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樹並不是芭蕉樹,樹坑內卻有一片芭蕉葉,葉子似乎被人剪裁過,比正常的芭蕉葉小了不少。走近了看,她才發現這葉子根本不像無意間掉落的,倒像是被人特意擺放在這。
她彎下腰,撿起那片芭蕉葉,一張褐色的紙條出現在眼前,顏色幾乎與地面融爲一體,不仔細看的話很難發現。
她心裡突然一緊,餘光掃向前面的守衛,他們目視前方,根本沒注意到這裡。原媛快速撿起紙條,走進房間掩上門。她怕有人突然進來,於是用後背抵在門上,展開紙條,一行字赫然出現在上面,
“出貨時間地點已定,務必跟上。”這次的字跡有些凌亂,看起來像是倉促間寫下,但基本可以看出是出自同一個人之手。
她快速記下紙條上的內容,然後打算找個地方處理掉它,正四處尋找張望時,身後突然響起敲門聲。
她全身一悚,魂都要被嚇出來,剛剛並沒有聽見腳步聲,巖坤他們纔剛離開,這地方平時又鮮有人來,門外到底是誰?
“誰?”原媛試探性地問。
對方又敲了幾下,“是我,開門。”巖坤的聲音。
“等一下,我…我正在換衣服,馬上就來。”她心裡一驚,現在顧不上許多,得趕緊找個地方把東西藏好。可找來找去,總覺得都不安全,房間就這麼大,哪裡都有被發現的可能。
“好了嗎?就我一個人,你先開門再換。”門外的叩擊聲愈加急促,她心一橫,將紙條卷好塞進腰內側的裙子裡,解開頭上的髮髻,隨便抓了兩下,讓頭髮散落下來,然後匆匆把門打開。
“換衣服換這麼久,有什麼不能看的,這又沒有別人。”他語氣不悅,進屋後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眼原媛,接着又環顧四周。
確定房間內無恙後,拉開椅子坐下,審視着眼前這個有些不自然的女人。
“你全身上下哪裡是我沒有見過的,還有什麼好遮掩的?換了半天不還是下午那身,你換的衣服呢?”巖坤的雙腿優雅地疊在一起,說出的話卻帶着絲絲寒意,他緊緊盯着她的臉,不放過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彷彿要將她所有的心思看穿。
“我…我是打算換的,可剛脫了上衣你就來了,還沒來得及找換的衣服,就只能先這樣穿着。而且…而且你未婚,我未嫁,總要注意一下,要是讓別人知道…”她說得磕磕巴巴,臉上漸漸升起兩團緋雲。
他一時啞口無言,頓了半晌回道:“我這沒這種規矩,以後你想做什麼只管做,我看誰敢說半個不字。”
看她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於是緩和了下語氣,“去把衣服換了吧,他們馬上就把飯送來。”
原媛點點頭,轉身時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走出沒幾步,突然一塊白色東西從裙底掉下,滾落到腳前。
是那張別在腰間的紙條。
剛剛大概太匆忙,塞得不緊,走了兩步竟從腰際處掉了出來,原媛駭得面如土色,顧不得身後的巖坤有沒有看到,立刻一腳踩在紙條上,佯裝鎮定地蹲下身,自言自語:“鞋怎麼髒了一塊…”說着快速撿起紙條攥在手裡。
她的身體微微發抖,手腳發麻,不知道剛剛他有沒有看到那一幕,但無論看到與否,她都抱着最後一絲僥倖把戲演完。
“哪裡髒了?我看看。”身後的人開口,說話間已經朝她走來。
原媛背對他不敢有絲毫動作,她有些奇怪,就這麼一件小事,今天他怎麼如此上心,難道已經被他發現了什麼?
巖坤轉眼就走到她面前,仔細看着她腳上的半透明軟底圓頭鞋,玲瓏小巧,一塵不染。
“哪裡髒了?”他又半俯下身左右看了看,還是沒看出什麼。
原媛後背早已冷汗涔涔,攥着紙條的手捂住肚子,艱難開口:“我肚子疼得厲害,想去趟廁所。”一擡臉,細細的汗珠沿着額角慢慢滲出。
他見她臉色蒼白,嘴脣微微發抖,不由一驚,“怎麼突然疼成這樣,用不用叫醫生?”
“不用不用。”原媛連連擺手,“應該是生理期要到了,我總是來之前的幾天疼,不要緊的。”說完她彎着腰趕緊走進廁所,將門關緊。
不一會兒,浴室裡傳來流水聲。
她依舊緊緊攥着拳,水順着指縫浸溼了那一方小小的紙,直到完全溼透,張開手掌,紙條上的字跡已經被水模糊掉,她慢慢捻搓着,手中的秘密逐漸化爲碎末,隨着水流一起被沖走。
她從浴室裡出來時,桌上的晚飯已經擺好了,巖坤側身在牀上躺着,不知道是不是已經睡着了。
“怎麼不先吃飯?”她走過去輕輕拍拍他的肩膀。
他翻了個身,有些疲倦地坐起來,面前的女人頭髮還沒擦乾,水珠順着髮絲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她身上穿着寬大的連衣裙,那是他給她買的,看起來柔軟舒適。
“等你一起吃。”他撐着牀站起來,看起來疲憊異常。
原媛用毛巾將頭髮上的水攢幹,也坐到桌子前。
“咱們明天還出去嗎?”原媛盛了碗湯放在他面前。
他接過去喝了一口,擡眼問:“出去?什麼事?”
“沒事就不能出去嗎。”她撇撇嘴,也給自己盛了一碗放在桌上。
他看她的模樣就知道,她是嫌成天待在房間裡悶,想出去走走。
“要是覺得悶,有空我陪你出去走走,但明天不行。”
“後天呢?”原媛迫不及待地問。
“後天也不行。”他夾了塊煎鱈魚放進她的碗裡,表情平靜。
她剛想接着問大後天行不行,他一下打斷她的話,“這幾天都不行,等過了這段時間我再帶你出去。”
她臉上的期望一掃而空,失落地盯着桌上的菜,低聲埋怨:“那你什麼時候纔能有空?你每天都在忙些什麼?”聲音細微,剛好夠他聽見。
沉吟了一會兒,他淡淡地道:“過兩日我要出去一趟,等回來了肯定帶你出去。”
她一聽他要出去,立馬湊近眨着一雙好奇的杏眼問:“你要去哪?能不能把我帶上?”
突然他臉色一變,手裡的筷子“咚”地一聲重重放在桌上,“我是去工作,你跟着去幹什麼。”
她被這聲響嚇了一跳,趕緊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沒再多說一句話。
沉默了良久,她發覺有些不對,旁邊的人似乎沒在吃飯,而是一直半側着身背對着她。
她突然想起了什麼,放下手裡的碗筷急步走到他面前,將他的襯衣撩起一角。
“幹什麼?”他原本閉着的眼睛猛然睜開,一把抓住她的手。
原媛看他臉色不好,急道:“是不是傷口裂開了?快讓我看看!”
衣服掀開一角,果然,潔白的紗布上滲着絲絲血跡。
雖然血跡不多,但斑斑殷紅還是讓她覺得刺目。
“找醫生…找醫生,昂利呢?”她的語氣有些驚慌,看他靠在椅子上虛弱的樣子心裡更是沒底,於是打開門就準備出去找昂利。
“回來!”身後傳來命令地喝止。他平日裡槍裡來血裡去,身上早就傷痕累累,這點傷對於他來說不算什麼,也許是連日來的勞累讓他暫時沒有緩過來。
原媛站在門口不知道該出去找人,還是應該留下來看着他,一時左右爲難。
昂利就站在廊下不遠的地方,聽見房間門口傳來的聲音立即趕來,原媛讓他趕快將第五醫生請上山,也顧不得巖坤在後面說了些什麼,催促昂利快點出去請人。
第五路澤到的時候,原媛已經將他安頓在牀上,他的額頭有些燙,她害怕萬一一會兒要是發起燒來就更嚴重了,於是一直用涼毛巾給他擦拭。
第五撐着黑色的雨傘,身着黑色襯衣,彷彿夜間的獨行者,匆匆而至。進屋後他合上雨傘,拍打掉肩上的雨點,將醫藥箱放在桌上打開,先拿出測溫計給他測溫。
原媛不敢上前打擾,以免耽誤治療,只能站在一旁看着。
“第五醫生,他怎麼樣?”原媛看第五已經開始收拾儀器,想來是已經檢查完了,於是上前詢問。
“他沒事。”第五笑笑,“傷口有開裂的跡象,應該這幾天太過勞累引起的炎症,我已經給他開了消炎藥,還有一些補充維生素,記得按時吃,注意休息。”
第五和他是完全不一樣的人,起碼看起來是這樣。第五言語輕鬆溫和,永遠一副文質彬彬、謙虛有禮的模樣。而他,表面冷淡疏離,見過他手腕的人都曉得他的狠戾殘酷。這樣兩個人怎麼會成爲朋友,原媛百思不得其解。
第五見她還是不放心,於是安慰道:“放心吧,阿坤的身體一向很好,休息幾天就沒事了。”
她點點頭,道過謝後,目送第五離開。
外面的雨還未停,他撐開傘,挺拔的背影漸漸與夜色融爲一體,如同來時一樣,消失在無邊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