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剛好趕上大家都在收攤回家的時辰,所以茶樓顯得有些冷清,只有寥寥幾人正在歇腳品茶,悠閒自在地聽着遠處一老一少,用本地方言依依呀呀唱着不知名的小曲。
對於這種情景,宋如沐只在書中讀到過,卻從未有機會這樣近距離接觸過。如今見了自然覺得格外好玩,便與宋念之一般模樣的瞪大眼睛望着臺上唱曲的小姑娘。
富陽民風淳樸,那傳說中最喜調戲唱曲小妞的無賴痞子們,也早在宋翰任富陽縣令時給收拾的差不多了,故而臺上小姑娘唱曲年餘時間來,從未撞見如此盯着自己看的。臉紅之餘,難免向盯着她的目光來源處看去,看過之後才現竟然是與她年紀差不多大的兩位孩童,只是兩人衣着光鮮、俊俏無雙,一看便是富家子弟。
另小姑娘更加臉紅的是,讓她爲之眼前一亮的小公子,在盯着她看了片刻後便別過頭,隨着同來的兩位中年人去看牆上懸掛的字畫去了,而最不應該盯着她看的那位小姐,卻是一直盯着她看啊看啊,好像她臉上有朵花兒似的。
將人家小姑娘瞧到難爲情的宋如沐,看上去似乎是在看人家,其實她現在卻是爲這麼多年第一次進入茶館而興奮難抑,尤其是當她想到穿越主角每每到了茶樓,這茶樓必會雞飛狗跳,就是不被夷爲平地,那也得碎張桌子、破扇窗戶什麼!
於是宋如沐就在瞧啊想啊之中慢慢陷入期待,雙眼炯炯有神的盯着人家小姑娘到唱完小曲還沒自覺收回。直到選好位子的宋翰,現女兒還站在原處不動時,才讓兒子宋念之前來叫人。
醒過神來的宋如沐摸摸鼻子訕笑幾下,向唱曲小姑娘點頭表示歉意之後,即來到宋翰的身邊坐下,研究起面前剛沏好的富陽山茶來。直坐到傍晚夕陽西下,宋翰吩咐宋小川前去結賬之時。穿越定律中的意外事故也沒有出現。
這讓難得壞心一次的宋如沐大是失望,走出茶樓後,宋如沐用力搖下自己地小腦袋,讓胡思亂想半天的腦袋徹底清醒過來。卻也想到,若想獲得真正平靜的生活。就得像她這種安於天命的角色才行。
宋如沐,加油!加油!
可讓宋如沐心跳的是,她纔剛安慰好自己沒多久,他們一行乘坐地馬車便來了個急剎車,待宋翰探出身去查看是何緣故時,就聽坐在前頭的車伕嚷嚷道:“是個孩子跑過去,不小心驚了馬”。
以爲只是孩童頑皮的宋翰,道聲“算了”之後便放下車簾子,讓車伕快些驅車回山莊去。可車剛啓動又是一個急剎車。這次還未等宋翰楚生詢問,車伕就開口說道:“大人,這次是兩個漢子跑過去。驚了馬”。
車內地宋翰與姬無塵互望一眼。雙雙笑出聲來。再次好聲吩咐車伕上路。
而與宋念之相依而坐地宋如沐。此時真真是天人交戰。心中暗道:來了來了來……
果不期然。車子第三次急剎車後。宋翰忍不住撩衫下車。準備直接自己去看到底是怎麼回事。而宋念之與暗罵自己烏鴉嘴地宋如沐如何肯落後。自然趕緊尾隨父親宋翰下了馬車。
匍一下車。透過圍起來地人羣縫隙。宋如沐窺到一個十一二歲地小男孩。正被兩個店小二裝束地男人給左右牽制着。任他小小身子如何扭動亦是動不得絲毫。
“生了何事?”隨着下車地宋翰一聲詢問。周圍認識宋翰地人紛紛側身行禮道:“宋大人”。
將手一擺。向衆人微點過頭後。宋翰打量下扭着不肯撒手地店小二。蹙眉道:“你們兩人爲何欺負一個孩子?”
“大人。我們冤枉啊!不是我們欺負他,而是他先偷了我們東家地東西,我們是受東家之命前來抓他的。”兩名店小二也是識得宋翰的,故而也沒有如平時那些仗勢欺人的壞人那般吼上一句“來者何人”,便直接對宋翰答道。
“哦?如此這般,那也應當報官抓捕纔是,怎好自行抓捕?還不將人送往縣衙,請上官大人按我朝律例裁斷。”一聽非是無緣無故的欺負人,宋翰便在說完之後準備返回馬車。畢竟按照女兒“帶薪休假”的說法。他這樣的身份實在不便去管別人的官事。
在衆人忙着爲宋翰讓路時,沒人現那孩子在聽到大家都呼“宋大人”時猛然擡起頭來。用熱切的目光盯着宋翰。直到宋翰準備離去時,那男孩纔出聲喊道:“宋大人救我”。
聞言地宋翰身子一頓,回身輕笑道:“你若沒偷東西,上官大人自會還你清白,何需我來救人?隨他們去見官吧!”說完即轉身拉起宋如沐與宋念之的小手向馬車走去。
“走吧……宋大人可是好官,從來不偏袒任何人的,你別當你還是個孩子偷東西就不犯王法了。”那倆店小二一看宋翰沒有干涉此事的意思,便呈得意狀對小男孩說道。
哪知那孩童卻大喊道:“宋大人……我上有八十歲曾祖母、六十歲祖母,四十歲母親,下有下有……”
這話可讓在場衆人大笑出聲,皆起鬨般的齊聲問道“下有什麼啊?”。
爲小男孩揪把心的宋如沐,被衆人一鬧暗道一聲“原來大家都很風趣”,便與宋念之捂嘴忍笑起來。宋翰被說的動了惻隱之心,止住步子回身望着小男孩等他說下去。
那小男孩用眼睛橫衆人一眼後,才繼續說道:“下有六歲妹妹,宋大人您就可憐可憐我,別讓他們送我去見官啊,那棍子會將我打死的呀!那我曾祖母、祖母、母親……可就真每人照顧了”
“宋大人您別聽他胡說,他擺明就是不想還東西,又知道您是心善的,所以纔在此胡吹一通,誰家裡沒個把男人,哪有這樣家裡全是女人地人家?”倆店小二見宋翰動了惻隱之心,便急忙說道。
“罷了,他偷了你們東傢什麼東西?我自讓他還給你們就是了。”戰時爲地方父母官的宋翰,自然知道打邊關漂泊來江南的難民之中,多是家中沒有男子只有女人的家庭,心想這孩子應是逃難來此的人家纔是。於是本着護民的心思,宋翰便打算破例一次。
“這……我們東家不肯說,只說這小子偷了他東西”小二甲與小二乙同時爲難道。
“那你將東西還給人家,我自當爲你做主讓你們兩清如何?”既然店小二說不出來,宋翰便轉身對小男孩溫和道。
那小男孩聞言急忙點點頭,讓押住他的店小二放開他。待手腳自由之後,便沒有絲毫猶豫的從懷中掏出一方類似絹帕的東西,遞給宋翰道:“就是這個做菜地方子”。
宋翰爲官多年,偷什麼地他都見過,但這偷做菜方子的倒還是頭一次見到,不由驚奇道:“你偷這個做什麼?”
“是我聽人說杭州城有店家出高價求做菜地方子,又聽得蔣員外家的飯莊做菜是富陽一絕,便入了他們飯莊做打雜小廝,趁蔣員外喝醉之際偷來的,準備去杭州賣錢後買塊田地種糧食,讓家裡長輩與妹妹能吃頓飽飯。”這話雖然說的簡單,但若要做到,卻不是一日兩日就能成功的,更何況面前還只是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其中的複雜更是難以想象。
宋翰聞言蹙眉爲難民的不得已而心疼,姬無塵與宋念之亦是無語沉思,只有宋如沐覺得眼前一亮,這孩子雖然不知道他無意中犯了“知識產權法”,但卻也是不一般的聰明,畢竟能做到這些本身就不容易,更絕的是他會毫不猶豫的便將得來不易的東西拿出,以換取自由之身。這可不可以說是知道取捨,會審時度勢?加上他盜物本身是爲了家中親人可以吃頓飽飯,日後過上安定日子,其心可諒也!
待那店小二看在宋翰面子上拿着帕子走人後,宋翰這才拍拍小男孩的肩膀道:“只此一次,下次怕是無人會幫你了。”
“小人閻水吉謝大人搭救!雖然水吉沒有見過宋大人,但時常聽鄰里提起宋大人,所以這次纔會冒險相求,原來大人果然是位好官啊!”用走江湖耍把戲人常用的抱拳相謝之禮謝過宋翰,叫閻水吉的小男孩面帶感激、崇拜之色道。
“呵呵……不說這些了。你家離此遠不遠,我們用馬車送你一道”,見小男孩說的爽快,宋翰不由笑道。
“不敢勞煩大人,我家住在離此很遠的孫家莊,而且……”看看自己身上的破爛衣裳,再看看宋氏姐弟身上的錦繡華服,閻水吉不由自慚道。
“剛好……孫家莊離我們住處極近,想必你家中老小也該記掛你了,上車吧”,宋翰笑吟吟的將大手遞給閻水吉,一點也沒有嫌棄的意思,而閻水吉在臉紅一下之後怯怯將小手遞給宋翰。
車上宋氏姐弟挨肩並坐,姬無塵則與宋翰並坐,唯有那小男孩閻水吉遠遠坐在馬車入口處,臉上沒有什麼異樣,但不停整理衣衫的手卻泄露了他內心的緊張。
而宋如沐則在衆人沉默時問道:“你說你叫鹽水雞?”
嘻嘻……票票票票飄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