望藍晴,如今她倒自己來信了。
接過銀刀裁開信封,宋如沐迫不及待看起來。
信是藍晴母親寫來的,看到一半,宋如沐不由倒吸一口冷氣,一股不祥之感自心底升起。
原來藍晴竟然真的遭遇難產,險些一屍兩命,詳細情況藍晴的母親沒有說,只說大人孩子都保住了,可兩人身子都受了苦。希望宋如沐看在兩人往日情誼的份上,能幫忙聯繫姬無塵,請姬無塵入京爲藍晴母子診治。
宋如沐有些着急,義父居無定所,她也不能確定他此時人在何處。只是藍伯母都求到了她這裡,想來藍晴母子的情況不容樂觀,怕是已經看過不知多少大夫了。
曉得這時不是與萱玲賭氣的時候,讓萱玲趕緊去請宋念之來。宋念之既然跟着宋翰在外走動,那說不定會有義父的消息也說不定。
萱玲聽茶語說過,宋如沐在京城有幾位閨蜜,其中以這位沈少奶奶,與另外一位閨名爲白若水的小姐要好,便急忙出門去請少爺。
須臾宋念之趕來,果然帶了義父姬無塵的消息來。
此事說來湊巧,恰好宋如沐病的這幾日裡,姬無塵來了一封平安信。原來姬無塵自富陽一別,便去東南溼熱之地尋藥材,入冬以後北方受災,他竟是一路往西北去了。
宋念之追問之下,得知事關藍晴母子,便答應幫忙聯繫姬無塵,只是時間長短實不敢斷定。
宋如沐心急上火,可更明白在這個時代,想找一個四處遊歷的人,簡直如同大海撈針,她只怕藍晴母子等不得。
“姐姐稍安勿躁,你大病初癒,需多靜心……”默默幫宋如沐把完脈的宋念之,知道姐姐着急,不免寬慰道:“此事只能盡人事聽天命,我這就讓西北的人留意師傅動向,一有消息就立刻送來。說不定事情沒有我們想象的嚴重,再說,世間並非師傅一個好大夫,藍府沈府也都非一般百姓人家,說不定也是抱着廣撒網多撈魚的想法……”
宋念之的話,莫名就讓宋如沐安定下來,細想姬無塵的醫術在某些方面,確實不如御醫精湛。而藍家沈家想請御醫,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盯着大冬天還一身白衣勝雪的弟弟,不由好奇,自己這麼陽光燦爛的一個人,何時把弟弟給養成西門吹雪了?這麼喜歡一身白。
“你現在還和顏依依有聯繫嗎?”看不得宋念之那番氣定神閒,宋如沐放下對藍晴母子的擔憂,好奇的對自家弟弟問道。
“噗……”
宋念之本就被自家姐姐看得不自在,剛端起熱茶喝下一口,就聽聞姐姐這話出口,不由將口中茶水悉數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