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冉冉的腳步頓住了,站在門口半天沒有動。過了一會兒才慢慢的邁出門檻,那動作看起來很是生硬。
赫連銘勳忽然就意識到自己說了重話。那個孩子是他的愛與她的骨血融合在一起而產生的,她不是一個工具,自己也不是單獨只是爲了讓她生孩子。可現在顯然自己說的話違背了自己的意思,也傷了葉冉冉的心。
赫連銘勳一下子蹦下牀來,飛快的奔出門去。就看到葉冉冉在夕陽下的身影拖的好長,顯得她更加的清瘦了。
而且她的背影看起來有些虛弱無力,好像被抽走了生命力與意志力一樣,單薄的身子甚至好像風就能吹走一樣。讓赫連銘勳有一種錯覺,似乎葉冉冉不僅會被風吹走,更是會在下一刻就消失不見。
“冉冉。”赫連銘勳叫了一聲,飛快的跑了過去。
葉冉冉沒有回頭,但還是停下了腳步。她承認自己的心有點疼,但她也知道,吵架是在所難免的。他們生活在不同的時代,相隔了上千年,那種代溝不是單單一次吵架就能彌補的,他們之間或許還有許多的問題。
而現在她想要正視這個問題,卻發現赫連銘勳似乎不給他這樣的一個機會。以至於他纔會有了剛纔強硬的態度。
身後赫連銘勳追了過來,大手一下子便拉住了葉冉冉的胳膊,將她拉進了自己的懷裡。在她身後緊緊的抱住她,下巴抵在葉冉冉的頭頂,聲音悶悶的道:“我是真的累了,所以說話的時候沒有考慮太多。”
“勳,我知道那是你的真心話。就是因爲累了,因爲你沒有過多的考慮,所以直覺之下說出來的就是真心話。”葉冉冉比剛纔還要平靜,甚至平靜的讓赫連銘勳害怕。
“冉冉,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愛這個寶寶,也愛你。沒有你,我不會嚐到這種愛戀的滋味,那樣我或許會安心接受皇兄的指婚,和一個我不愛的女人在一起,然後生下子嗣,完成皇室的傳承。但是有了你就完全不一樣了,就是因爲這份愛,我才如此的激動。我不能忍受你說我不愛寶寶。”
赫連銘勳有些急切的解釋着。在他的心裡,愛是一個字眼兒,但是他很難把這個字完全的解釋出來。他其實也不太會愛,因爲葉冉冉是他第一個愛的女人,是第一個完全可以走進他的生活,走進他的思想的女人。
所以越是這樣,他就越想要讓葉冉冉留在身邊,更想要從他們的孩子從孕育開始,他就一路的陪着他(她),看着他(她)慢慢的長大。
但是一想到葉冉冉一再的要求離開,就好像是活生生的剝奪了他愛的權利,他又如何能受得了。
葉冉冉很安靜的留在赫連銘勳的懷裡,心卻依然平靜着。她能夠感覺到赫連銘勳的心跳,因爲她緊貼在他的胸膛上,所以赫連銘勳的每一次心跳都好像一次次的擂在自己的背後一樣。
那種感覺很安心,也很甜蜜。但一想到這種甜蜜或許就要分享出去,被另一個女人佔據了,她的心就一陣陣的疼着。疼的好像在滴血一樣。
葉冉冉讓自己的口氣聽起來不帶一絲的波瀾,顯得她現在是很正經而且正式的向赫連銘勳談話。葉冉冉道:“勳,你想過沒有,如果這次你答應和娜娜塔大婚,那麼下次還會有其他的要求逼着你去同意。比如皇上會讓你和娜娜塔生一個孩子,這樣的命令你能違背嗎?”
“我不愛她,我說了絕對不會碰她的。”赫連銘勳就好像在發誓一樣,說的異常的認真。
葉冉冉苦笑一下,問道:“那如果說是爲了補償呢?”
補償?這個詞讓赫連銘勳楞了一下,但是沒有立刻就明白葉冉冉的話。
葉冉冉嘆了口氣,解釋道:“你可以試想一下,你不愛娜娜塔,你可以一直都不碰她。我也相信你。可是如果五年之後呢?娜娜塔還是孑然一身,沒有你的愛又沒有一個伴兒,又是身在異國他鄉,你會心安嗎?而這個時候,如果皇上對你說,就算是一次補償,讓你給娜娜塔一個孩子呢?”
赫連銘勳的心思跟着葉冉冉的話一起轉着,也開始明白了她的意思。但赫連銘勳卻沒有回答,眼神盯着地面,似乎在考慮着什麼,又似乎在想着將來那即將發生的事情。
葉冉冉繼續道:“那你再想想,到了那個時候,如果你還不答應,寧可違揹着良心也要讓那個一個女子就此揹負終身的孤寂,那娜娜塔的如果想到了你如此決絕,她又會怎樣?如果我沒有想錯的話,這次娜娜塔被蛇咬傷,一定也是她在施展苦肉計吧?這個你不會看不出來,但是你完全沒有辦法。那麼以後要是她故技重施呢?她會苦苦的哀求你,會向皇上訴苦;若是還不能和你有進展的話,那麼她或許會轉爲威脅。”
葉冉冉的話,赫連銘勳徹底明白了。他其實很清楚,妥協的事情只要有了一個開頭,就還會繼續下去的。
也正是因爲這樣,所以赫連銘勳一直都不肯同意和娜娜塔大婚的事情。他在想盡一切的辦法去避免這件事情。可是現在看來,他真的避不開了。
大手將葉冉冉圈在懷裡,赫連銘勳的聲音仍然是帶着皮角和無奈的:“冉冉,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你能明白我的無奈嗎?”
“我明白,就是因爲明白,所以我心疼你的苦,擔心你的累,所以……”葉冉冉停頓了一下,儘量不把悲傷表現出來,只是平靜的道:“所以我要祝福你。”
“冉冉,你能不能不要這麼殘忍。我並不是要你的祝福,我是要你和寶寶留在我的身邊。”赫連銘勳差點將葉冉冉從自己的懷裡推開。但是才一用力,就發現自己捨不得。
忍了忍,把自己那種將要爆發的情緒壓下去,赫連銘勳纔開口道:“說好了的,不要再說這個了,難道你就不能爲了我受點委屈嗎?你想想宮裡,皇兄有多少的女人?你再想想我的母妃,她當年也是一樣和衆多的女子一起服侍父皇的。就算是母妃過世了,都未得到父皇立後的詔書。若不是皇兄繼位,她還永遠就是一個妃子而已。”
赫連銘勳的話讓葉冉冉錯愕的瞪大了眼睛,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無奈的笑道:“那你的意思是讓我和你母妃一樣,與衆多的女人分享自己的愛人,然後孤寂而終?同時也在告誡我,這樣的事情需要忍耐,只要習慣了就好?”
“冉冉,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赫連銘勳幾乎要跳腳,他並不是要很多的女人,如果他可以選擇,他只要葉冉冉一個就夠了。
但是現在他身不由己,只能這樣的去勸葉冉冉,希望她能夠理解自己的苦衷,但是顯然的,葉冉冉對這個勸誡難以接受。
葉冉冉眼裡已經閃出水光,聲音卻仍然保持淡淡的道:“我不是你母妃那樣的女人,我們來自於不同的世界。你永遠不要奢望我對這種事情會寬容,會理解。能夠讓步,並且爲你祝福,已經是我能夠做到最大的容忍了。”
說完,葉冉冉笑着將赫連銘勳環在自己腰間的手臂拿開,頭也不回的一步步遠離了他。
夕陽落下了,月亮卻還沒有升起來。天空都是一片暗色的灰,就好像蒙在人心上的一層孤寂與落寞。也讓葉冉冉的背影在這不明的光線下顯得分外的清瘦,卻並不真切。
那一刻,赫連銘勳甚至覺得葉冉冉是走入了一團灰色當中,將要消失一樣的再也不會出現了。
但心卻冷冷的發疼。他以爲葉冉冉會理解自己,與自己共同面對、同甘共苦。卻沒有想到她竟然如此決絕的轉身離去,難道就是爲了一個將要走入的女人嗎?
但赫連銘勳不知道,葉冉冉的腳步行的越遠,她臉上的淚水就越多。明明不想要掉眼淚的,她曾經以爲眼淚是弱者纔會擁有的。所以在父母離世之後,她就再也沒有哭過。
就算是相依爲命的爺爺也去世了,她也只是在墓前微笑着向爺爺發誓,說自己會過的很好。
可是現在,心是那麼的疼,淚是那麼的多,總心底鹹澀的滋味,從眼角流入了嘴角,在舌尖的味蕾上滯留,讓她明白了淚水的真正含義。
心空了,葉冉冉發現一切都變的沒有意義。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這個院子裡逛遊了多久。總之身後沒有赫連銘勳的腳步聲跟隨,左右也沒有侍從,就連小瞳和祁夜都好像是商量過了一樣,沒有出現打擾自己。
但這個恭親王府太大了,大到葉冉冉第一次發現它好像是沒有邊際似的。直走到她有些累了,才找了一處假山旁的石墩坐了下來。
臉上的淚痕早就幹了,她還是用手背抹了抹臉。眼睛也有些發疼,或許閉上眼睛睡一覺會好很多。但葉冉冉還不想回去,不管是清月軒還是赫連銘勳的寢室都不想回去,她有一種感覺,深深的覺得那些地方都不是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