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桐楠還轉不過彎來,這媽媽也不想多費口舌了,只勸她快上轎,免得誤了時辰,惹貴人不快。若是桐楠還是郡主,這遲了便遲了,如今她只是一介庶民,哪裡擺的起這個譜?
聽了幾句勸告,桐楠惡狠狠地瞪了幾眼一旁圍觀的人,道:“你們等着,要讓我的姐妹知道你們欺我,定讓你們好瞧!”說罷,便鑽進轎子裡。
放好簾子,跟着的媽媽便吩咐轎伕起轎。聽着轎子裡不時發出惡毒的咒罵,她一臉無奈,暗忖:這姑娘怎麼還看不出來這就是她的姐妹給她設的鴻門宴?
都說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昔日桐楠橫行跋扈,如今報應便來了,
再加上世人慣於踩低捧高,桐楠失了勢,哪裡還會有“姐妹”相幫。
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
心裡想了這麼一輪,這媽媽便心生退意,暗想待回了府便提出回鄉,不然以自家姑娘這性子,遲早得把所有人性命都貼了進去。
桐楠罵了半晌,待到了船前,已是嗓子嘶啞。看着精緻的畫舫,她才覺得舒坦了幾分,回頭一看自己媽媽居然還給轎伕賞錢,她又垮下臉來,雙目瞪圓:“賞這兩個廢物作甚?若不是他們,本……我何至於丟這個臉?”
兩個轎伕聽了,臉也沉了下來,不再去接那賞錢,只冷笑着對媽媽道:“你家姑娘這般貴重的人,我們卻是承受不起了,媽媽還是叫馬車來接她吧。”說完便擡着轎子徑直離去。
“趕緊滾!”桐楠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說道,“當自己是什麼身份,在我面前還敢稱我們,下等人就是下等人,一點規矩沒有。”
“……”本還陪着笑臉的媽媽無語了,看了桐楠一眼,只說自己去找馬車便走了。
見人都走了,只剩一個新買進府的丫鬟,桐楠聯想到未婚夫流轉在這丫鬟身上的目光,便心裡生厭:“跟着點!裡面可都是貴人,你要衝撞了誰,我可保不得你。”
這丫鬟面上露出一臉畏懼,恰滿足了桐楠虛榮心。
一擡下巴,桐楠帶着這丫鬟上了船。
留在艙外的丫鬟見了,笑着行了禮,態度十分謙和。
桐楠心安理得地點了點頭,擡步就要走進去,卻被攔了下來。
“姑娘,我家小姐下錯了帖子,特留了奴婢來跟你說一聲,你還是回去吧。”
看着面前的笑顏,桐楠只覺莫大諷刺。
在這之前,桐楠是一點都不想來,要不是那軟骨頭哄她騙她,她纔不樂意丟這個人,如今卻是端着架子說道:“大膽賤婢!竟敢胡說八道!帖子上明明寫的是我的名字,我怎麼就不能進了?”
這麼一鬧,艙內的嬉笑聲便頓了頓,隨機爆發出更大的笑聲。
不一會兒,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拿着帕子蘸淚的陳小姐站了出來解決這個爛攤子。
看到熟人,桐楠癟了癟嘴:“你怎麼纔來啊,你這個丫鬟取笑於我,你也不管管。”
陳小姐驚訝地看了自家丫鬟一眼,問道:“當真?”不待丫鬟作答,她便笑着讚賞道,“你做得很好。”輕蔑地睨了桐楠一眼,她說道,“當自己是什麼身份,還有臉來。”說罷,當着桐楠的面啐了一口,便領着丫鬟進入艙內,重重地關上了門。
桐楠吃了一驚,愣在原地,只聽裡面笑聲陣陣,還有人誇陳小姐幹得漂亮。
陳小姐答道:“這還得多虧寧安在呢,不然我可沒膽量搭理那個不要臉的潑婦。”
聽到寧安的稱號,桐楠幾欲咬碎一口銀牙。
身後的小丫鬟小心翼翼地問道:“小姐,要回府麼?”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後,桐楠大聲罵道,“當自己是個什麼玩意,當初阿諛奉承於我的時候,我還不耐煩你呢!你這騷蹄子,連個夫家都找不到,還有臉跟我說話,我呸!”
外面指桑罵槐的聲音不可謂不響亮,不等桐楠罵過癮,一個媽媽便走了出來,以牙還牙。重重地給了桐楠一耳光,這媽媽說道:“這做姑娘家的還是留點口德的好,嘖,倒是媽媽忘了,如今你哪還有姑娘家的清白,連帶着顏面也丟了。”
看桐楠還要頂嘴,那媽媽嗤之以鼻,只吩咐自家護衛:“這裡面可都是貴人,別讓阿貓阿狗擾了清淨,該打就得打,該罵就得罵,要嫌髒手,便踢下水去。”
“行了。”裡面傳出一個溫婉的聲音,打斷了這番咄咄逼人的話,只道,“既是來錯了地方,讓她回去便是。”
聽出這聲音正是楚良嬈的,桐楠由怨生恨,一鼓作氣就要往裡衝,但被眼疾手快的媽媽給攔了下來,只有大聲嚷嚷起來:“寧安!你爲什麼要害我!你好生狠毒!”
艙門又被打開,陳小姐又走了出來,朗聲道:“桐楠啊,郡主仁厚不同你計較,你還是知趣的好。小心郡主一個不高興,到時候難看的可就是你了。”
楚良嬈眸子一閃,暗忖:這陳小姐倒是個會一箭雙鵰的,知道自己以前和桐楠有隙,竟鬧出這樣的戲碼,如今船未離岸,她這般大聲分明就是要壞自己名聲。
想着,楚良嬈站起身來,穩健地出了艙。
看着狀若癲狂的桐楠,楚良嬈用溫柔而不失力度的聲音說道:“既是陳小姐下錯了帖子,賠個不是便是了。”這一句是提醒桐楠冤有頭債有主,可別被人一味牽着鼻子走。
瞥了一眼笑容僵硬的陳小姐,楚良嬈接着道:“不過桐楠你說話也過了些,你們也算扯平了。不若讓陳小姐使人送你回府如何?”
瞪着陳小姐,桐楠撇撇嘴,算是答應了。而陳小姐自是不會推辭,忙吩咐人送桐楠回去。
此舉落入外人眼中,無一不稱讚楚良嬈張弛有度,寬厚得體。面對那等惡女,還能這樣心平氣和,不愧是秀外慧中。
而心機深重的陳小姐也見識到了她的手段,不禁心有餘悸。事實上,她同寧安郡主本也無仇無怨,可看到自己的風頭被遮過便有幾分不悅,因此纔會想到這樣一出來。好在保住了面子,陳小姐自是收斂,不敢再抓着此事不放。
送走桐楠,她便下命收錨起航。
耽擱了這麼一會功夫,就有人嘀咕起來:“好端端的,跟那人瞎掰什麼,若是遲了,可就看不到回程的人了。”“喲?我怎麼記得剛纔就你笑得最大聲呢?”陳小姐挑眉道。眼瞧着又有了火藥味,楚良嬈垂下眼瞼暗想:這陳家的姑娘如今都挑不到夫家,可見也不全是陳閣老眼光高的緣故,這樣睚眥必報的性子,實在不適合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