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蜘蛛
“沒用的,沒有用的,即便我將來有風光無限的那一天,依然會有人瞭解我是怎樣的一個人。陳先生,我憑什麼堵住衆人悠悠之口?”
陳昊天看着他面上淚痕與額上汗水,扯兩張紙巾遞給他。
“墨瞳,我以爲,一個人的成就,無非是貢獻社會與福澤親人,其它的,大可不必去顧慮。”
墨瞳說,“其實我沒有那麼崇高的想法,想創出什麼成就。我只不過想做一名好的設計師,設計建造舒適周到的民居給與我一樣的普通人住。”
“那麼你爲什麼還呆在家裡不肯上學?我不認爲坐在家裡空想想,天下寒士就都會有房子住了。墨瞳,以往多少年,那麼難都過來了,今天就過不去嗎?不過一陣流言,學校也並沒有除你的名,爲什麼就此放棄?”
“流言?陳先生認爲只是流言而不是事實嗎?”
“是,只是流言。”陳昊天的聲音溫和卻堅定。“我是這麼想的,因爲我從來都認爲,你與周釋懷之間,是感情的糾革,而並非囧囧交易。也許你們倆都沒有意識到。”他微笑,“有時候,表象的東西並不可靠,可偏偏是身在其中最難查覺。”
墨瞳低下頭去,“那些東西,我不再去想啦。”
“但是學還是要上的。聽我的話,墨瞳,明天去上學。”
陳昊天站起身來,走到房門口,又轉過身來,“有人讓我告訴你,蘋果並非一定要拿在手裡,藏在心裡深處的蘋果有同樣的力量。”
走出臥室,陳昊天對於阿姨說,“那蔘湯,不要再給墨瞳喝了,看那個孩子那麼虛,那樣地流汗法兒,什麼補品吃下去也存不住,不如調好胃口讓他多吃飯的好。”
於阿姨笑着說,“我也是這麼說呢。可是周先生堅持……”
陳昊天也笑起來,“不必理會那個人,他糊塗得很!”
陳昊天回到公司,周釋懷還沒有走,正與兩個高層談着什麼。
陳昊天在寬大的沙發上坐下,耐心地等着,過了有半個小時,兩位高層才離去。
周釋懷也不擡眼看他,只笑着說,“你去說過了?那個小孩子表面乖其實倔得狠,還不累?不走嗎?”
陳昊天說,“特地來彙報一下,免你擔心。明天他應該會去上學了。”
周釋懷擡起頭,慢慢地拿了筆在手指上捻,“昊天,你說話頗耐人尋味,我擔心什麼?”
“具體擔心什麼我也的確不清楚,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
“昊天你越來越有意思。”
“不如你,還是你有意思的多。”
“你倒底想說什麼,我們還是不要打啞迷的好。兩人的歲數加在一起已經好做爺爺的人了,如此對話,讓人忍不住想起年少青蔥時代。”
陳昊天收起面上的笑,說,“那我就直說。釋懷,算了吧。他什麼都不知道。什麼樣的錯也算不到他頭上。他只是個孩子,他也……並沒有過過幾天好日子。”
周釋懷半天不語,冷笑之後說,“難怪以前大學裡的那些女生都推崇你,原來你真的有如此俠骨柔腸。”
陳昊天面上現出薄怒,“周釋懷,聰明人對別人撒謊,不對自己撒謊。你帶他去看Keegen的訂婚儀式,通過關係趕走湯氏教授,表現的如同一個吃味的情人,你終斷與談氏的合作,讓我把證書拿給他,告訴他什麼蘋果不蘋果的話,又表現得象一個深情的愛人。周釋懷,我看你真正象一個被自己吐出的絲纏住的大蜘蛛。”
“陳昊天,你的用詞十分幼稚!”
“過獎!不如你的行爲幼稚!”
“你不是我,你沒有我的經歷,永遠不會體會我的心境,但你曾親眼見我的苦痛昊天。”
“那麼,”陳昊天的聲音低下去,“不要讓悲劇在本不該當擔的人身上重演好嗎?”
陳昊天站起身來,“釋懷,我知你本質,不然也不會這麼多年跟你做好朋友。你好好想清楚好嗎?”
陳昊天走後,周釋懷一人坐了許久。
他從桌子最底層的抽屜拿出一樣東西,細細地在手上磨索。
那是一個寬口的陶杯,手工做,杯身是一張人臉。
耳中有清亮的聲音在說,“要是你笑話,我就給扔到窗外去。”
周釋懷關了燈,在黑暗裡坐在寬大的椅子裡,慢慢地搖過來搖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