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涵因這次期盼的是女兒,很想親手培養一個小女孩。其實她內心裡很有一種完美主義傾向,總希望能夠彌補自己沒有親手撫養李令熙那幾年的時光。
當然,這並不是說她不喜歡令熙,而是因爲在宮廷中生活,李令熙的個性多多少少都受到了影響,現在就算她盡力教育,也扳不過來她的壞脾氣。她又心疼女兒離開自己多年,不捨得狠下心管,因此令熙到現在還是一不滿意就發脾氣。
涵因看看身邊三兒子小小的身影,話中難免帶着些失望:“又是個兒子……”
紫鳶看着那白白嫩嫩的一團,裹在金線繡的四合如意錦被裡頭,睜着眼睛看着周圍的世界,她一陣恍惚,想起自己生大郎的時候,那孩子也是這般嬌小柔嫩,依偎在自己的身邊,她再回想着前半輩子,就再找不出比這更幸福的時刻了。
蘭兒在她旁邊見她發愣,知道她又動了心事,忙一戳她,對涵因笑道:“夫人的福氣,別人羨慕都羨慕不來。您這下有了三個兒子,往後呀,您就算是在府裡橫着走,別人也得忍着。”
紫鳶被她一碰,回過了神,也忙附和道:“是啊,夫人,您真是好福氣。”
涵因一笑:“你們說的對,兒子哪有嫌多的,我是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以古人的觀點看,生了兒子反而覺得不開心,這就叫矯情。
過了一會兒,奶孃進來了,對涵因福了福:“恭喜夫人喜得貴子。”這人是莊上的佃戶,都叫她任嫂子,剛生了第二個孩子沒多久,涵因也查過了,家裡頭一直清清白白的。人看着乾淨大方,就同意是她了。
涵因衝紫鳶一點頭,紫鳶把奶孃叫道一邊,說道:“我們這府裡頭與別人家不同,夫人是要親自餵養三公子的,夫人奶水不足的時候,再用你的奶水。”
那奶孃聽了之後很是吃驚,她聽說大戶人家的夫人是根本不會自己奶孩子的,都交給奶孃,沒想到這位夫人卻要親自喂……
紫鳶看她有點發愣。說道:“這事你自己心裡清楚就行了,不準跟旁人嚼舌根,否則的話。夫人饒不了你,你聽明白了嗎?”
奶孃連忙點頭。紫鳶吩咐道:“行了,過去抱抱三公子吧。”
任奶孃趕緊過去把孩子小心翼翼的抱起來,這位夫人這種規矩,自己佔了個大便宜。省得自己的娃沒得吃,她看着襁褓中露出來粉嫩的小臉兒,笑道:“三公子跟您長得真像,尤其是這張嘴,簡直跟您一模一樣。”
孩子忽然哭了起來,奶孃趕忙把他抱好。輕輕的搖着、拍着,不一會兒,孩子便睡着了。奶孃把孩子輕輕的放在涵因身邊。
涵因笑道:“看來你還是挺有經驗的。往後好好照顧三公子。”說着又衝蘭兒點了點頭。蘭兒走到櫃子前。打開匣子,拿出了一吊錢,交給奶孃,說道這是夫人賞你的。”奶孃千恩萬謝的接了。
這時候,太夫人過來看孫子。涵因便讓丫鬟、婆子們退下。
奶孃退下去的時候輕聲問紫鳶:“紫鳶姑娘,那我能不能把兒子帶進府裡來?”
紫鳶說道:“這怕是不成。沒有這樣的規矩,只能在公子滿七歲了之後,讓你兒子到外書房當伴讀,不過,你們這些近身伺候的,夫人都在後街給你們安排了處所,可以把家裡人接到那去。”
奶孃不是不清楚大府的規矩,只是捨不得自己兒子沒有奶吃,不過確定了兒子的前程跟之前打聽來的傳言一樣,也是跟着小公子,她便很是知足了。
太夫人實際上並不喜歡涵因外面柔和,骨子裡頭不讓人半分的性子。說來慚愧,她這個做婆婆的也沒有製得住這個兒媳婦,反倒吃了幾個軟釘子,還沒什麼辦法。但這個兒媳婦已經生了三個兒子,說話有底氣,她也覺得是理所應當了。
因此她對涵因的態度也分外柔和:“你好好歇着吧,我本來想讓廚房給你燉補湯,讓你好好補補身子。不過想着,你自己有小廚房,你就按照你自己的口味讓她們做吧。”
“多謝母親。”涵因笑道。不管是出於挑嘴,還是出於安全的原因,涵因回來之後,就又把一品居大廚的老婆請進府給自己料理飲食了。
太夫人既表達了自己的關心,又表示不干涉涵因的態度,是相當的給面子了。
“只是還有一件事怕是要麻煩母親。”涵因說道。
太夫人眼中閃過一道光,又黯了下去,面沉如水,說道:“你說的是嫺丫頭吧,哎……這事鬧得……”
“她這一個多月已經鬧了好幾次自殺了,雖說有婆子、丫鬟晝夜看護,可這麼盯着終歸不是個事。還是要有人開導她才行。只是這丫頭完全聽不進去我的話……媳婦無能,母親恕罪……”涵因半帶着憂慮半帶着無奈,做足一個嫡母該做的姿態。
李令嫺因爲吳王忽然反悔,沒有辦法成爲世子妾,成了衆人的笑柄。之前,涵因把她關着,她接觸不到外面的事情也不至於這樣。
因爲太夫人覺得涵因關着她不對,涵因又讓她過問李令嫺的婚事,她就讓李令嫺搬到她的院子裡。李令嫺從前脾氣就驕橫,常和其他姐妹拌嘴,這兩年,她愈發覺得自己委屈,愈發怨恨嫡母,因此,脾氣有增無減。其他幾房的姐妹們也越發不喜歡她。
這次,太夫人告訴她,她可以成爲吳王世子妾,一進府就有七品誥封,這讓她又升起了希望,結果,吳王竟然大張旗鼓的否了王妃的決定,給了她一個沉重的打擊。心情大起大落,她又不會忍耐,脾氣也很毛躁。爲個雞毛蒜皮的小事,就和姐妹們又起了衝突。
偏二房六姑娘最是牙尖嘴利,也是個不肯饒人的性子,便嘲諷她:“給人家倒貼做妾,人家都不要。”
李令嫺聽了這話,便向發瘋一樣,扯着六姑娘的頭髮打。六姑娘也是個潑辣性子,就是不肯認錯,還說道:“你就是我們唐國公府的笑柄,我們姐妹們每次去宴席上,聽見你的名字,都羞得無地自容!跟你生在同宗同門,我們真是背到家了。”
這話是火上澆油,李令嫺跟她打得更兇了,六姑娘的頭髮都被扯下來一撮,最後兩個人被拉開。太夫人大怒,讓她們各自捱了家法。李令嫺又被送回了涵因的院子來。
涵因很清楚李令嫺是遇到了青少年心理問題,也知道這需要有針對性的慢慢疏導。不過她卻絲毫沒有這麼做的意思。她嫁給李湛是爲了爭權奪利的,又不是來當賢妻良母的。她是覺得讓李令嫺爲自己所用花費的時間、精力成本太高,還未必能達到效果,在她眼裡投資李令嫺一定是虧本的買賣,因此她纔沒心情去遷就安撫李令嫺。而古人則是完全沒有尊重個體的概念,因此她的做法在別人眼裡很正常。他們只會怪李令嫺不識擡舉,咎由自取。
太夫人眉頭皺了皺,她也聽說了這些日子李令嫺一直在折騰,面色很是難看,說道:“我看她已經完全魔障了,這些事情你也該早點告訴我,你臨產這一個月,她這麼一遍遍的折騰,存着什麼心,從前只當她不更事,現在長大了,心思倒歪了。”
“母親莫氣,她也倒未必想到那麼多,只是小時候被嬌慣壞了,什麼事情都只想着自己,不考慮別人。”涵因的笑容有些冷,這個婆婆不對自己指指點點,心裡就不舒服啊,這話看着是幫自己說話,但什麼叫長大了心思歪了,這些年她是跟自己生活在一起的,意思就是說,小時候沒事,由她這個嫡母教導反而壞了。涵因怎麼可能接這種話,當即反擊回去,我沒來的時候,你這個孫女就這樣了,別混賴在旁人身上。
太夫人看了涵因一眼,就知道她一點虧都不肯認下來,冷笑了兩聲,說道:“不管怎麼樣,不能再這樣縱着她了。你原來說她嫁不了人就讓她修行。我看她再找個像樣的婆家也難了,這樣吧,把後山的那個廢院子休整一遍,讓她在那裡出家吧。我也打聽個可靠的師傅來引她修行。”
涵因笑道:“全憑太夫人做主。”
李湛接到家裡的來信,裡面說涵因又生了個兒子,他高興的不得了,這幾個月來他一直擔心涵因的身體,而且這次他不能夠陪在她身邊,心裡也總是惴惴不安。因此即使這已經是第三個嫡子,一聽說母子平安的消息,他仍然像得了頭生子一樣興奮。頭天晚上就開始睡不着,查八字,算時辰,看孩子五行,翻書想找個好字。第二天一大早便把賈先生、竹心先生全叫來,問他們該怎麼給這個孩子取名字。
猶豫了數日,名字找了好幾個,拿不定取哪一個,猶豫來,猶豫去,最後終於定下了一個“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