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忙着驗證理論、向宇宙播撒自己的分身的時候，艾AA兩人抵達了目的地。
星軌號漸漸減速，速度減緩到一定程度的時候，AI關閉了曲率引擎，切換到低光速的霍爾引擎。
AI說：“我們現在距太陽系二百八十六點五光年。”
“本恆星系無複雜電磁波環境，無人造建築痕跡，安全係數較高。”
艾AA審視飛船給出的數據，片刻後高興的說：“我的天文研究成果果然沒錯，兩顆有生命跡象的固態行星，不多不少。”
程心不太關心艾AA的研究，她問飛船AI：“太陽系那邊怎麼樣了，遭到打擊了嗎？”
AI回答：“只知道遭遇了降維打擊，但詳細情況並不清楚，我們的航線上出現了一片智子盲區，量子通訊中斷了。”
程心輕輕嘆息，宇宙真是黑暗，它不應該是這樣：“降維能停止嗎？”
AA說：“大概不可能，將三維空間看做沙子堆起來立方體，降維就是拿走底層的一粒沙子，使立方體結構失衡，出現不可逆塌方。”
“沙子跌落地面，變成沒有厚度的沙灘，垮塌不會停止，但也不會超過光速，二維化永遠也吞噬不了宇宙，世上總有安全的地方。”
但不能降維的文明最終都會擠到水窪一般的安全地方去，在水窪小到一定規模前，爭奪資源的戰爭不可避免。
……
DX3906恆星有兩顆固態行星，距恆星較遠的一顆與火星差不多，呈灰色，離太陽較近的另一顆行星與地球相似，有含氧大氣層與生命跡象，它像地球一樣呈現出藍色，艾AA與程心叫它藍星。
艾AA將裝有納米蟲的玻璃罐，通過電磁炮發射到灰星上。
納米蟲將搭建起工業體系，爲星軌號補充物資，像是核燃料、微觀探測器什麼的。
飛船搭載的幾個智子都因爲經過盲區被切斷了量子糾纏，聯絡不上了。
不過沒關係，這不是什麼珍貴的東西。
兩人在藍星上安了家，改造星球環境，建立天文臺，嘗試觀察遙遠的太陽系。
她們處於光錐之外，現在還能觀測到太陽系，二維化的信息要過幾年才能傳遞到這兒。
某一天，艾AA驚訝的發現了幾艘船！就在幾光時之外，離得非常近。
那不是人類的船。
“蕪湖！我們兩個可能是第一個遇到除三體文明之外文明實體的人！”
艾AA激動的將消息告知種田的程心，然後拉她上船。
“AA，你要做什麼？”程心問。
AA眼中有一絲瘋狂：“交流、窺視，如果獲得有用信息，我得回一趟太陽系。”
“有黑域在，太陽系可能要幾萬年纔會徹底毀滅，曙光姐還存在。”
“她那兒有聯繫艦隊的通訊系統，如果獲得有用信息，我必需告知艦隊。”
程心擔憂的說：“這樣太危險了吧，他們可能會攻擊，你會死的。”
“你怕死嗎？”艾AA反問。
程心搖搖頭，對她來說，龜居一地當個縮頭烏龜，逃避現實，與死亡這兩種選擇，其實沒什麼區別。
“伱都不怕，我怕個屁啊，要是搞出一點成績，我就名垂青史了。”
飛船進入曲率加速，智子、強相互探測器被扔出，駛向正在靠近太陽的五艘船。
灰星上，零維黑洞完成製造，壓上槍膛瞄準太陽。
幾十分鐘後，星軌號進入亞光速，在此之後出發的飛船不可能追上它。
由於相對論效應，外面發生的事對飛船內的兩人來說，是一瞬間的。
交流應該是友善的，率先出發的是強相互作用力探測器，它來到飛船的航道上發射電磁波，電磁波的內容是一套基於物理規律與數學規律的自譯解系統。
自譯解系統中的內容與人類文明幾乎沒有關係，它是諸多語言學家、數學家精心編撰的一套世界語言、文字交流系統，保證不會暴露人類文明的文化基因。
“剛進入星空的文明，很謹慎，但你們沒有道德。”
“藏好自己，做好清理。”
可能是出於興趣回覆了一句，隨後，飛船展開了攻擊。
智子率先失效，周圍量子世界的規則被改變了些許，失去眼睛、做三體運動的幾枚水滴緊隨其後的被一種接近光速的東西摧毀了。
艾AA推測，是亞光速的反物質粒子。
能射中運動軌跡十分混亂、幾乎不可測的水滴，說明對方瞬間解析出了水滴搭載的三體運動程序。
攻擊還沒有結束，藍星上的天文臺記錄了後續的過程：飛船光滑的表面上出現炮口，一發有質量的子彈以亞光速射向灰星。
量子計算機、通訊被破壞的那一刻，灰星上的曙光執行最優解演算。
向太陽發射零維黑洞：對方的飛船正在接近恆星，現在已經離得很近了，若恆星變成黑洞，它們將陷入連光都無法逃逸的視界之內。
同時，曙光啓動了灰星同步軌道上的曲率引擎，架設低光速黑域，作爲灰星的城牆。
這道城牆中，光速上限降低到了十萬公里每秒，疑似光粒的子彈進入黑域的瞬間，它率先進入黑域的前面部分速度驟降，動能轉化爲質量，而後面的部分以正常光速撞擊前面的部分，疑似光粒的攻擊物就這樣被自己摧毀了。
低光速黑域是宇宙中最常見的宇宙規律武器，蟲子們用於掩耳盜鈴式的保護自己，高級文明則用它製造城牆，或者將敵人圍困一地。
曙光發射的零維黑洞在靠近太陽的時候直接消失了，疑似被某種力場暴力摧毀。
隨後，太陽出現了耀斑，規模等同於上千億顆恆星級氫彈同時爆炸，耀斑產生了定向電磁輻射、伽馬射線、質子流等，持續轟擊藍星與灰星，抹殺生命，破壞電子產品。
引誘恆星能量，是摧毀一個文明最常見的手段，廉價而高效。
之後，飛船就沒有繼續攻擊了，它們飛向太陽，如同巨鯨一般汲取了海量恆星物質，然後駛離了這片恆星系。
一年後，星軌號飛船減速，灰星曙光最後發射的中微子信號也追上了她們，一年時間對兩人來說只是幾分鐘，收到信息時，她們還在談論‘沒有道德’是何種意思。
程心傷心的說：“宇宙總體在熵增，延緩熵增就是高級文明的道德。”
“包括但不限於毀滅低級文明、抑制自己文明的擴張。”
這是宇宙社會學家早就預料到的圖景。
灰星曙光傳回的資料進一步佐證了這個猜想，艾AA說：“低光速黑域擴散，使恆星系附近的c值出現變化，導致一系列跟電磁相關的物理規則出現輕微波動，雖然對宏觀世界沒有太大影響，但微觀已經徹底變了。”
“整個灰星幾千萬噸的納米機器人，全都變成了一堆碳化合物，這可能就是外星文明沒有徹底摧毀灰星的原因。”
往星球扔一些納米機器人，過幾年還你無數戰艦、星球要塞，如此消耗資源、增加宇宙熵值的東西，自然是高級文明的重點清理對象，清理完了也就沒有浪費子彈的必要了。
飛船停下來後，兩人決定返航，低光速黑域摧毀了光粒，殘骸很有可能飄在灰星的軌道上，得去研究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