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弱動人的外表下包裹的尖牙利爪才最爲致命,她像只極有耐性的蛇,靜靜蟄伏等待,只要一有機會便會奮起反擊。
而他,偏要磨盡她的耐性,折辱她的靈魂,待她退無可退之時再狠狠撕下那層僞裝。
原媛此時的確被逼入絕路,發瘋似得不停回過頭來和他纏鬥,哪怕彼此已經相互交融在一起,她也要惡狠狠地咬在他的肩頭。
水波翻涌着潑向地面,但浴缸很快就被出水口源源不斷的水填滿,整間屋子蒸汽騰騰,只能模糊地看到兩個不斷交纏又不斷分開的人影。
溢出的水幾乎快蔓延到門口,散亂在地的衣物也被積水浸溼,牆角處的下水道口傳來“滴滴答答”的聲音,窗外的餘霞照得正紅。
漸漸地,水聲漸微,人聲也漸漸隱去,一時間安靜得有些過分。
她墊着手臂靠在邊上,半張臉沒入水中,有氣無力地半睜着眼,眼看就要沉入水底。
浴缸另一邊的巖坤站起身,撿起花灑,把自己從頭到尾又衝了個遍。
不遠處掛着浴巾和浴袍,他拿起一條擦了擦肩臂處的水跡,然後隨手搭在洗手檯上,那條潔白的毛巾隱約露出幾條淡紅色痕跡。
但他卻絲毫沒有在意,穿上浴袍便打開另一扇門出去。
原來這間浴室和他的房間是相連的,可以算是一間比較大的獨立衛生間。
他坐在桌前點燃一支菸,沒抽幾口便覺得心煩意燥,趿拉着拖鞋又返回浴室。
原媛側躺着枕在沿壁上,只留給他一個背影,像睡着了一樣。
他又低低地罵了幾句,拽起她的一條胳膊將她從水裡撈出,又像故意使壞似的按住她的頭在水裡涮了涮,像洗玩具那樣。
原媛一下被嗆醒,卻無力再和他爭執,任由着他胡亂拉來條毛巾裹住抱起。
水珠順着他的發尖滴到懷中人的臉上,她這會兒纔像恢復過來些,臉頰漫上少許血色。
她感覺到滴落的冰涼水跡,剛睜開眼還沒怎麼看清,就被扔到一片軟塌塌的東西上,猝不及防發出一聲悶哼。
巖坤站在一旁,冷眼看着牀上的女人,她的肩膀動了動,似乎想擡起頭來,但最終還是放棄了,整個身子沉沉陷入牀被之中。
接着一片寂靜。
她的確太累了,加上又沒怎麼吃過東西,頭暈得厲害,此時四肢就像不受控制一樣,怎麼也擡不起身,漸漸地,意識也隨着身體昏睡過去。
即使在睡夢中,仍讓她不得安寧。
她夢見趙奕明靠在陰暗逼仄的牢房中,受傷的膝蓋露出森森斷骨,他卻只露出滿是血污的後背,不住地叫着她的名字。
原媛看到他這副樣子已是心神俱痛,待轉到他面前,捧起他的臉時才發現,他的額前竟有一個赤淋淋的血洞,她駭得驚叫一聲,擡起的胳膊撞到一塊硬物上。
一陣疼痛過後,她才慢慢找回意識,擡頭看去,才發現胳膊撞在牀頭櫃的棱角上。
原來是一場夢,幸虧只是一場夢。
但夢裡的景象如此清晰,在她腦中仍揮之不去。
她突然想起,兩年前,在山上那個寨子裡,當初有個叫桑班的人被俘,巖坤毫不猶豫地槍殺了他。
他的額前也這樣一個血淋淋的槍洞,雙眼圓睜着仰面躺在地上。
桑班的臉和趙奕明的臉逐漸在她眼前重合,她又感覺到一陣無法喘息的難受,想咳咳不出,似有一口氣堵在胸口。
當時的場景歷歷在目,她本以爲這些陰暗的記憶終會被遺忘,那些痛苦的日子也終將過去,但這些,都是她曾以爲的。
身後響起一陣清亮的脆響,聽起來像是餐具碰撞在一起的聲音。
她轉過頭,在一架不大的菱形桌子前,巖坤正悠閒地吃着飯。
她突然心裡翻起一陣極度的憎惡,她想不明白,這個魔鬼殘害過那麼多人,爲何每天還能如此心安理得的生活,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
巖坤本是背對着她坐着,似乎是感覺到背後灼燒的目光,他轉過身,一手搭在椅背上,上身的衣釦依然一個不繫,就那樣大敞着露出胸膛,神色淡漠地看着她,往餐桌處偏偏頭。
“過來吃飯。”聲音不大,聽起來像是發出邀請,但其實他只是隨口一說,以她下午的反應,估計是不會願意和他同桌吃飯的。
原媛沒說話,只是看着他。
見她沒反應,他又轉過身自顧自地吃着,就在他以爲她不會過來時,身後傳來一陣輕盈的落地聲。
原媛裹着身上的浴巾跳下牀,又不知在哪找到了一雙他的低沿皮靴,擡起腳尖一勾就穿了進去。
桌角還擺着兩套餐具,她不管不顧地坐下,拿起一雙筷子便吃起來。
巖坤訝異地看着她,尤其是她腳上那雙鞋,寬寬大大的十分不合腳,後跟處的縫隙足有半掌,嫩白小巧的足在裡面若隱若現。
浴巾配短靴,還是不合腳的短靴,這一身不倫不類的打扮讓他心裡不禁失笑,不過再看時又覺得別有一番韻味。
她體態纖細,腰身處即使被厚重的毛巾蓋住,也能看出腰身處曼妙的輪廓,且前後兩處飽滿,不屬於乾瘦類型。
放眼望去,豐盈的地方豐盈,該纖細的地方纖細,任何一個男人看到這副場景大概都會心神盪漾。
底色白皙的脖頸、肩膀、手臂處,青紫和傷痕格外顯眼,清純中帶着情慾,這樣的嬌媚更使人垂涎欲滴。
原媛也察覺到他在盯着自己看,可她卻偏裝作沒看見的樣子,一筷子一筷子往嘴裡送着菜,沒幾下就將嘴裡塞得鼓鼓囊囊。
他則乾脆放下筷子,坐在一旁安靜地注視着她,看她到底又要演哪出。
果然這幾口塞得太滿一下被噎住,巖坤手邊便有一杯水,但他一動沒動,就在旁饒有興趣地看着她的臉色慢慢漲紅。
原媛也看見桌上的那杯水,她站起身踮着腳,有些手忙腳亂地捂着胸前的浴巾,另一隻胳膊越過他去夠那杯水,拿起來就喝了個見底,全程對他一眼未看。
巖坤挑了挑眉,嘴角不經意翹起,她的這些舉動又勾起他的興趣,若是得知他接下來的計劃,不知她會有何反應。
想到這,原本彎着的脣角弧度更深幾分,他已經迫不及待想看到她的反應了。
原媛仍心無旁騖地吃着飯,她雖沒正眼看他,但也能感覺到身邊的人已經不再打量她,又正過身慢條斯理地吃起來。
方纔坐在牀上的那十幾秒間,她已經在心裡盤算清楚,目前這種環境對自己極其不利,如果跟他硬來,最後肯定討不到任何便宜,何況趙奕明還身陷囹圄,先讓他安全脫身,剩下的事再慢慢想。
一時間飯桌上寂靜無聲,二人各想各的,只有偶爾的碗筷碰撞聲響起。
大約幾分鐘後,原媛放下筷子,拿起手邊的杯子想喝水,但拿起才發現,杯中的水已盡。
她又不甘心似的端起杯子將最後幾滴水倒入口中,手指輕輕刮摩着杯身,淡淡地說:“讓我見見趙奕明。”
巖坤這個人吃軟不吃硬,這是她以往與他交鋒時得出的結論,雖然已經被他發現兩年前她爲了逃走而刻意討好他,但沒關係,女人的溫順永遠對男人有用。
果然他對她的話充耳不聞,看都不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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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沉下心,語氣又放軟幾分,“最後一次,我保證他會離開的。”
他還是沒說話,只是放下筷子,舔着上齒點了支菸,吸過一口後又慢悠悠地吐出煙霧,帶着幾分匪氣。
這次談話大概是失敗了,她輕輕嘆了口氣,推開椅子起身,打算去找自己的衣服穿上。
“去哪?”他突然沉聲開口。
“去找衣服。”她邊說邊往牀側邊的門走去,她大約記得那裡是浴室的位置。
“就這麼迫不及待想去找他?”他的語氣平靜,聽不出其它情緒,彷彿閒聊着無關緊要的事,但在她聽來卻如芒在背。
她的腳步頓住,深吸一口氣,竭力不讓憤怒控制大腦,而後才又往前走,推開那扇邊縫潮溼滲水的門,邊佯裝不在意地回他:“找不找的,總得先把衣服穿上,蓋着條毛巾算怎麼回事。”
推開門的一瞬,她愣了幾秒,這浴室像遭人洗劫過一樣。
浴缸邊的簾子被扯得亂七八糟,半吊不弔地連在簾杆上,鞋、衣褲、毛巾隨意地扔在地上,浴缸中漾出的水流的滿地都是,將衣物打得溼透,浴缸沿壁和靠牆瓷磚上沾染着少量淡紅色血痕。
雖然那會兒她已經筋疲力盡,但對於下午所發生的事卻記得格外清楚。
不知是因爲太急怒,還是在接連幾天的折磨下早已疲憊不堪,那時的她耐心盡失,只想狠狠地報復他,結果證明這種舉動十分不明智。
現在大腦總算清醒一些,她心裡很清楚,要想從他這種人手裡活下來,逃出去,就得先示弱,慢慢和他斡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