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湛這幾日忙着查地道坍塌是不是有人故意而爲,給他找麻煩。而對於涵因來說是這事到底是有人故意害李湛,又或是單純的事故,根本無所謂。
相反這倒是件好事,經過這兩次震盪,那些跟着李湛並不堅定的人就自動退散了。人多勢衆固然好,但是如果人心不齊,反而會拖後腿,甚至帶來更大的禍患,三國時候許攸背袁紹投曹操,獻上偷襲烏巢之計,導致袁紹大敗。李湛一直在走鋼絲,這種情況下,甩掉這些並不堅定的人反而可以進一步整合自己的力量,把那些並不堅定的人甩掉。
李湛的幕僚老資格的沒剩下幾個,賈敞和竹心先生一直待的很安穩,一個埋頭接下那些走掉的人的工作,一個悠哉悠哉去涼州幾個縣考察民風、人口,一回來就把自己關進書房,忙着寫報告總結。
李湛也去問過這兩個人的意見,賈敞說:“君子立言立德,只要行得正,公道自在人心,又何必管那幾個朝三暮四的小人,主公還是把心思放在如何治理涼州上吧。”
竹心先生說:“我看這倒是好事嘛,他們自己走了,省得主公往後還要費心禮送。這是我畫的天梯山石窟風景,主公來品評一番如何?”
剩下幾個資深的,一個是之前在京兆府給李湛做功曹參軍田英,李湛來涼州的時候把他調了過來跟着自己,現在做了都督府的主簿,這人涵因接觸不多,只知道是個很低調的人,平時也不怎麼和別人交往。還有一位蘇先生,擅長刑名,這人從前跟涵因沒打過什麼交道,到了涼州才時有接觸,是最資深的老人。
另外。通過涵因到李湛那裡處置財務的李諦也很安分,涵因本來以爲這個人爲商多年,最爲重眼前知禮,會忙不迭跑掉。誰知道他卻沒有任何行動,還很高興的接下了倉曹參軍的任命。
新來的之中,兩個是竹心先生給李湛找來的涼州學子;兩個是李家旁支族人,在族中不受重視,決定投奔李湛,本來李家旁支的人還有幾個,現在只剩他倆還在;一個是李時翼的門生。這人抱着光大冀學的信念來的,不僅沒走,還專門找了李湛表了一通忠心,不知道真是對李湛有信心,還是讀書讀成了書呆子,倒是讓李湛蠻感動的。
這些人不管是看得透局勢,知道皇帝不會在這個時候對李湛動手,又或是單純的忠誠於李湛。對於李湛來說,他們纔是真正可以倚仗的屬下。
慕容羽並沒有受什麼傷,在驛館睡了一覺就沒事了。李湛送來的真金白銀加美女,他自然是笑納了,這兩天,李湛不是親自過來探望,就是派人問安,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
因爲他覺得李湛沒那麼蠢,剛跟自己吵了架就對自己下殺手,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跟錢過不去呢。自己從前雖然在內衛中不算什麼大人物,好歹能跟着吃香的喝辣的。現在自己在緝事府裡什麼都不是,皇帝特指了自己來查案,看看那些人,連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對了,再不趁機撈點錢,往後又能有多少機會。他可不指望辦成幾件案子。皇帝就能對自己另眼相待,畢竟他的老上司劉錦是皇帝殺的,皇帝對他們原內衛的人還是有戒心的,若不是緝事府實在沒有得力的人,也不會派他來。
銀子在手,之前對李湛再大的不滿也煙消雲散了。
“哎,慕容兄不怪罪在下,在下感激不盡,慕容兄若是在這裡有什麼不便,儘管提出,我會立刻吩咐他們辦的。”李湛此時早就不是之前和慕容羽對嗆的模樣了,在官場上,變臉快絕不是什麼丟臉的事,相反,變臉不夠快纔是不合格,所以李湛絲毫不爲自己態度大變臉紅,現在可不是耍脾氣要面子的時候。
“都督費心了。”慕容羽說道。
“哎~,慕容兄何必如此說呢,我們都是在爲皇上辦事,朝中對我李湛和對你們緝事府哪有一句好話,我們更應該相互體諒對方的難處纔是,你說對吧。”李湛笑道。
慕容羽笑道:“在下這點心裡有數,李兄放心。”慕容羽不擅長官場應酬,他跟李湛這麼說,已經表示,至少自己不會再找李湛麻煩。
李湛囑咐他好好休息,便又匆匆回去處理都督府事務了。
慕容羽沒什麼大事,還是要趕緊完成皇帝委派的任務,於是也趕緊起身,去哪個地道通往的院落查看。
此時院落裡面經過差役們的搜檢,已經不剩什麼了,慕容羽仔細勘察,發現院子角落,有一處土和其他地方比起來比較新,而且也比較鬆軟。於是命人挖掘,可是挖了半日,什麼都沒有。
因爲房子倒塌,李湛抓人這件事,街巷上什麼傳言都有,慕容羽隨便找了個茶樓坐下,隨隨便便就聽到了幾個版本的傳言,有人說之前租那處院子的其實是胡商,後來演化成突厥人,甚至還有人信誓旦旦的說自己聽見他們用突厥語說話。
還有傳言說一些突厥商人今年忽然不以物易物了,而是拿着大筆的銀子買東西,真是奇事。因爲突厥那裡提純銀的技術很差,他們自己很少用銀兩,當然也信不過大隋的銅錢,所以一直是以物易物的,所以他們忽然改用銀子才讓人覺得奇怪。
慕容羽也去那些收了突厥人銀子的商人那裡看了,果然確有其事,都是些散碎的銀塊,也看不出來有什麼特別,但是這種純度,絕對不是突厥人能提煉出來的。
問那些商人,這些突厥人的來歷,都說是生客,從前沒有見過,問怎麼找到他們,誰也說不清楚,也有人說那些人早就走了。這讓慕容羽心中很是疑惑,他很難不把那筆失蹤的銀子和突厥人聯繫在一起。
他把自己這裡發生的情況,還有發現的線索都一一寫清楚,用八百里加急發了密摺。
長安,皇帝已經接到李湛的請罪摺子好幾日了,御史開始彈劾了,說李湛罔顧使臣性命,還有人說李湛到了當地,治安惡化,竟然出現了公然挖地道偷竊民宅的賊,要不是緝事府幹事發現,這種事不知道還要發生多少起,還有人說李湛教化不利,導致當地民風刁滑,應予懲戒,以觀後效。
無非是看李湛不順眼,而且他還是皇帝的人,那筆錢也是皇帝拿走的,想擠兌擠兌李湛,再給皇帝找點不痛快。所以外人看起來來勢洶洶,其實也不過就是藉此事表個態,皇帝心情一不爽,把李湛處置了更好,李湛沒事,他們上下嘴皮碰一碰也沒什麼損失。
皇帝接到慕容羽本人的摺子之後,就開始下旨安撫李湛,把李湛誇了一大通,最後還勉勵幾句,讓他安心在那裡幹,給了些上次,把他的勳官從上護軍提成了柱國,以示褒揚。皇帝雖然一直對李湛很不爽,但是比起其他人至少起碼他還算聽話的,皇帝又想起樑王回來之後,那些心思又活泛了的寒門,樑王在長安剛安定下來,就有人拿了薦書去做僚屬,不過自己這個大兒子還算謹慎,閉門不見,也並不和那些人交往。他的確也有意提拔些寒門的人,畢竟這些人沒有根基,更好控制。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他還需要李湛給他辦事。
想到寒門就想到樑王,想到樑王又想到另一個兒子晉王,這個兒子就高調多了,和不少門閥大族的子弟來往,還贏了個禮賢下士的美名,有個世家女子的母親,真是佔了好大的便宜,皇帝想起自己的母家,親舅舅一家早死絕了,根本指望不上,堂舅則是站在另一邊跟着迫害父親的。自己的姐姐更慘,生母出身低賤,出身不明不白的,即便後來成了長公主,還是有人暗中鄙視她的母家,她自己也從來不提自己的親生母親。自己這個兒子還沒怎樣,就有這麼多人主動圍着他轉,皇帝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皇帝想到這裡,說道:“樑王不是最好文學麼,他既然喜歡,不如開的文館,編修圖書,也算是他的志趣。”
李湛接到皇帝的安撫之意,心也定了下來,雖然賈敞、竹心先生和涵因都沒把這事放在心上,他一想到皇帝難以捉摸的個性,李湛還是有些惴惴不安,現在皇帝表態力挺,就說明皇帝至少在之後一段時期內還是要用他的。
李湛還要將這齣戲繼續演下去,畢竟朝堂上還有一堆彈劾他的摺子呢,他要把自己的姿態放低,給皇帝一個交代。於是又趕緊寫了一封請辭摺子,裡面再次請罪,並且表示,自己已經摘掉了烏沙,封府待罪。
皇帝收到這個辭官摺子倒是笑了,真是想睡覺就送枕頭,對劉公公說道:“這李湛倒是乖覺,我還想着怎麼堵這幫嘰嘰喳喳的御史的嘴,李湛這就送來了。行了,把這個給拿去給陸相,看他明天上朝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