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遠遠看到騎兵揚起的灰塵,便讓士兵們停止前進,按照防守陣型,列出前、、後三隊。
三個團的士兵分作三隊,每隊五千餘槍手,士兵之間還會有一些間隙,即便在草原,隊列也是顯得太長。
李信爲了提高射擊的密度,讓兩翼的槍手稍稍向前移動,整個隊伍不是常見的直線,而是一道弧線,兩翼向北彎曲,像是一段圓弧,或者一個沒有封口的口袋。
一萬五千步兵一次性投放在戰場,實在不多見,二道坡與蒙古騎決戰的時候,當時只有三千槍手……
李信站在隊伍的最後方,見左翼旗的騎兵一路狂奔,目光變得陰戾起來,他向兩側看了看,炮兵們已經準備好了。
對面有四千氣勢洶洶的騎兵,他不敢大意,哪怕讓他們撤退逃走,也絕對不能讓他們衝破陣型,與槍手們短兵相接,論起短兵相接,在騎兵面前,天命軍的槍手,戰鬥力基本爲零。
騎兵還在兩千步之外,李信揮了旗幟,讓炮兵開始射擊。
“轟……隆……”
數十枚開花彈,划着完美的弧線,先是飛向天空,然後以拋物線的軌跡砸進騎兵隊伍,落地之後,又是一連串的爆炸。
戰馬像是被絆馬索縛住前腿,高速奔馳之下,直接向前滾翻,將馬背的騎兵甩出十數步開外,更多的騎兵,則是從馬背翻滾下去,成爲戰馬的墊腳石。
弼勒塔噶爾聽到炮聲,幾乎在馬背打了一個激靈,等到炮聲消失,又是傷兵的哀嚎……他狠狠地甩着馬鞭,“卑鄙的漢狗,會用火器傷人,等到勇士們殺過去,老子非把你們的肚子剖開看看,裡面究竟藏着馬屎……”
不等弼勒塔噶爾傳令,騎兵自動恢復了攻擊陣型,速度幾乎沒有下降。
三輪炮擊,騎兵已經逼近天命軍的步兵陣型,弼勒塔噶爾大喜,兩三百步的距離,從後方目測,幾乎是短兵接戰的距離,他雙手緊緊攥起拳頭,恨不得親自陣砍一刀。
前面的騎兵並沒有拔刀,甚至連放箭的機會都沒有。
李信等到二百步的距離,方纔下達了“射擊”的命令。
“砰,砰,砰……”
步槍的聲音遠遠不開花彈爆炸時那般恐怖、駭人,但密集的子彈射出去,如同彈雨向前平推出去,士兵們平日又是協同作戰,相互之間的距離掌握得很好,絕對不會漏掉一個騎兵。
衝在最前面的騎兵,無一例外,全部從馬背墜落,不少騎兵身數彈,墜落之前已經斷氣了。
傷兵一片哀嚎,人數越多,叫聲越大,像是給死亡的士兵招魂……
從天命軍這方面來說,火炮威力巨大,畢竟射速很慢,真正的殺傷力,還是步槍,步槍的子彈,如果不是最要害的部位,或許不足以致命,但步槍的數量多。
一波射擊,便是五千顆子彈,以平常三成的命率計算,便有一千五百騎兵彈,不過,槍手們是齊射,距離太遠的騎兵,幾乎被前方的騎兵阻擋,實際彈的騎兵,遠遠沒有這麼多。
不過,彈的士兵,多半身數彈,死亡、重傷的士兵,明顯平日的戰鬥要多得多。
一波射擊,傷亡雖然近千,但不足以嚇退左翼旗的騎兵,這個時候,雙方的士兵都不知道有多少傷亡。
戰鬥繼續。
左翼旗的騎兵繼續進攻,填補傷亡騎兵的空隙,天命軍的第一排槍手,在快速裝填子彈,第二排的槍手,則是稍稍等候了一刻,等到騎兵稍稍靠近些,基本是屍體狼藉的地方,方纔開始射擊。
一輪射擊,一萬五六千子彈,左翼旗的四千騎兵傷亡過半。
李信雖然無法計數確切的人數,但從騎兵的隊形判斷,左翼旗的騎兵,傷亡至少有一半了,心不禁暗喜。
不知道他們能堅持多久。
堅持越久,傷亡會越大!
不過,撤退又能如何,天命軍眼看着要打到卓裡克圖王府了,還能向哪兒撤退?舉族逃跑的可能性不大,女人或許可以騎馬,但孩子、牛羊、財物呢?難道全部放在馬背?他們有這麼多戰馬嗎?
這才一波射擊,左翼旗的騎兵傷亡過半,實在太輕鬆,如果再有一輪射擊,敵軍會不會被全殲?
不知道卓裡克圖王府還有多少騎兵……
弼勒塔噶爾卻是非常着急,他一直跟在騎兵的最後方壓陣,雖然陣型快速向前移動,勇士們前赴後繼,卻一直沒有看到他們將箭矢射出去,難道勇士們忘記了手的箭矢?
早是二三百步的距離,這麼長時間,便是彎刀,也該夠着漢狗的頭顱了,勇士們這是怎麼了?難道他們都被各自的女人榨乾了?
也不像呀,勇士們一個個生龍活虎,恨不得將對面的漢狗一刀兩斷,根本沒有衰弱的跡象,戰馬也是全速奔馳……
他驚疑不定,忙命令一名親衛去前方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騎兵仍然在快速前進,弼勒塔噶爾心焦急,也隨着快速前行,不消片刻,剛纔派出的親衛回來,帶着哭腔道:“固倫額駙,不好了……”
“什麼不好了,快說……”弼勒塔噶爾勒住戰馬,恨不得一鞭抽過去,如此關鍵的時刻,卻是連話都說不好。
“固倫額駙,勇士們傷亡大半……”親衛之說了一半,後面的話語再也說不下去。
“什麼,大半?”弼勒塔噶爾劈頭蓋臉將馬鞭抽過去,“你敢擾亂軍心,當本額駙不敢殺人?”
親衛面門被抽,被弼勒塔噶爾的馬鞭一帶,頓時滾翻在地,他顧不傷痛,迅速爬起來跪在弼勒塔噶爾面前,“固倫額駙,小人不敢說謊,勇士們的確傷亡過半了……”
“啊……”弼勒塔噶爾驚得合不攏嘴,這才半袋馬奶酒的時間,勇士們傷亡過半?天命軍似乎並沒有傷亡……
難道薩木胡日說的都是真的?天命軍的火器,真的強大到能對付蒙古人的騎兵了?爲何以前沒有聽說過?
他的大腦高速運轉,一時想了很多。
繼續戰鬥下去,會有什麼可能的結果?以現在情形來看,恐怕很難突破天命軍的陣地。
如果撤軍呢?他又不太甘心,傷亡了這麼多勇士,難道這麼算了?
最讓他擔心的是,回去之後,如何向阿布交代?
弼勒塔噶爾爾渾身發冷,好似到處都是寒風,綿羊似的漢人,爲何戰鬥力突然提高了,而且還是如此恐怖,僅僅是因爲火器嗎?
他忽地想到盛京,連盛京都攻破了,大清近十萬騎兵……
弼勒塔噶爾像掉進冰窟裡一般,整個身子都僵住了,阿布這是害自己嗎,連大清的十萬騎兵都擋不住,左翼旗的四五千騎兵又能如何?
打敗天命軍,根本不現實,至少他沒有看到希望,騎兵傷亡過半,卻是連天命軍那怪的軍服都沒有摸到。
他開始相信薩木胡日的話,可是……
現在怎麼辦?撤軍嗎?讓薩木胡日這個傻瓜笑話自己?
弼勒塔噶爾擡頭向前看去,密集的槍聲,勇士們像是被招了魂,紛紛從馬背摔下去,他的心像是被刀扎,卻是束手無策……
“固倫額駙……”
“嗯?”弼勒塔噶爾收回目光,見是一名親衛,便皺起眉頭,“怎麼了?”
“固倫額駙,再打下去,勇士們要打光了……”
弼勒塔噶爾一驚,他這一愣神間,勇士們又向前突進了不少,但前方並沒有接近天命軍的陣地,也是說,前進的這部分勇士,又是傷亡了。
這樣的傷亡速度,實在太過恐怖,便是大清的騎兵,也不會有如此的戰鬥力,天命軍的 戰鬥力,實在太恐怖、太令人意外了……
撤軍!
弼勒塔噶爾知道,這是唯一的選擇,無論結果如何,哪怕阿布要責罰他,他也必須撤軍,先撤離天命軍的火器射程之內,再根據具體的情形,也許可以從側面殺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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弼勒塔噶爾相當果斷,決定了事,便要立即執行,“傳令,立即撤軍!”
親衛跟着大聲呼喝,“撤軍,快撤軍!”
左翼旗的騎兵,聽到後方傳來的軍令,立即拉緊繮繩,戰馬吃痛,都是向左打轉,箭形陣的箭頭,像是被折斷了。
李信根據騎兵的動向,立即判斷出左翼旗的騎兵要撤退,忙大喝道:“快,擡高槍口,他們要逃跑。”
“砰砰……”
槍手們自動將齊射改爲點射,同時擡高槍口,以最快的速度將子彈射向騎兵的後背。
李信見騎兵快要衝出步槍的射程了,忙揮動令旗,“開炮,送他們一程!”
炮兵一直在觀看着戰場的形勢,接到命令,立即裝填開花彈,點燃引線……
“轟……隆……”
數十枚開花彈,從不同的方向飛向左翼旗的騎兵,因爲騎兵的數量太少,只有一半的開花彈砸在人羣。
弼勒塔噶爾伏在馬背沒命帝逃竄,忽然一枚開花彈落在馬腹下,“隆”的一聲巨響,戰馬前腿一片血跡,發出一聲絕望的悲鳴,身子向前一歪,在地打着滾,將弼勒塔噶爾掀翻在地。
弼勒塔噶爾顧不得身子摔得劇痛,卻是用雙手捂住耳朵,在地翻滾着,“耳朵,本額駙的耳朵……”
“固倫額駙……”
左近的幾名親衛,都是不同程度的受傷,但還有有兩人翻身下馬,將弼勒塔噶爾擡馬背,一人跨馬,從後面扶住弼勒塔噶爾,又在馬臀狠狠抽了一遍,也不管衆人,向北疾駛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