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府門口圍觀的衆人中自有來自不同集團的探子鑽出去,第一時間把結果稟報給心情大不同的主子!誰會在乎半殘的潑皮嘴裡是否失去舌頭?誰會有興趣看一個老婆子被扒掉襦裙杖責褶皺的屁股?又誰會探究寡婦的孩子到底跟誰的姓呢?
有人會在意:比如忠王李璵……忠王府的大殿上蔫頭耷拉腦的韋堅很是疲軟,連李璵和李琰的交談都沒聽進耳朵裡,自己只是個被犧牲的可憐人,自己賭輸了誰也不賴,對方有智者第一時間找出了那個潑皮,搗爛了舌頭算是給韋家留臉面了,自己怎麼就沒想到第一時間把那個潑皮處置掉呢?
韋堅唯一懊悔的就是此事,所以棣王李琰下面這句話他聽見了:“韋將軍,人家肯定得了那潑皮的供狀,故意不張揚,就像懸在你我頭頂的利劍,不落下來比落下來還要討厭啊!今後想必做什麼都會掣肘吧?”
“啊不會!不會落下來的!”韋堅一激靈,慌張的趕緊接話道:“以裴家那麼謹小慎微的作風,就算倒向儀王,應該也不會做出撕破臉的事兒。”
“內兄此言差矣了,裴家不會,他裴耀卿會呀!”李璵嘆口氣,沒好氣兒的斜眼瞟着韋堅,對自己王妃推薦的這位堂兄真是失望透了!還能臣幹吏呢,只會陰謀不會陽謀的人能成什麼大事?李璵從袖籠中掏出一份信箋扔過去,苦笑道:“你自己看看,正因爲裴家做事謹慎,所以才一邊讓裴光庭得罪李璲,另一邊讓裴耀卿向李璲示好!哼,熱竈冷竈一起燒,裴家能屹立不倒還真是好算計啊!”
“這……”韋堅快速把那情報瀏覽了一遍,尤其是看到說儀王府今早沒等案子結束呢,就開大價錢招攬熟練的繡工這個消息,天啊,這是又開始要衝擊絲綢布錦產業了!韋堅咬着後槽牙道:“這到底是純粹貪圖綢布的利潤,還是針對我韋氏啊?”
“你說呢?”李璵艱難的吐出三個字,滿肚子罵街的話生生憋住了這叫一個難受,恨聲道:“十二郎的反擊真是又快又準又狠啊!你說吧,打算怎麼辦?”
韋堅的臉頰上汗水又下來了,本來腦中就一片空白,現在腦子裡有東西了,有了一團糨糊!他這裡低着頭不支聲,李璵越看他越生氣,手指着他都哆嗦了,大口喘着氣在暈過去之前怒吼:“滾回去慢慢想!”
這一聲吼對於韋堅反倒如蒙大赦,快要虛脫的雙腿瞬間倒是利索了,作個揖就矇頭往外跑。沒想到卻被李琰伸胳膊給攔了一把,只聽李琰倒是掛着淡淡的笑說:“故技重施就挺好嘛,把你韋家最值得信賴的繡工挑幾個機靈的,或逮住偷奸耍滑懲處了,或壓榨得沒活路辭退掉,總之有個由頭兒,讓他們能擠入儀王府的工坊,明白了沒?”
“啊……明白,這下兒我就明白了!四殿下您就等我的好消息吧!”韋堅頓時興奮起來,這回拱拱手就跑掉了。身後留下李琰衝李璵攤攤手,長吁一口氣,卻看李璵的手指彈着桌子雜亂的響,焦躁的恨道:“這麼好的反間計交給還交給他辦?你真是……他準能搞砸了!你信不信?信不信……”
煩悶的不止忠王府一處,當裴耀卿的奏摺遞上興慶宮之後,唐玄宗給出的意見頗爲匪夷所思……儀王璲處事不當,罰錢一千貫賑濟軍屬;榮王琬對親弟缺乏教導之責,即日起閉門思過三個月;義通鏢局唯利是圖對將士家眷安置上區別對待,主事者張曦調離,由朝廷起復任用做揚州府錄事參軍……
李璲不在乎一千貫,但六哥平白無辜的捲進來被軟禁三個月算什麼?鐵哥們張曦被轟去揚州那麼遠?這是在斬斷自己的臂膀啊!李璲很是不服,不服就跑去興慶宮質問……不,是求教父皇爲何朝廷要插手一個商鋪的經營?
“爲什麼?爲什麼自己回去想!你這孽子還敢抗旨嗎!”李隆基在興慶宮的南薰殿前高階上戲虐的俯視着兒子,居然不講道理的一個‘抗旨’就把李璲轟出來了……也算不上轟出來,因爲壓根兒沒讓進門。
李璲頓時精氣神全泄了,軟塌塌着臉往後退,不小心在轉身前偷瞄了一眼皇帝身邊的高力士,卻見老胖子衝自己嘰咕眼兒,袖籠中露出半截手指搖了搖,就微笑着陪着皇帝回殿內了。李璲癡呆的後退,思索着其中的意味,不留神就聽身後“哎呦”一聲叫,這才猛回身觀瞧,這一看不要緊,李璲更大聲的“哎呦”一聲!
不是別人,正是內侍頭領邊令誠撞了個滿懷!此刻齜牙咧嘴的正在擡起一條腿來揉捏被李璲踩爛的腳。這副模樣可徹底摧毀了平日陰柔的秀美,李璲撲哧一笑道:“令誠小美,你再擠眼,你的妝就要碎掉了哦!”
“哎呦呦,看來十二郎今天心情不錯呀,怎麼,向聖人討了恩賞了?”邊令誠聽到妝容問題立刻如臨大敵,趕忙忍着疼放下腳,收拾衣衫整肅笑靨,輕咳兩聲恢復嬌柔的媚態,令人冷顫的膩聲道:“要是討了一鼻子灰不妨求哥哥我,奴家定然會幫你的,嗯?”
邊令誠最會順杆爬,難得李璲跟他好臉色調笑一句,那是肯定要抓住的!香肩往儀王殿下懷裡一撞,輕聲道:“撞一下還你,哼,剛剛你撞我那一下可沉重多了呢!”
李璲渾身就像過電一般抖似篩糠,真不明白平時茗煙同樣的嬌柔怎麼就不像他這麼噁心呢?都怪自己沒事兒跟這個年糕般的陰人調戲什麼!趕緊閃身錯過,正色道:“纔沒有一鼻子灰呢!本王今天被轟出來前根本沒容開口!”
“咯咯,殿下你太逗了,哈哈!”邊令誠已經是花枝亂顫起來,一指點在李璲鼻尖上笑道:“這麼聰慧的人怎麼就關心則亂啦?不就是今早的聖旨嗎,也罷,看在我家小茗煙的面子上,奴家就點醒你一番!”邊令誠拽着李璲的衣領越貼越近,吹口香氣後才酥軟的附耳說道:“你讓裴耀卿搞陰謀詭計他可不在行,斬草不除根的,難道整天被鬣狗在身後伺機而動麼?閉門思過有啥不好的,跑的風景如畫的江南去更好,多安全呀!殿下你說是不是?”
“咦……”李璲狠狠的拍腦門兒,這麼簡單的道理自己還真忽略了啊,看來站在不同角度思考的方向總是不同啊。拍掉邊令誠的蔥筍玉指,喊一聲“多謝啦”錯身就往宮門外跑掉,跑出幾十米到了門口才停下腳步,扭頭看看撅着嘴慍怒的邊令誠喊道:“有空兒來修真坊,本王親手燒菜謝你,讓茗煙陪你喝酒!”
“誰稀罕了?哼,都是無情無義的!”邊令誠揚揚脖子氣鼓鼓的進了宮,再不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