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林桂生一言以蔽之爲癡兒的何團長雖然並不在邀請範圍之內,但是作爲活動的安全負責方,他本應當一直都守在那裡,直到活動結束。
但是早在宴會開始之前,何團長就悄然離開了會唱,轉過兩個彎,自己尋了個僻靜的巷弄,靠着牆壁閉目沉思了一會兒後,張開了眼睛。
下一剎那,何團長的右手閃電般的劃過自己的腰間,一把黑洞洞的手槍在兩人反應過來之前頂在了杜和的額頭上。
“何大哥,是我。”
杜和緩緩的攤開了雙手,示意自己並不是威脅。
“對不住。”何團長放下了槍,疲憊的揉了揉眉心。
杜和搖搖頭,悄悄打量了一下何團長的臉色,問道,“何大哥近來事務繁忙?我看你似乎很累。”
何團長頓了一頓,忽然認真的看着杜和說:“阿和,你覺得我像是心術不正的人嘛?”
“當然不是,何大哥的人品絕對靠得住,怎麼了?”杜和奇怪的說。
何團長卻面露猶豫之色,久久不言。
杜和看得出何團長似乎有難言之隱,遂也不再問,想了想,將脖子上掛着的一條劍形墜子拿了下來,交給了何團長。
“何大哥,這是我自己做的一個小玩意,看着小,不過跟真東西一樣,將他折斷,裡面還有一點藥粉,關鍵時刻可以用來防身。”
不由分說的將墜子塞進了何團長的手裡,杜和誠懇的說:“我人微言輕,可能幫不上什麼忙,不過最起碼你有什麼難心事同我講,我絕不會講出去,這點你可以放心。”
何團長端詳着手心做的巧奪天工的微型劍,長嘆一聲,握緊了手,“我覺得……我們家哪裡出了問題,又說不好哪裡不對,等等吧,再等等,我再看看。”
杜和眉頭微微一皺,以何興民的能耐來說,一般的家庭問題絕不會叫他爲難至此,數日不見,何興民簡直要變了一個人,似乎極度缺乏睡眠又非常焦慮,看起來要被他說的那個問題逼到崩潰邊緣了。
踟躕了一下,杜和擡起頭對何團長說:“何大哥,我與阿凌這幾日一直忙着補之前的禍事,很是乏累又無處可躲,如果方便的話,不知我們兄妹倆可否到你府上躲幾天?”
“自然是隨時都方便的,你我二人情同兄弟,阿凌又……是我這當大哥的讓你操心了。”何團長心情複雜的說。
杜和自己有了豪宅,事業也做的風生水起,說無處可去,自然是照顧他這個當大哥的面子,可是他又實在沒有辦法可想,除了杜和,他甚至找不到什麼人能說這件事。
猶豫再猶豫,何團長還是點了頭,邀請杜和與江凌一同去他家玩。
杜和當場就答應下來,隨後就如同來的時候一樣,悄然的隱在了暗處。
要說僞裝術,上海灘能出杜和其又的沒有幾個,這段時間一直與江凌東躲西藏,杜和想得最多的就是怎麼擺脫追兵的追捕,僞裝術、遁術一直是杜和研究的重中之重。
現在危險是暫時解除了,而杜和的研究卻剛剛進入佳境。
何團長眼睜睜的看着杜和消失在眼前,心下震撼不已,對杜和的看法又發生了一點改變。
能夠在舞臺上表演魔術是一回事,能夠在你眼前做到天衣無縫又是另一回事。
這裡距離江凌參加的活動直線距離只有二十米不到,如果杜和想,他完全可以用這個能耐除掉宴會上的任何一個人,如果他再有一杆***的話,那麼幹掉三個五個的也不費吹灰之力。
還好這個可怕的青年除了魔術對什麼都沒有興趣。
何團長也不知道爲什麼,居然鬆了一口氣,心下暗暗地,對杜和能幫上忙的期許也高了不少。
當夜,在寫了一封密信同劉登階詳細交代了自己這次的行程之後,換下華服的江凌與杜和輕裝簡行,一起去了位於南城區中央警備司的何團長家。
確切的說是何司令的家。
在確認了兒子不會與這個江湖女孩有什麼接觸之後,何司令夫人對江凌一行進行了熱情的接待,誰都看得出隱藏在這熱情之下的隱隱試探,和那麼一點點的遺憾。
上流社會的消息是長着翅膀的,誰能想到眼前這個穿着如同鄰家女孩的姑娘會一夕之間成爲了黃先生的親故呢?
世事難料,如今江凌成爲了許多人家想要的聯姻對象,但是何家,卻永遠都不會再在江凌的考慮範圍之內了。
何司令夫人臉上的笑容有點勉強,不過也沒有人介意她的這一點點不對勁,何團長難得與朋友小聚,三人言談甚歡,何團長自己也露出了很久不見的笑容。
誰也不知道他這段時間過得有多難,他也不屑同人祈求關懷慰問,只不過,阿凌能敬他一杯酒,就足以緩解這所有的不安與疲憊了。
曾經他以爲江凌適應不了上流社會的世家生活,他也不覺得江凌的性格能夠在他出外打仗的時候給他一個安穩的後方,他現在依然這樣覺得像是夏櫻那樣聰慧溫柔性格的女人才是適合做他妻子的人。
可是他騙不過自己的心。
喜歡是不會管你合不合適的。
他喜歡上了一個他以前絕不會喜歡的人,但是他又清楚的知道他們不合適,這樣的矛盾讓何團長無法適從,人心是陰暗的,他是否想過魚與熊掌兼得,誰也不知道。
他同夏櫻接觸的時候,存的是私心還是公心,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阿凌知道他和夏櫻接觸過之後,他看到阿凌的眼神,就知道她早已洞悉一切。
阿凌是個外粗裡細,心細如髮的女人,這一點,他用了很久才發覺。
他深沉的愛慕着這個和他渾身上下沒有絲毫匹配的女人,也是他用了很久才發覺的真相。
曾以爲結情網網住了他人,到頭來他自己卻深陷其中,無法自拔了。
閉了閉眼睛,何團長仰頭喝下一杯酒,笑着去拿酒壺,對江凌說,“阿凌,來,我敬你一杯,恭賀你今日高升。”
江凌也笑着同何團長碰了一杯,“我也敬你一杯,所謂相逢一笑泯恩仇,咱倆既然都笑了,可就算泯過了恩仇了啊!”
何團長心頭隱痛,阿凌果然是個通透的姑娘。
通透而又決絕,讓他無法可想。
“好,乾杯。”何團長聽到自己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