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險?”
子弒雙手插在褲兜裡,隨即對着嘴角已經溢出血來的北川楓笑了笑,踱步走進中興快遞的店面。
裡面有一箇中年人。
古老的木桌上擺着陶瓷製成的茶壺,中年人依着木桌,端着茶杯,似正要喝茶。中年人帶着粗框眼鏡,皮膚很白,臉很乾淨,並沒有中年人常有的胡茬。下巴也有點寬,身上披着一件破舊的黑色袍子,像是中族古老的道士,又有點像東族的和服。
寬鬆的袍子下,可以隱隱窺見充滿力感卻並不臃腫的肌肉。他的肩膀,比子弒的寬了不少。他的笑容,也比子弒的更加溫和。
子弒坐在了他的對面。
兩人相視一眼,中年人的笑意更濃。
“老爹,我來了。”
語氣很恭敬,不帶任何慣有的不屑和淡漠。子弒笑了起來,端起面前的茶壺,深深吸了口氣。
“挺香啊老爹,這什麼茶?”
“安溪鐵觀音,這個時代並不常見,也並不有名。”中年人淺酌一口,“高考怎麼樣啊,可不要丟了我們子家的才氣。”
“噗……”
聽到了後半句話,子弒剛剛喝道嘴裡的茶水全都噴了出來。高考……除了作文寫了,其他全是白卷……
“嗯,還不錯。好幾個月以前的事兒了,我記不太清楚。”
“上了大學就可以不用像高中一樣拼命了,多玩會兒吧,順便找個兒媳婦給我,好讓我有生之年能抱上孫子。”
那邊的話語還是一副老沒正經的樣子,子弒皺了皺眉,隨即又舒展開來,讚道:“好茶!”
“茶是好茶,只是人卻無心品茶。”中年人忽然嘆了口氣,“學業爲重啊。”
“所以,你就讓北川楓擊沉了諾亞,對麼?”子弒似笑非笑,重重的放下了茶杯。裡面清黃色的茶水濺了出來,溫熱的水滴濺在手上,傳來一點刺痛。
“不過這也沒什麼,您說得對,當前學業爲重。”
“對,還是我兒子聰明啊,古人云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嘛。”中年人放下了茶杯,轉頭看向了剛剛走進來的八號和北川楓。
北川楓坐在了中年人身旁,而八號則侍立在子弒身邊。
在皮爾菲特組織中,有資格和中年人同坐的並不多。這位中年人就是也先生,也許現在可以加上他的姓氏,然後叫他子也。
子也終於進入了正題。
“弒,我的兒子,再過幾個月就到你十八歲的生日了吧?你一直以來對我們一族真正的追求都很好奇吧?這次叫你來,就是爲了告訴你這些。我將帶你見證我年輕時候的旅行,這樣,你就能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了。”
他頓了頓,又繼續道:“雖然不太情願告訴你,但不管如何,你是取得子姓資格的人。”
“那麼,大家跟我過來吧,便利門在那個方向!”說話的是北川楓,他指了指櫃檯後面,然後不知道按動了什麼機關,櫃檯後的書架沉了下去,露出了後面的金屬閘門。
所謂的“便利門”,其實就是皮爾菲特組織人員的專用通道。這東西跟“空間跳躍”無關,它只是通向皮爾菲特在全球範圍內的地下通道網。
皮爾菲特組織裡的人經常會自詡爲“地下人”,並宣稱自己以“地上人”爲食。子弒跟在子也身後,北川楓的位置比子弒更靠後一些,而八號則走在最後面。
閘門後面是電梯,樓層數顯示的卻是一至負三千七百零五。子弒在皮爾菲特地下基地生活的時候,最多也只到過負八百層。
子也輸入“-1”,並按了確定。感覺身體忽然輕了,衆人沉默着,大概十多秒的時間,電梯門打開了。
放眼望去是一條寬闊的道路,四周都是鋼板組成,道路四通八達,皮爾菲特的人叫這裡“人類蟻巢”,而且,在這裡還能看到許多本來已經消失了的東西。
機器人。
它們長得很像人類,有五官和四肢,只不過渾身上下都是鐵皮。這些機器人大部分在搬運東西,或是充當運輸司機。
完全迥異於地上的新世界。
時隔多年,這是子弒離開以來第一次回到這裡。
只是,這裡的生活卻並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呢,唯一能讓子弒覺得溫暖的,就只有那個所謂的“母親”了吧。
機器人們注意到了這一行人,紛紛停下手裡的工作,匍匐跪下。
冰冷的麪皮上,沒有任何表情。它們本身就是一些沒有生命的東西,子弒一直不明白,讓他們跪下,意義何在?
他曾問過子也這個問題,而子也的回答卻很模糊,他說,這要看你對生命的定義了,我的孩子。
生命的形式,並不只有通常你所理解的那些。
“打開高速地下火箭通道。”
子也說了一句口令,原本看似是鋼鐵牆壁的閘門忽然打開,而裡面是一個傾斜着的隧道,一臺流線型的“車“停放在那裡。
地球是圓的,而直線的距離最近。高速軌道就是從一個座標向另一個座標的直線,打破了地球表面爲球形的限制。而在這個直線中,便可以用無法轉向的高速火箭機車行駛,以克服可能出現的引力問題。而地下基地以及高速隧道中有穩定氣壓的裝置,所以也不必擔心生理機能收到干擾。
“來吧,坐在這個上面,大概四十分鐘,我們就可以到達目的地了。”
聽自己的父親這麼說,子弒就已經知道,這次的目標地點並不近。這些隧道其實在機械文明存在的時候就已經有了,並不是皮爾菲特自己開發的。地球表面上的文明將機械文明的遺蹟和技術毀掉了,而地下的皮爾菲特卻繼承了那些科技。
3019年12月31日,中心電腦下達了“地球內部改造計劃”指令,妄圖將地球改造成一顆具有戰鬥力的機械星球,而這項計劃的研發期爲5000年,所以顯然,這項計劃並沒有完成。
它們只完成了其中一部分罷了,不過,計劃還在繼續着,只不過主宰者從中心電腦變成了皮爾菲特的首領——子也。
進入火箭機車的只有子也、子弒和北川楓三人,八號並沒有進入其中,他在東國還有屬於自己的身份,而且,他的級別並不夠資格聽取這樣的機密。
兩個新的“店員”已經重新去看守中興快遞的店面了,八號從電梯裡出來,看了看外面的世界。
地下,也許比地上更加複雜吶。
他心裡如此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