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和京誠公司的關係現在可能知道的人不多,可是看網監處這個架勢是要全面摸底,只要她有心,想知道一點都不難。到時候自己可就真得左右爲難了,爲了整個京誠公司、爲了張媛媛的事業,不想低頭也得低頭,被人踩在臉上都要笑着說真舒服。
自己沒了電腦屋一樣活得好好的,張媛媛沒了京誠公司咋辦?一個事業型的女人沒了事業,還是被折騰沒的,對她的打擊有多大?她還會相信新生活可以再來一次嗎?答案很不樂觀。
這麼多問題,洪濤在幾分鐘之內就想清楚了。江竹意的話不能信,不是不信她,而是不信一個官員。誰信官員的話誰就離倒黴不遠了,這是洪濤活了二十多年、小舅舅活了三十多年、醋舅舅他們那一羣人活了大半輩子、瞎子叔和很多街坊鄰居活了幾輩子總結出來的真理。自己沒資格去挑戰,認命吧。
“別別別,這麼好的買賣怎麼能說關張就關張呢,這不是對改革開放成果的踐踏嘛。江處長是吧,我姓歐陽,歐陽天鉞。不是月亮的月啊,是金字邊的那個鉞,大斧子的意思。我爹說起這個名字是希望我長大了成爲一把可以把天劈開的斧子,結果正長身體的那幾年老吃不飽,看這小胳膊小腿的,連板凳都劈不開。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洪濤話音剛落,屁股還沒離開沙發,大門口就走進來一個油頭粉面、西裝革履、個子不高、精瘦精瘦的男人。猛一看洪濤以爲是小舅舅派來的同夥呢,渾身就透着那麼一股子不靠譜的勁兒。
這位倒是自來熟,進屋就直奔江竹意而來,一邊說一邊伸出手,看到江竹意不打算握,這才從胳膊底下夾着的那個一看就是勸業場裡買的地攤貨皮包裡,掏出一個灰色塑料封皮的小本本,衝江竹意稍微露了一多半,瞬間又塞回去了。
還別說,江竹意看到這個東西立馬就跟着他走到了舞臺一角,表情很嚴肅的聽他低聲說了幾句什麼,然後點了點頭,主動伸出手和那個人握了握,再走回沙發這裡,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了洪濤一眼,欲言又止,拿起自己的帽子和皮包,什麼也沒說就出去了。
此時洪濤的表現更怪異,他直接捂着臉把頭低到了兩條腿中間,像是很見不得人,又像是特別疲憊。反正江竹意走了他都不知道,或者說知道也沒擡頭,一直保持着這個姿勢。
“小夥子,你們家院子賣不賣,我給你出個好價錢怎麼樣?”那個看上去快四十的男人看到江竹意走了,又晃晃悠悠的來到洪濤身邊,用皮包輕輕捅了捅正在裝死的洪濤,問出來的話很不像人話。
“哥,你幹嘛啊,再不走回去我告訴我小媽,你又在外面胡來了。”洪濤真像一個死人,一動不動、一聲不吭。倒是歐陽凡凡少見的大喝了一聲,說是大喝,其實還是比一般人聲音小。這個女孩子好像沒底氣一樣,根本不會大聲說話,喊叫更是沒聽過。
“嘖,我喝杯水再走吧……”大斧子讓凡凡的小胳膊一拉,絲毫沒反抗,直接就被拉到吧檯前面去了,眼看就有被拉出去的跡象,他還想在語言上掙扎掙扎。
“我這兒沒你喜歡喝的,回家喝去吧。”可歐陽凡凡連這個小要求都沒滿足她哥,由拉改推了,一直把大斧子推出了門,還把門從裡面鎖上,就和防賊似的。
“洪濤,你沒事兒吧……不用停業,凡凡她哥都幫你解決了,你放心,肯定沒事兒了。”看到洪濤一直保持着一個姿勢沒動,齊睿過來又捅了捅。
“凡凡,謝謝你啊,不過還得麻煩你和你哥哥說一聲,電腦屋我確實不想幹了,我們家院子也不賣。他要是想買院子,我去幫他找個更大的吧……”洪濤終於動了,擡起腦袋時脖子上就像掛了一串西瓜,走路都慢了半拍,臉上的表情說是在笑,但怎麼看怎麼和牙疼差不多。勉強和歐陽凡凡道了謝,打開房門自己走了。
“睿睿,他這是怎麼了?看着真可憐,好好的電腦屋幹嘛不幹了呢?”歐陽凡凡對洪濤的反應很詫異,自己哥哥雖然說話不太着調,可事兒還是辦了啊。沒看那個啥處長的女警察都灰溜溜的走了嘛,可洪濤怎麼比剛纔還頹廢呢。
“他好像是認出你哥哥來了,不是人,是你哥哥的工作證。我注意到你哥哥把工作證拿出來的時候,那個女警察很吃驚,她肯定是認識,可咱們房東也很吃驚,直接就捂着臉不擡頭了。你說你哥也是,出去說不成啊,沒事兒就喜歡四處顯擺嚇人。他的電腦屋不幹了,我去哪兒玩遊戲啊!都怪你!”
齊睿比凡凡明白多了,屋裡發生的一切她自始至終都看在眼裡,細節都沒錯過,分析起來也頭頭是道。不過她也沒轍,只能把屎盆子扣到了凡凡頭上。這一點她們倆也很像張媛媛和孫麗麗,錯誤都是孫麗麗的,英明都是張媛媛的。
“真討厭,回家我就告訴我小媽,他又犯紀律了!要不你再去勸勸洪哥,電腦屋不用關,那些警察不會再來找他麻煩了。”凡凡非但沒覺得齊睿是在扣屎盆子,反而很認同她的說法,衝着門外她哥哥消失的方向說了兩句狠話。
“他能聽我的?你沒看見剛纔他的樣子,輪着那麼長、那麼粗一根鐵棍子,照着那個人腦袋上就是一下。呼,都帶着風聲了,真可怕!嚇得我心好懸沒跳出來!”齊睿撇了撇嘴,她今天算是開眼了。本來以爲洪濤就是個賴皮賴臉、身大力不虧的過氣混子,以前打聽來的那些事蹟百分之九十九都是謠傳,沒想到今天活生生的印證了。
“啊!那、那打成什麼樣了!你可沒說他打人了啊,這回我哥不真犯紀律了,他這不是包庇兇手嘛!”凡凡雖然嘴上一直在罵自己的哥哥,可是一遇到事兒,立馬就能看出向着誰了,一家人永遠都是一家人啊。
“就你哥還包庇兇手?我看他就和犯人差不多!誰也沒打到,讓屋頂上的日光燈架給擋住了。那也特別嚇人,燈架都打碎了,鐵燈架!我坐的特別近,還濺了一身碎玻璃呢。對了,你剛纔看出來沒有,那個江處長什麼的好像和咱們房東認識。她剛多大就當處長了,還是市局的,怎麼會和房東認識呢?還不僅僅是認識那麼簡單,她看我的眼神就和看情敵一樣,你說咱們房東長得也不怎麼樣,還一身的痞子氣,怎麼會有好幾個女人搶着要呢?”
齊睿看着外表冷冰冰的,誰也不願意搭理,其實她也有一顆火熱的八卦心。平時那個樣子都是裝的,或者叫面冷心熱,沒有外人的時候她比凡凡活躍多了。
“我怎麼沒看出來啊……不過那個女警察是挺漂亮的,個子還高,比你還高這麼一點點呢。”歐陽凡凡就沒有孫麗麗的內秀了,她是真糊塗,除了跳舞之外啥也不想。齊睿說的這些細節她都沒注意,唯一看清楚了的就是江竹意的外貌和身高,估計女人遇見女人,第一眼看的都是這些參數吧。
“胡說,她穿中跟鞋,我穿的是平底靴!”齊睿很不樂意自己閨蜜當着自己誇別的女人,尤其是在身高方面,她對自己的身材還是很有自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