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紅菱幾人進到裡面,見薛先生正在牀|上躺着,關切地問道:“薛先生,您怎麼樣了?”
薛先生的一條腿高高架起,一隻胳膊和手也包得嚴嚴的,臉色有些蒼白,躺在那裡說道:“唉,人老了,不中用了,摔一下就成這樣了……”
說着看向陌兒,道:“只是可惜,這下子小公子的課業怕是耽誤了。”
展紅菱道:“先生您就不要想這個了,還是好生把傷養好纔是。”
說着招呼過栓子,拿出在城裡買的補品,道:“我帶了些益氣補血的藥材和補品,先生佻先用着,其他的還有什麼需要您儘管說,我肯定都會辦好的,如果您願意,也可以到展府去養傷,我一定派人好好侍候着。”
薛先生費力地擺擺手,道:“不用了,我在這裡挺好,每日還有親家陪我說話,小公子現在知道上進了,我看你不如再給他換個老師吧,我這個樣子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好,好了之後恐怕他們也不會再讓我去教書了。”
展紅菱還沒說話,展陌卻拉着薛先生的袖子說道:“不,我不要別的先生,我只認薛先生這一個老師!”
薛先生也有些意外:“你這孩子,不恨我打你了?”
“不恨,先生教我懂了好多道理,姐姐說一日爲師,終生爲父,我會永遠都記得您是我老師的!”
薛先生伸出完好的那隻手摸着了摸展陌的頭,道:“唉,你能懂事先生我比什麼都高興,我會盡快好起來的,儘量再回去教你這個小調皮鬼……”
說了幾句話後,展紅菱見薛先生似乎精力不濟,便讓他好好休息,帶着展陌出了他的房間。
外面的院子裡,那個家人還在那裡修車,轉來轉去的研究那掉下來的車輪。
展紅菱走過來問道:“這位小哥,你這車子究竟怎麼了,爲什麼好端端的車輪會掉?”
那個家人蹲在那裡半是自語道:“我也奇怪呢,每個車軸頭上有一個銷子插着,擋着車輪不會掉下來,可是這個軸上的銷子卻沒了,我記得得明明在的,怎麼就沒了呢……”
展紅菱也蹲在他身邊看,只見那車軸伸出來的頭上只有插銷子的洞,裡面的銷子卻沒有了。
她說道:“會不會是用得時間長,自己鬆動脫落了?”
那家人連連搖頭:“不會,銷子的頭是彎過來卡死的,不把彎頭掰直是不可能掉下來的。”
展紅菱心中起疑,道:“你的意思是說只有人爲纔可以把它拿掉?那麼你沒記錯,自己什麼時候拿掉了它?”
那家人肯定道:“當然不會,這麼重要的東西,誰會閒着沒事拿掉它!”
展紅菱慢慢站起身,看着車子深思了一會兒,道:“那麼,你這車子在今天送薛先生之前都有誰接觸過?”
“這車子就在院子裡放着,家中誰都能接觸……哦,對了,昨天接外家老爺回來後被於家借去了,說是去城裡送一下客人。”
“於家?那於家是做什麼的?”
“於家的兒子在城裡做皁吏,聽說昨天就是他們的班頭來了,所以才借車去送,只是他們也不會閒着沒事把銷子拔掉啊……”
皁吏?展紅菱心頭向下一沈,暗想難道薛先生受傷竟然是與展志承有關?若是那樣的話也實在太可恨了!
她心裡雖有猜測,可是卻沒對薛先生一家說,告辭後帶着展陌和翠蘿、栓子一起回城。
回到府裡腳跟還沒站穩,藤氏的丫鬟便過來找,說藤氏有事要和展紅菱說。
展紅菱正想去探探她的口風,便跟着丫鬟過去了。
藤氏見到展紅菱進來冷落着臉色,慢聲慢語道:“聽說你出去了,不安安分分的在府裡呆着,又是去哪兒瘋了?”
展紅菱冷眼盯着她的表情,道:“薛先生遇到不安好心的‘牲口’,腿被傷了,我帶陌兒去看望他。”
藤氏的表情一點變化也沒有,既沒驚訝也沒有心虛的意思,淡淡“哦”了一聲,道:“怎麼樣啊,嚴重嗎?”
她越是這樣,展紅菱越是確定與她有關,道:“還好,薛先生說養好傷後還回來繼續教導陌兒的。”
藤氏眼皮垂了垂,心底暗罵:老東西,這樣子還想着回來,該不會也是被展紅菱勾引的吧……
展紅菱見她不說話,問道:“嬸嬸叫我過來不是就問這些的吧?”
藤氏這才擡起眼皮,道:“當然不是,我只是順便打聽一下,叫你過來是有事要說的,你先坐吧。”
展紅菱有些意外,與藤氏見過那麼多次,主動說讓自己坐下這還是頭一遭,不知是什麼事讓她對自己麼客氣。
她一邊想着一邊走到椅旁坐下,道:“什麼事,嬸嬸說吧。”
“也沒什麼大事,只是我們決定擴建府宅,現在你叔叔在臨州城裡也算有些身份,交往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咱這老宅子看着不體面。”
展紅菱點頭:“哦,擴就擴吧,擴建府宅侄女似乎也幫不上什麼忙,叔叔嬸嬸作主就是。”
“雖然幫不上忙,可是我們總得問問你是什麼意思,你不是總說東府是你的麼,我們可不能隨便動,但是總不能我們這邊擴出去了,你那邊還是老樣子。”
“那就一起擴吧,只要別動我這邊的房子就行。”
藤氏惱火地抿了抿嘴,心道這死丫頭明顯是在裝傻,就不信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意思。
可是展紅菱不表態,她也只能直說,道:“可是擴府總是要銀子的,我們手頭沒什麼積蓄你也知道,你叔叔是庶出,當年分家的時候你祖父把所有家當都給了你父親,我們苦熬了這麼多年,攢下點銀子也只夠改建我們這邊的,至於你們那邊的就得你出銀子了。”
展紅菱就知道她是這意思,只是不知道她怎麼把這話說出口的,雖然自己沒有早前的記憶,可是也從三叔公和三叔婆那裡知道,當年父親雖然得了爺爺的大半家產,可卻都用來給叔叔捐官和娶藤氏上面了,父親自己剩下的部分遠比給他的要少得多,現在藤氏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好像一直以來他們多委屈似的。
想着展紅菱冷笑道:“嬸嬸這話可就不對了,雖然祖父把家產給了父親,可是父親卻沒有自己留下,又是給叔叔捐官,又是替叔叔嬸嬸張羅親事的,如果沒有父親慷慨解囊,恐怕不只嬸嬸根本不會嬸到展家,恐怕叔叔也當不上什麼官,更沒有現在的臨州展別駕!”
“你……”藤氏發生這些事的時候展紅菱還沒有出生,應該不知道,沒想到竟然說得頭頭是道,不過她稍微一想就知道肯定是展三公夫婦告訴展紅菱的,不由在心裡更恨,如果不是展三公在臨州的名望太高,她都想教訓一下這老兩口子了。
想着冷哼一下道:“你父親花給我們的那纔多點銀子,當年你祖父可是尚書僕射,在晟國可是一人之也萬人之上,他攢下的何止金山銀山,你父親給我們損官的這點錢不過九牛一毛,何況那官職也不什麼肥缺,也就夠你叔叔掙點餬口的銀子罷了,要想同時擴建整個宅子,我們肯定是沒錢的,所以你那邊還是要你出。”
展紅菱忍不住再次冷笑,這人是有多沒良心,拿了人家的不只不領情,竟然還少,一副吃了虧的模樣。
她嘲諷地哼了聲,道:“雖然祖父早就已經不在了,但是他的爲人還是有很多人在傳頌,他若是那種能指着官位攢下金山銀山的人,先帝也不會那種器重他,失勢後也不會是左降這麼簡單,只有那些整天只想着爭名奪利的小人才會這麼想他,至於銀子麼……這些年叔叔嬸嬸從我那筆嫁妝裡得了多少好處自己知道,也罷,現在我懶得與你們計較,至於建府的事,你們建你們的,我們這邊我會自己看着辦的,畢竟我們這邊搞得不好看也會讓我爹孃臉上無光。”
說完她招呼也沒打一個,起身便出了藤氏的屋子。
展紅菱走後沒多久展志承便回來,藤氏一邊幫他換衣服一邊說道:“今天我和你那侄女說擴建府宅的事了。”
“哦,怎麼樣,她肯不肯拿銀子。”
“還用想,一副窮怕了的窮鬼相,肯定是一個子都不吐,不過她也說了,會自己建她那邊的,不然弄得太寒酸,她勾搭回來那些男人也會瞧不起她。”
“行了,她自己建就行,畢竟我們省下一份銀子。”
“嗯,倒也是,只是單我們這邊建也是大工程,擴建府牆、再修個花園、然後還要建幾套宅子,銀子肯定不少花不說,前後這些事也是一大攤子,你公務繁忙沒時間管,我一個婦道人家也不能整天出去拋頭露面,想想還真是愁。”
她這一說展志承也有些發愁,想了想說道:“我看霄兒現在也算老實,不如把他放出來,讓他管着吧。”
藤氏立刻反對,道:“他一個孩子家,從小到大隻讀書了,哪裡做得來這些事。”
展志承道:“那你說怎麼辦,我們家同共就這幾口人,難不成要我學個分身術來?”
藤氏道:“你急什麼,我這不是正說呢麼,我們自己雖然做不來,但是我們可以找人啊!”
“找什麼人,那麼大開銷,找人就不怕他貪你的銀子!”
藤氏垂下眼睛狀似隨意地說道:“我孃家的表哥就是專做興建營生的,這類事情他比誰都在行,不只匠人的手藝一眼就能看穿,材料工錢什麼的也能壓到最低,我看不如把他找來吧。”
展志承道:“你孃家不是在京城麼,大老遠的找人家多麻煩。”
“他也是各地走着攬活的,臨州算不得什麼,大不了我們不白用他,付他些工錢就行了,到底是自家人,他各處給我們省一省就什麼都有了。”
展志承也沒多想,點頭道:“好,那就找他來吧。”
藤氏面露喜色,道:“既然老爺同意,那我天就給他寫信讓他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