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軼徹底清醒過來是在三日後, 這三日裡她只知道迷迷糊糊中有人喂她水和流食。即便迷糊,她也配合得很好, 沒讓自己被食物嗆死。但即便吃過東西, 她還是被生生給餓醒了。
像是睡了一個長覺, 睜開眼, 便見臧皇后溫柔的眼,關切的神情。
臧皇后小心翼翼地將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認得我麼?”聽說失血過多的人, 大腦會受到損傷, 可能會出現很多意想不到的問題。
宋軼嘴脣動了動,眼中露出些驚訝和惶恐,爲什麼是臧皇后?
心頭隱隱冒出一個意識,劉煜知道了, 否則,他不會勞動臧皇后來照顧她。這就跟他當年要替王司馬北伐一樣,離開時, 也是勞動臧皇后來照顧她。
臧皇后溫柔地笑了笑, 宋軼的眼神告訴她, 她認得,只是突然不知道該如何說。看着這張阿姝的臉,想起宋軼戴着面具, 擋住這張臉所做的那些事, 她心頭酸澀氾濫開來,心疼得無以復加, 面上卻始終平靜如初——劉煜不打算公開她的身份,想來,這是她的意願吧?
“一定是餓了吧,等一會就有吃的了。”爲防宋軼隨時醒過來,廚房一直給她備着吃食,不管用不用得上,沒敢有絲毫怠慢。
臧皇后招呼那邊上吃的,這邊端了水,親自扶起宋軼喂她。
宋軼看着水碗,心中七上八下,臧皇后越是如此平靜以待,她便越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終究是暴露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們似乎並沒有打算公之於衆,甚至還在非常配合地裝不知道。
宋軼迅速收拾起那些不必要的情緒,安安心心地調養身體,以漱玉齋宋軼的身份。
那些強勁□□的藥性並沒有因爲她往鬼門關走了一遭就徹底失效,她身上到現在還是軟綿綿的,始終提不起力氣和精神,臧皇后陪了她兩日,太醫們確認她沒有異常後纔回宮。
開元帝對此非常的不滿。
“你是朕的皇后,阿煜太不懂事了,竟然讓你離宮五日。”
五日沒見到自己皇后的開元帝忿忿不平。
臧皇后看着他,有些話卻難以啓口。阿姝不願意承認自己的身份,可是顧及着開元帝這個渾水摸魚坐上龍椅的皇帝呢?
近兩日她將近來這幾件轟動一時的案子捋了一遍,隱隱意識到宋軼在其中不可忽視的作用。不管是她主導的也好,還是她推波助瀾的也罷,她知道,她不是無的放矢。她在復仇,在清算那些導致王家覆滅的所有人。
陡然想起慕容玖的案子結束時,宋軼爲她寫傳記,準備納入《驚華錄》風雲榜,開元帝當時也半開玩笑說阿煜和她都入了《驚華錄》,他這個皇帝也理所當然應該入,宋軼當時的笑容,她便看出了幾分蹊蹺,如今想來,宋軼對劉乾這個皇帝是不認可的吧。
是啊,王家覆滅,最後劉乾坐上皇位,不得不令人有所猜想。連臧皇后自己都不能確定劉乾是否是清白無辜的。
“阿卿怎麼如此看我?”
臧皇后低下頭,深吸了一口氣,再擡頭時,眼神堅定下來,“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
開元帝臉色也變得正經起來,“你問。”
“在王家的事情上,你可有對不起阿姝的地方?”
開元帝猛地一震,心中有一團怒火在燃燒。他知道,他坐上這個皇位被很多人猜忌過,這亂世,本就沒有什麼乾淨的人,皇位前更是白骨累累。但是,他不想自己最親近信任的人也這樣看待自己。這些年,他們沒問過當年的事,恐怕也是因爲他們承擔不起自己可能做出對不起王家這個結果吧。
開元帝深吸一口氣,握住臧皇后的手,“當然沒有。你可以說我乘火打劫坐上了這個皇位,也可以說我借了王家覆滅的風勢坐穩了這個皇位,但是,我從來沒有主動對王家做出過不利的事。”
不管這話是不是實情,但臧皇后都願意相信他。劉乾是個很看重家人的人,對劉煜更是看得比性命還重要,他們兄弟之間的感情即便是天地傾覆都不會發生改變,她也相信他不會做出讓劉煜爲難的事,除了坐上這個皇位,在亂世中保住劉氏一族。
就算他有所隱瞞,如果阿姝要復仇,最終查到什麼,她也願意跟他一起償還。
臧皇后將臉貼在開元帝胸口,聽着他安穩的心跳聲,道:“我信你。我們夫妻永遠不會分離。”
開元帝動容,將人緊緊抱在懷裡,輕拍着她的背脊,低聲耳語,“我不會再讓你失望了……”
也許,這個世間有很多誘惑,他也有過年少癡狂,但現在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他們用二十年的歲月,把彼此融入對方骨血,是什麼都無法在拆開的。
聽得宋軼醒來,劉煜早就想回司隸臺看看,可在聽到宋軼異乎尋常的平靜反映後,他突然不敢了。
這一晚,在確定宋軼已經睡着,而且薛濤還刻意點了安眠香之後,劉煜進入了宋軼的房間,看着宋軼戴着面具,打着香甜的小呼嚕,覺得自己大概是想多了。
陪人坐了一個時辰,在被安眠香料把自己薰暈之前,劉煜又回了趙石的府邸。
羅丹瓊自從到了這裡,便再沒能見到天日,但每天卻有趙石親自找來的大夫爲她把脈,看是否懷孕或能否懷孕。
羅敬輝沒接到女兒的消息,隱隱感覺到事情不妙,親自上門數次,都被趙石以各種理由搪塞了過去,羅敬輝終於坐不住了,急得在屋裡團團轉,“這個趙石到底是怎麼回事?”
若說要軟禁羅丹瓊,但總得找到個合適的理由不是?
他頭一回看不懂趙石的意圖。這一直是他用得最趁手的棋子,如今似乎成了別人對付他的殺手鐗!
羅敬輝突然頓足,看向外面,長嘆一聲,看來這顆毒牙不得不扒了,與其我死不如他亡。
一刻鐘後,一隻信鴿飛出定遠侯府,轉眼那密信便放在劉煜案前。又是一組數字。
劉煜將那封反切碼密信抖給趙石看,“你與羅敬輝相交多年,想必應該知道源詩是什麼吧?”
趙石瞥了一眼,或許其他他不知道,但這個他是必須知道的。只是他漢字的確不識幾個,但記住了反切源詩的發音,也記住了破解方法。
雖然沒有準確的源詩,但通過趙石的口述,寫出同音字,按照密信上的數字,找到對應的字,再用反切法切出字音,於是這封密信內容呼之欲出:拔除趙石爪牙,扶趙作上位。
簡單一句話,趙石反覆咀嚼,冷笑起來。這個趙作正是因爲他無法擁有自己的後代而收養的義子,原來,這竟然是羅敬輝精心安排的一枚架空自己的棋子麼?呵呵!
劉煜看完密信,轉眼收好,放回竹筒,重新綁回那隻信鴿的腳上,同時,也寫了一封密信給盧君陌傳過去,只是他們的是人傳遞,比不得這些飛禽,所以,那隻信鴿他遲了兩日才放飛。
“豫王是想讓我與羅敬輝的部下內鬥之後,再坐收漁翁之利麼?”趙石如今像是變了一個人。冷靜、依然殘酷,但這樣的野獸更可怕,與之爲伍,時時刻刻得提防着被他反咬一口。
劉煜能清楚意識到趙石已經從最初的憤怒暴戾中清醒過來,說不定甚至開始圖謀活命之計。應該說,在將憤恨發泄在羅丹瓊身上之後,他便慢慢清醒過來,是以,最初說的幫他滅掉羅家,卻遲遲沒有實現。
但,現在醒悟爲時已晚,他動了羅丹瓊,即便他想和解,羅敬輝也不可能善罷甘休,同時羅敬輝在他的逼迫下終於放出了殺手鐗,決定放棄這顆棋子,他們之間的盟約已經徹底斷裂,再沒有合作的可能。
“益州你是回不去的。你若能幫本王扳倒羅敬輝,本王可以考慮饒你一命,放你迴歸故土!”
故土?
這對於因爲野心侵蝕中原,而死在這片大好河山的胡族而言,是十分誘人的存在,即便那裡貧瘠得如荒漠,終年伴隨着呼嘯的寒風和沒完沒了的飢餓。但,那是他們發源的故土啊,祖祖輩輩生長繁衍的地方。
這百餘年,胡族們就像到中原到漢人的地盤做了一場春秋大夢,有些人留下了,比如拓跋氏,有些人覆滅了,比如慕容氏,苻氏,還有些人幾乎滅絕了比如他們羯族。
而到最後,到底誰能統一九州,坐穩天下,顯然已經不關趙石的事了。他已經註定被歷史所遺棄,或許,迴歸故土是他最好的歸宿。
“好!”趙石相信劉煜的話,即便此時的劉煜非常想殺了自己,但爲了大局,他只能委曲求全,因爲,他現在不能讓宋軼的的犧牲白費。
趙石在劉煜的眼皮子底下,親自寫了密信傳往益州,他能坐穩這個刺史位,多少還有一些能夠絕對信任的心腹部下的。
朝廷上,在羅敬輝接到益州回傳密信,確定一切部署妥當時,終於向趙石發難,拿出趙石的各種目無法紀的罪證試圖一舉將他誅滅。而趙石也拿出羅敬輝的各種罪證,互相攻訐。
此事一出,就如一個信號,迅速傳到益州,定遠侯與刺史府這對破不了的聯盟頃刻間分崩離析,雙方勢力各種明爭暗鬥,大打出手,甚至發生了混戰。眼看戰火就要蔓延到其他州郡,盧君陌就在這時現身,調派附近州郡軍隊,對益州形成包圍之勢,讓那些暗中觀察等着坐收漁翁之利的人瞬間歇了心思。
這一局朝廷打得非常漂亮,而世家大族很樂意看益州一地狗咬狗,同時盤算着最後這塊大肥肉會落在誰的手裡。
那樣龐大的鐵礦,完美的兵器鑄造,誰看着不流口水?
所有人都眼睛發光地盯着益州的風雲變幻。
宋軼也盯着,從司隸臺盯回漱玉齋。她相信以劉煜和盧君陌的本事,益州一地的事情應該已經在掌握之中,但朝堂之上,趙石一直以來不過是羅敬輝的棋子,他頭腦簡單,即便知道羅敬輝很多隱秘,恐怕他也是沒有有說服力的證據的,相反,羅敬輝握着這枚棋子的所有致命弱點。
果不其然,頭一輪證據比拼,趙石輸了個一敗塗地。
風雲突變,不過瞬息間。所有人都清楚意識到,無論是在益州一地的勢力,還是在朝堂之上的攻訐,趙石都不可能贏過羅敬輝,朝廷要收回益州管轄權,恐怕沒那麼容易。
而與羅敬輝有過交易的州郡世家數不勝數,總有那麼一波一不小心被羅敬輝抓住了把柄的,否則,他如何能在南朝呼風喚雨?這便爲他找到了不少幫腔的盟友,短時間,司隸臺也拿他不下。
而現在,羅敬輝就死盯着趙石,讓他交出羅丹瓊,而趙石卻否認羅丹瓊在自己手裡,羅敬輝便轉而利用這些大族製造是司隸臺軟禁了羅丹瓊,從中挑撥他與趙石關係的流言蜚語,誰叫那之前,司隸臺的確在監視羅丹瓊呢。
羅敬輝一則想要逼迫司隸臺,想從他那裡要回人,二則,也是爲了讓司隸臺失了公允,不好在此事上過多插手。
這一連串的事件雖然打破了趙石和羅敬輝最強勁聯盟,形勢也朝着所預計的方向發展推進,但越是如此越不能不能掉以輕心,要打擊羅敬輝,便要連根拔除,讓他永無翻身之機。
宋軼閉着眼,一邊撫琴,一邊盤算着眼下的局面,忽覺有什麼東西砸在頭頂,她只當是又下雪了,沒在意,直到腦袋被砸了三下,她才睜開眼,看過去。只見孫朝紅坐在她頭頂的樹杈上,摘了樹葉兒往她頭上砸,那樹葉兒因爲冬日寒雪,凍得青黑,也不肯掉落,偏偏就被她糟蹋了。
“又在冒什麼壞水?”孫朝紅不滿地看着她,她已經從琴聲中聽出這傢伙心中的壞水如瀑布一樣飛流直下三千尺了。
宋軼停手,“我想,我沒那麼快撮合趙誠和陶如了,但我想現在就得到那批殘劍。”
孫朝紅停止蹂、躪樹葉,看她,“就算你拿到這批殘劍要如何用?司隸臺若此刻出手,恐怕未必有足夠公信力去說服世家大族相信這批殘劍的真實性。羅敬輝若打死不認賬,這個局又如何能破?”
孫朝紅頓了一下,看着她戴着面具的臉,她早就從司馬長青那裡知道了宋軼的身份,此刻再看這個人,心裡便多了些許感慨,也想爲她做得更多一些。
“還是說你想親自彈劾羅敬輝?”以王司馬愛女王靜姝的身份。
“你知道,我從來不會將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
孫朝紅看着宋軼,宋軼面色平靜,顯然心中早已做好盤算。
“你想好了麼?”
“嗯。這件事,總該要個名正言順,不是麼?”
孫朝紅點點頭,隨手丟給她一隻匣子。匣子裡有藏殘劍的圖紙,還有開啓暗門的鑰匙。隨意衝她揮揮手,便消失在雪色中。
是夜,一個身披斗篷的女子出現在京輔都尉趙筠的家門口。接到拜帖,趙筠一陣風一般從內堂衝出來,一不小心還在門檻上絆了一跤。
宋軼看着差點摔到地上的人,掀開兜帽,淡然一笑,“阿筠,是我。”
明明一句沒有什麼特別意味的話,趙筠卻本能地知道,是的,這是靜姝,是他們一直在等待的靜姝。
“我回來了。”她說。
看着她嘴脣翕合,趙筠心口怦咚直跳,好不容易壓住心中的急顫,端出同樣一副鎮定模樣,道:“回來就好。”
這一句話,穿越了十年的時空,終於響在彼此耳邊,四眼相對,萬千情緒無以言表。
“她去找了趙筠?”劉煜接到這消息並不感到意外,但心裡卻難免失落。他能推測宋軼想做什麼,但是,她沒有向自己求助,而是去找了她認爲可能幫上忙的其他人,偏偏那麼大一羣人卻不包括自己。
先是趙筠,接着是王強,之後是中尉軍八校慰中的王虞舊部,再之後是與王家交好的謝家,還有丞相趙方,以及在朝在野的其他人。
宋軼用三天時間,聯絡這些足夠與羅敬輝對抗的世家大族,並將那批殘劍運了出來。而這一切都掩藏在羅敬輝與趙石明爭暗鬥的風波之下,竟沒人能及時察覺。
劉宋一年有兩次大朝會,一次是冬至日,一次是元旦。
兩次時差不過月餘,很多偏遠之地的官員在參加完冬至大朝會後,便不會啓程回鄉,而是會繼續待在京城等第二次大朝會結束。
所以,定遠侯和益州刺史之間愈演愈烈的矛盾衝突自然也得到最大範圍的擴散。每天都有大量朝臣因爲此事進宮面聖,開元帝也想在元旦大朝會前將此事給了結了。丞相趙方提議,召集文武百官,乾脆就此事進行一次大商討。
時間定在大朝會前三天,那些該參加大朝會回鄉又回來的人幾乎都已經到齊。
數千名官員,三品以上在宣政殿內站立,三品以下在宣政殿外廣場站得浩浩蕩蕩。最終的對峙,到底誰輸誰贏?所有人都拭目以待。
羅敬輝看了一眼趙石,以前最好的盟友,如今反目,看着分外刺眼。
這邊開元帝剛就坐,那廂便由丞相趙方代爲提上一份奏摺。
這是彈劾羅敬輝的奏摺,與其他官員曾經彈劾羅敬輝細數他數十宗罪不同,趙方彈劾的內容只有一條:當年給前朝王大司馬也就是本朝定國公造劣質兵器,致使其全軍覆沒!
開元帝看完,心頭猛震,視線在劉煜身上一掃,劉煜眼觀鼻鼻觀心,沒有擡頭。開元帝看向羅敬輝,朗聲道:“趙丞相彈劾你的奏摺,朕想你有必要親自看看!”
羅敬輝接過一看,也是心神猛震,但面上馬上恢復鎮定,“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臣相信皇上英明,定不會受人挑唆!”
挑唆?
呵呵,竟然用了這個詞。
開元帝冷冷勾了一下嘴角,復看向趙方,“趙丞相,朕想看證據!”
不待趙方答,羅敬輝率先說道:“書信什麼的都是可以僞造的,就如當年定國公被下獄,一樣有奸佞僞造了他通敵賣國的書信。”
羅敬輝篤定,自己並沒有留下什麼確鑿證據,但司隸臺若要僞造書信,那是非常容易的。他就是要激起世家大族對司隸臺的忌憚和反感,給自己製造心理優勢。
“定遠侯莫急,證據當然是有的。”趙方胸有成竹,“皇上,臣請傳定國公之女王靜姝進宮面聖!”
這個名字驀地砸出,開元帝差點從龍椅上蹦起來,劉煜終於擡了頭,兩人的視線不期然交匯,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詫。
開元帝驚詫的是王靜姝真活着,而劉煜驚詫的是,宋軼竟然願意曝光身份。怎麼會?他知道宋軼會利用那批殘劍,知道她聯絡這些舊部是爲了助長聲勢,讓幫羅敬輝的那些大族有所忌憚,從而孤立羅敬輝,畢竟,至今沒有一個人敢去逆王大司馬這件事的逆鱗。
可是,她爲什麼會親自上陣?而且是以靜姝的身份?
劉煜轉頭看向外面,明明知道人還在宮外,卻忍不住引頸期盼,想早點看到她,想從她的言談舉止中探究明白她的真實想法。
開元帝也長吸一口氣,讓自己鎮定下來,“傳王靜姝覲見!”
一聲聲唱諾從宣政殿內傳到宮外。宋軼看着宮門在面前開啓,回頭看了一眼中尉軍將士,以及與王虞兩族有交情的在朝在野之人,所有人都朝她點點頭,一行人護送着十萬殘缺兵器,浩浩蕩蕩地開向宣政殿。
宣政殿前廣場上,在傳出王靜姝這個名字時,所有人都躁動起來。王靜姝?那不是王司馬的愛女麼?她更是豫王殿下亡故的妃子,她竟然還活着?
豫王殿下十年不續絃,各種傳言甚囂塵上,尤其是將王靜姝傳得如何驚塵絕豔,凡俗莫幹望其項背,今日能一度廬山真面,怎不令人激動。
所有人頓時伸長了脖子朝這邊望過來,只見爲首那名女子身着素衣,容色傾城,每一步都踏得穩當堅定,目光凌厲,像是要將罪魁禍首送上斷頭臺。
明明他們可以質疑王靜姝的真實身份,明明他們可以驚歎一下這傾城之姿,可偏偏在她的感染下,一個字都說不出口,心裡隱隱有個念頭,羅敬輝這回完了!
宋軼一步一步邁向宣政殿,無視所有人的探究目光,直視前方,到得御前,伏地一拜。王虞舊部,也齊齊跪在地上。從上面看過去,竟然有數十人之多,而且不是軍政要員,便是大族名流,每一個人都頗具影響力。
果然是阿姝!
只是看一眼那眼神,開元帝便篤信這一點。
趙石看到這張臉陡然明白過來,這,竟然是豫王妃,難怪、難怪劉煜會如此在意,難怪那個女人會那般勇毅,成爲頭一個擊潰他內心破壞羅趙聯盟的人。
劉煜看到宋軼的眼神時,終於明白,她爲什麼要以靜姝的身份親自上陣,因爲,她就是要以王司馬女兒的身份,將這個敵人名正言順地斬殺馬下!
衆人平身,宋軼看向羅敬輝,笑道:“今日,我便要名正言順地取下你的人頭,爲那十萬大軍血仇!”
作者有話要說:
前兩章太重口了,掉了好多收,後面寫清淡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