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可多躺在地鋪上,耳輪仍然在流血。戈洛塔找來一截皮子條子,給傷口敷上黑草後,將皮子條子貼在耳朵上,圍着腦袋繞了兩圈,正好將結打在了提可多額頭前邊,稍微長一點的皮子頭墜下來,遮住了一隻眼睛,看上去怪怪的,諷刺而且幽默。
婭莎塔一看,第一個笑了,對戈洛塔道:“你的手也太巧了,不偏不倚把結打在了眼前。”
戈洛塔也笑了。所有人都跟着笑起來了。
婭莎塔跪在提可多身邊,說:“來,我重新包紮一下。”
提可多不耐煩地將腦袋一晃,說:“去去去,有什麼不好看的。我不在乎。”接着,對大家說,“你們別站着,都坐下吧,說說這事怎麼了卻。總不能讓我的鮮血白流了吧?我也是爲了大家才被弄成了這個樣子的。假如今天掐死了那個孽種,揚眉吐氣的還不是大家嗎?”
戈洛塔他們陸續找地方坐下,七嘴八舌獻計獻策,討論復仇良方。
蘭德霍一拍大腿,說:“是這樣,咱們現在就操起傢伙,擡上頭兒去找雷吉特,看他怎麼說。道歉則罷,稍有逆耳之言,我們就羣起攻之,殺了他。”
“蘭德霍說得對。”莫索夫說,“趁着事情還沒有結局,我們過去正好。部落人們會同情我們的。”
提可多聽着,一時拿不定主意。
婭莎塔說:“快別瞎說了,萬萬不可這樣。咱們族派就你們這幾個獵手,根本不是雷吉特他們的對手,更何況,他的身後是蒼鷹部落所有的人們。即是你們殺死了雷吉特,獵手們也不會放過你們的。到那時,一切都就晚了。”
“婭莎塔說的有道理。”提可多有氣無力的說,“和人家相比,我們的力量的確太單薄了,欲去白白送死,不如先壯大自己。”
戈洛塔站起來說:“姐夫,這口氣我咽不下去。你好好養傷,我這就去找雷吉特理論。”說罷,拿起提可多的長矛就往外邊走。
大家都愣住了,不知道究竟應該阻攔還是應該讓他去。
“快,把他攔住。”提可多說。
“戈洛塔,你給我回來。”婭莎塔追過去,抓住戈洛塔胳膊就往回拽。
戈洛塔邊走着用力一甩,掙脫了婭莎塔的手。
蘭德霍說:“大家都不要阻攔。我們跟他去,給他助威,先嚇唬嚇唬雷吉特,殺殺他特威風。”
雷吉特屋裡,簇擁坐着、站着十多個前來看望他的人。有老人,有婦女,更多的還是獵手。他們譴責着提可多破壞祈福儀式的缺德,和不尊重首領的行爲。
瓦西里說:“首領,你太仁慈了。今天這件事,你要是順手結果了他,別人也無話可說。”
“就是啊。這個提可多太囂張了。處處使壞,唯恐部落不亂。根本不把大家放在眼裡。”
“我懷疑,十多年前,老首領屋子着火,是提可多幹的。”
“留下這個惡棍,早晚是咱們部落的隱患。他的心腸太毒了。”一位女人說。
就在大家義憤填膺直抒己見的時候,突然從外邊傳來一個高亢的聲音:“雷吉特,你給我出來!我要與你討個公道。”
“是戈洛塔。首領,你說怎麼辦?”林柯說着,站了起來。
“我們去教訓他吧。”
“打倒算了。”
……
“都不要亂來。我出去看看。”雷吉特說着,第一個出去了。
大家也跟着一擁而出,站在雷吉特身邊。
屋子外邊,戈洛塔手持長矛,氣勢洶洶。他的後邊,站着蘭德霍等三個人。個個都是一副對敵的表情。
大家見戈洛塔手裡拿着武器還帶着三個人,是真正想來動武的,擔心首領吃虧,立即散開,將他們圍在了中間。
以前的好友、出生入死的捕獵同伴,因爲提可多和雷吉特的原因,此刻面面相覷,彷彿陌生人一般,一個不認識一個了。
“你想幹什麼?”雷吉特問戈洛塔。
“想教訓你!你爲什麼把我姐夫弄成了那樣?”戈洛塔將矛柄在地上一搗。
“你姐夫沒告訴你原因嗎?他簡直就是該死!是我仁慈,手下留情了。”雷吉特提高了嗓門道,“多年以來,他一直在找茬破壞部落律法,敵對有正義感的人們,想要我的腦袋。這個人太可惡、太陰險了,早晚會自取滅亡的!”
戈洛塔撲閃着眼睛,無言以對,軟下來,結巴了一下,說:“那,那你也不應該把他傷成了那樣啊。”
瓦西里見戈洛塔不是純粹來挑事的,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頭,說:“看起來,你還沒有了弄明白事情的真相,讓我來告訴你吧。”
瓦西里把事情的起因和經過詳細的給大家講了一遍,在場的人全部都愣住了。瓦西里又來到莫索夫跟前,用卑視的目光看着他說:“你也來了?你扮演的叉角羚形象不錯啊。呵呵。”
瓦西里是在威脅莫索夫。在給林柯孩子的祈福活動中,莫索夫扮演各種動物,都敗在了瓦西里手下。瓦西里剛纔說話的意思也就是,你永遠也戰勝不了我。
不知道莫索夫聽懂了瓦西里的意思沒有,他苦笑了一下,向後退了退。
雷吉特明白,戈洛塔的骨子並不壞,是一個有點正義感的人。儘管戈洛塔帶領着幫手前來鬧事,雖然於理不通,但於情是可以原諒的,他畢竟是提可多的小舅子,提可多受傷了,他若不站出來鬧一鬧,搞點動靜,會招來閒話,被別人恥笑的。
莫索夫等人聽了瓦西里的講述,明白了提可多受傷的原因,又見雷吉特身後的獵手們不但人數多,而且個個精神抖擻,一副隨時準備動手的樣子,站在那裡,不敢多說一句話,唯恐惹怒了雷吉特,被他們教訓一頓。
雷吉特見戈洛塔和他的隨從們一個個軟下來了,沒有執意鬧事的企圖,道:“雪域屬於地球,河谷屬於雪域,只有蒼鷹部落纔是屬於我們的。我們組成了一個集體,相依爲命,共同對抗各種自然災害,雖然不是流着一個血管裡的血,但是,我們大家是相互擁有,相互依賴的。維護好部落秩序,也就等於保護好了自己的親人和家園,百利而無一害。如果我們內部搞不好團結,自己土崩瓦解,互相殘殺,互相謀害,有朝一日,即是苟且共處,也會被別的部落乘虛而入,趕盡殺絕。你們都回去吧,好自爲之,多爲部落前程動動腦子。養好精神,有的人快沒吃的了,再過三兩天,我們還要狩獵呢。”
戈洛塔擡起頭,看着雷吉特的臉,嘴脣動了一下,又把想說的話嚥了下去。一回頭,對莫索夫他們說:“走,我們回去。”
雷吉特道:“這就對了。知錯改之,不爲過錯。”
其他人都狠狠地瞪着戈洛塔他們。
戈洛塔等人垂頭喪氣的快步離去了。
瓦西里喊道:“嗨,當心點,雪地上滑,別摔斷了腿,以後可就沒辦法過來找茬兒了。”
大家故意放聲大笑,刺激戈洛塔他們。
果然,莫索夫腳下一踉蹌,摔倒了。兩個人連忙攙扶。
雷吉特這邊,笑聲更大了。
有人還喝彩起來:“好!好!跟大地櫴摔膘一樣。別把地球砸陷下去了。哈哈。”
戈洛塔幾個人回到了提可多屋裡。
正在烤肉的婭莎塔見他們回來了,忙起身讓座。
“這麼快就回來了?怎麼樣?”提可多問。
戈洛塔將腦袋一歪,不作回答。
蘭德霍說:“別提了,他那裡有十幾個人,光獵手就有七八個,我們一個人對付兩個還不夠呢。”
“也沒有把那個混蛋嚇唬嚇唬?”婭莎塔問。
大家都低下頭,沒有人回答。
提可多生氣地說:“我就知道你們會掃興而歸。即然這樣,還不如不去呢。現在,不僅僅是讓我受傷了,更重要的是傷了咱們的臉面,以後拿什麼鎮壓部落,拿什麼和雷吉特較勁呢?”
婭莎塔說:“寬容一下罷了。部落和睦重要。”
“你閉嘴。”提可多說,“此仇不報非男人!熱鬧還在後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