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沒有外人,但鐘太醫還是謹慎地看了看四周,隨即走近楚朝陽說道:“王爺,今日下官替熊貴人診脈時,察覺她的脈相有異,似有滑脈的徵兆。”壓着聲音,他又道,“算着時間,也該顯懷了,可熊貴人卻還是老樣子,只怕她也知道裝不下去了。”
楚朝陽略一點頭,問道:“你打算怎麼做?”
“聖上讓下官負責此事,下官不敢擅離職守,還望王爺對下官家人多多照顧。”鐘太醫沉重地說道。
事實上,對於此事,他們都明白這個中緣由。
聖上一向疑心病重,熊貴人有宮寒之症卻懷上身孕這件事怎麼可能不起疑心,只怕他是藉此事來打擊楚朝陽的羽翼而已。鐘太醫做太醫這麼多年,也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不過他並不覺得後悔,楚朝陽於他的恩情值得他冒險,只可惜連累了家人……
看着下了決心的鐘太醫,楚朝陽神色也多了一分凝重:“行之,你告病吧。”
“王爺?”鐘太醫一臉不敢置信,隨即說道,“若是這次不能讓那位如意,只怕會對王爺不利。下官怎麼能視若無睹,讓王爺犯險?”
楚朝陽笑一笑,透着輕鬆自在道:“你就這麼看不起我這個王爺?”
“下官不是這個意思。”鐘太醫一陣語噎。
“你若是信得過我,那便聽我的,明日起告病,要得什麼病,你比我在行。”楚朝陽微挑起眉,說道,“至於有的人恃寵傲嬌多時,也該吃點教訓了。”
皇上能寵幸熊貴人,不就是看上了她不能生,眼下她搞出這麼一出鬧劇,到最後,還指不定得來怎樣的結果。那個人手握上位者的權利,卻一向沒有胸襟,不然也不會對昔日並肩作戰的兄弟處心積慮,這一點,想必沉溺在愛情幻想之中的熊貴人並未察覺。
想了一瞬,楚朝陽又說道:“你今日來可有人看到?”
“應是沒有的。”鐘太醫不甚確定的說道,雖然每一次他都小心謹慎,但這次事發突然,他對此倒也沒注意了。
楚朝陽略一點頭,說道:“既然來了,便去給王妃也請把脈吧。”
聞言,鐘太醫猜出楚朝陽的心思,說道:“王妃之前的舊疾未愈,現在又染新病,眼下郡主大事已近,王爺應該讓王妃在莊子上養好身子纔是。”
鐘太醫一點就通,楚朝陽沒有多說,只是負手“嗯”了一聲。
之後鐘太醫便去看了顧氏,回到府裡已是臥牀不起,身上也冒出看着好似天花的紅疹。而楚朝陽也第一時間派人把顧氏送回到她孃家的莊子上,還對顧氏的母親說顧氏需要她的照顧,所以不用急着回來。
這個時期,天花可不是小病,顧氏自己也怕的要死,可她怎麼都想不明白自己好端端的怎麼會得了這要命的病。一時之間,她也沒深想這其中的變故。
貼身服侍的林媽媽每日也是提心吊膽,生怕自己也染上,有什麼髒活累活都交給了秋月和冬雪。
相比不時找藉口推脫的冬雪,面相老實的秋月則從不推拒,一心一意地服侍顧氏,毫無怨言。
正所謂患難見真情,顧氏對秋月刮目相看,心裡也把秋月看重了幾分。
再加上秋月服侍自己這幾天都沒染上什麼病,只怕這並非是天花,那她要回府也就容易了。堂堂一個王妃,呆在這莊子裡算什麼事?
但任由顧氏說破嘴皮,孃家人都不放她走,生怕被她染了病。另小玉和小月的兩家父母也配合着說了顧氏不少壞話,一時間顧氏的處境便變得前所未有的艱難起來。
顧氏身上紅疹難消,脾氣也是一日比一日暴躁,一旁的丫鬟身上都是青一塊紫一塊,看着十分可憐。這其中還包括了秋月,但她依然任打任罵,一副聽之任之的模樣。
相對的,林媽媽便顯得差了許多,只要顧氏發脾氣,她便躲得遠遠的,生怕惹火上身。
一時間顧氏房裡的人分了心,顧氏脾氣愈發不好了,就在顧氏覺得呆不住之時,卻是聽到了個好消息,那便是熊貴人流產了。
熊貴人流產,皇后的威脅自然就小了,一時間顧氏的孃家歡天喜地。
但轉眼,熊貴人就被升了貴妃,原因是聖上心疼她龍子不保,以此作爲補償。
宮裡流產的貴人不知凡幾,又有幾個能夠平步青雲直升貴妃的?一時間,熊貴妃就處在了風口浪尖之上,昔日裡的姐妹更是反目,背地裡對她算計起來。
再加上熊貴妃的孃家是皇上一手提起來的勢力,比起真正的世家大族,自是差了許多。一時間後宮之中的戰火燃到了宮外,幾個家族明爭暗鬥,更有一些家族結盟,背地裡和熊家做對。
這其中就包括了皇后的孃家,顧氏的母親爲了這事也沒少費心,對顧氏的看管便也沒之前那般上心。雖然顧氏的病看着的確不像會傳染,但小心駛得萬年船,到底顧氏沒被放出來,但平日裡卻是比之前自由多了。
這段日子,顧氏也想了不少,好幾次她都懷疑到了鐘太醫和楚朝陽身上,但是沒來得及深想她便自己否認了。不管他們夫妻有什麼不和睦,但王爺應是不會害她的。而且鐘太醫也病得起不來牀,興許自己真就是被他傳染了。
這個想法難免有些牽強,但是顧氏還是選擇了相信。
算着日子楚良嬈的大婚也快到了,顧氏只覺得這日子越發難熬,可偏偏身上的紅疹不但不消還越長越多,一張臉更是慘不忍睹,顧氏在臉上抹了一堆香粉都遮掩不住。單是這樣便罷了,這些紅疹還開始發癢發疼,讓顧氏想撓也不敢撓,生怕破了相。
對此,秋月想出個法子,拿了乾淨的羽毛做成扇子給顧氏撓癢,這樣既解了癢又不會留下疤。
秋月這一表現,顧氏愈發滿意了,比起說一句做一句的林媽媽,秋月實在是太棒了。
林媽媽還不知道自己無形中就被一個丫鬟比過了,每日都還在顧氏面前表現,日常的補品也說是自己費了一番心思纔要到的,想讓顧氏給她記功。
雖然孃家不身厚道,但顧氏也知道對這些事不會虧待自己,所以林媽媽說的話她壓根就不相信。但是面上,顧氏卻是感動的,看着蒙了幾層面巾的林媽媽她說道:“還是媽媽好。”
林媽媽也做出忠僕的樣子對顧氏說道:“王妃能好起來,比什麼都重要。”說着,她一拍額頭,“瞧瞧老奴這記性,竟是忘了還有事沒做。”
說罷,林媽媽叫來秋月服侍顧氏用補品,自己則溜之大吉。
早已習以爲常的顧氏撇了撇嘴,暗忖:當初自己做的果然沒錯,這等蠢僕就不配有個完美的家庭。說起來那林小四在莊子上也有些日子了,自己要不要把他找回來,讓他給林媽媽找點事做呢?
顧氏心裡琢磨着,全然忘記了自己此時都出不去。
一旁秋月見顧氏面上陰晴不定,只埋下頭,恭敬地端着小碗,她說道:“王妃,趁熱用吧。”
回過神來,顧氏擺手說道:“沒什麼胃口,放着吧。”
“是。”秋月把小碗放回托盤端了出去,隨即端了藥水進來給顧氏擦洗。
看着那棕色的藥水,顧氏不禁皺眉說道:“這藥擦了也不見好,還是不擦了,倒了吧。”
秋月還是應了,轉身就把藥水倒掉,這一幕被偷懶的林媽媽看到,林媽媽便把秋月說了一頓。本就不喜的顧氏聽到更是不舒服,當下就把林媽媽叫了進來,冷笑着說道:“媽媽好大的脾氣,這藥是我讓秋月怪的,難不成媽媽覺得本王妃做錯了?”
一向欺軟怕硬的林媽媽哪裡敢多說,忙解釋道:“老奴豈敢,老奴還以爲是這丫鬟善做主張。”
“秋月一向老實,怎麼會做出當人一套揹人一套的事來?”顧氏明嘲暗諷地說道。
林媽媽心裡打鼓,面上卻是愈發諂媚:“王妃您說的是,是老奴糊塗了。”
顧氏扯了扯脣角,說道:“這些日子的虧秋月細心服侍,我覺得好了許多,若是媽媽也上點心,只怕我這病早就好了。”
聽到這話,林媽媽面色微變,半晌才囁喏道:“老奴也有服侍王妃,只是外間事忙。”
“媽媽是我的貼身媽媽,外間的事與你何干?”顧氏咄咄逼人追問道。
面對顧氏的質問,林媽媽啞口無言,她怎麼也想不到顧氏會爲了個丫鬟來說她的不是,想着她就狠狠地瞪了秋月一眼。
秋月愣了一下,好似醒過神一般說道:“王妃,媽媽也是關心您的。”
顧氏輕哼一聲說道:“本王妃雖身體不適,但卻不瞎,這誰對我好,誰對我敷衍,我可心裡都有數。”林媽媽聞言,背上直冒冷汗,顧氏睚眥必報的性子她是知道的,可她實在是怕啊,她還有小四要養,豈能染上邪病?跪下身子,林媽媽說道:“王妃真是誤會老奴了,老奴對王妃絕無二心。”“媽媽這是怎麼了,我不過隨口說說罷了。”顧氏笑着道,“難不成媽媽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