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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眼裡的丈夫
下班回家,梅香趕緊用熱水洗了一把臉,走進廚房爲白露做飯。這時林誠打電話回來,說今天下午省電視臺有他們大會直播。
“媽,媽,看報紙,看報紙!”白露一邊換鞋子一邊高興地大聲喊。
“什麼報紙啊?準備吃飯,我已經做好了。”梅香一邊盛飯一邊說。
白露放下書包,拿着報紙跑進廚房,說:“媽,看,我的作文登報了。”
梅香把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接過報紙說:“在哪呀?”
白露用手指着說:“這,《報喜》你看過的,是老師給我投的稿。”
“哦,是這篇呀,我還給你改過錯別字哩。嗯,當時我就說這篇作文寫得好,文章把你得第一名的心情寫出來了,有幾處細節寫得很生動。沒想到你老師還給你投稿了。”
白露得意地說:“老師還在班上讀了我的文章。號召全班向我學習哩”
梅香笑着說:“好好好,白露同學有進步,可別驕傲哦。快吃飯吧。”
端起飯碗,白露問:“媽,爸爸什麼時候回來?這次怎麼去了這麼長時間?”
梅香笑着說:“快吃飯吧,到電視上看你爸去。”
“啊!爸上電視啦?”白露高興地手舞足蹈。
“是的,被評爲全省十佳優秀法官了。”
“電視上什麼時候播呀,我能看到嗎?”白露問。
梅香看了一下手錶,說:“哦,那個時間你要上學了。沒關係,媽代你看就行了。”
白露吃過飯,遺憾地說:“看不到爸爸在電視上的光輝形象了,要能重播就好了。”
“呵呵,看爸爸上電視有什麼意思呀,要自己上電視,那才叫棒!”梅香笑着爲白露開門。
白露接過媽媽遞來的水壺,笑着說:“您等着吧。”說着跑下樓去。
省電視臺對全省十佳法官評選活動進行了專題報道。
梅香在電視裡看到自己丈夫上臺領獎的鏡頭,心想,今天他們父女,一個上電視一個上報紙。呵呵,她心裡美滋滋的。
這幾天,梅香心裡舒坦多了。沒想到高八度這一鬧,梅香在書記面前斗膽怨領導,縣委給城關鎮解決了兩個大問題。一是縣財政撥款爲全體下崗職工買養老保險,這是以前梅香爭取而被縣委否定了的,現在被縣委採納了;二是對城關鎮班子作了重新調整,“紅人”調離了城關鎮。徐梅香不僅在城關鎮站穩腳跟,威信也大大提高了。
班子裡的女副書記說:“徐書記這一杯子砸得好,把班子砸團結了。”
另一個說:“最大的收穫,是把下崗職工砸進了保險箱……”
這些議論梅香聽到後頗有感慨。不管人們怎麼議論,自己的工作確實比以前順手多了。
晚上,她把女兒安頓好,跑到書房打開書桌上的檯燈,又側耳聽了聽隔壁女兒房間的動靜,確信女兒已經自己開始學習,她才坐下來,小心地打開抽屜,拿出林誠的日記本翻看起來。
這幾本日記她不知看過多少遍了,可每次看的時候她都象牧師讀“聖經”一樣那麼虔誠。對丈夫的過去她不曾瞭解,但這幾本日記幫她全面的認識了他,瞭解了他,而且使她深深地愛上了他。她真地愛上了這個理智善良大度的林誠。
她經常聽別人誇她是個“女強人”,誇她的人都認爲這是恭敬她,表揚她。而梅香最不喜歡或者說最怕別人用“女強人”形容她。她認爲“女強人”一詞把一個女人應該具備的美德說得一點不剩了。在她看來,“女強人”是“假男人”的代名詞。
不怪別人把自己看成女強人,在外面自己就是“女”不起來,沒有哭過,沒有求過,沒有怕過,沒有服輸過,這不像“假男人”又像什麼?可是,在林誠面前,她卻成了典型的小女人,怎麼也強不起來。林誠遲迴來一點,就可把她急得哭一頓;對她說話聲音大一點,她的眼淚就會跑出來;兩個人吵架後,林誠不呼不哄不賠小心她餓死也不吃飯。她自己也不明白,爲什麼會是這樣……
早晨,梅香站在陽臺上目送着女兒去上學,她看着女兒揹着沉甸甸的書包,想起了自己的學生時代。那時,他們的書包裡可沒有這麼多書,最多也就五本書。學校長期實行開門辦學,學生們跟着工人學工,跟着農民學農。有機械班、農業班、文藝班、體育班。
宣傳隊的學生,除了排練,還是排練,根本不需要學習。梅香那個時候,在哥哥的督促下,一直看《論語》。開始不懂,後來,她也讀得津津有味,感覺這書裡怎麼有這麼多好詞、好句、好故事?夜深了,同學們已進入夢鄉了,她卻還欲罷不能。有什麼辦法?自己不找書看,真還看不到幾本書……看着女兒遠去的身影,她臉上露出了微笑,羨慕女兒趕上了一個好時代。
林誠今天要從省裡開會回來。梅香到菜場買了些丈夫愛吃的青菜和水果,買了些魚和肉。
她精心地做着每一道菜,等林誠回家。這時電話鈴聲響了,是林誠打來的,說單位爲他接風不能回家吃飯,晚飯後還要到舞廳去跳舞,還囑咐梅香晚上帶女兒一塊去玩。
梅香心裡一下涼了半截,自己準備的一切都毫無意義了。她若有所失地勉強答應了。
要說跳舞,應該是梅香的特長,她從上小學開始就進了毛澤東思想宣傳隊,參加工作後又任團支部書記,一跳就是二十來年。可是,她現在不喜歡跳舞,而且很反感這樣的活動。儘管社交活動中現在時興這樣,她在單位從來不主動安排這樣的活動。即使這樣,林誠的邀請,梅香還是很在意的。不知怎麼,林誠所接觸的人、所做的事她都非常有興趣,而且充滿了好奇。
婚前,梅香對林誠的愛應該說是一種朦朧的,帶一些“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的味道。現在,林誠的工作、林誠的言行、林誠的情緒、林誠的一切的一切都那麼令她牽掛……這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化的,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或許,是從看了林誠厚厚的日記開始……
她先將女兒梳洗乾淨,接着開始打扮起自己來。此時,她像一個少女去見初戀情人一樣,心情還有些激動。
華燈初上時分,梅香帶上女兒來到舞廳,這裡早已經歌舞昇平,黑壓壓滿屋人,梅香一眼看到了林誠。
林誠也正朝門口望着,看到梅香,快步走過來,彎腰親了一下白露,問“想不想爸爸?”白露扮了一個怪臉沒回答,笑着跑進舞廳。
梅香發現林誠喝了不少酒。他是不大喝酒的,梅香一陣心疼,深情地問了一句:“還好吧?”
林誠望着她笑着擺手說:“沒事,大家高興,我今天多喝了一點。”說着就拉着梅香下了舞池。
跳舞時,林誠緊緊地抱着梅香,還偷偷地吻了一下她的脖子,大有久別勝新婚的味道。
梅香輕輕地推開他,說:“怎麼跳舞都不正經,小心你同事看見。”說完一笑又貼耳說:“回家隨便你怎樣都行。”
林誠抿嘴一笑,稍有一點放鬆地做了一個怪相,這才恢復到正常跳舞的動作。一曲完後,林誠擺着手對同事說:“我不行了,真的不行了,你們玩吧。”於是他便一頭倒在沙發上睡起覺來。
林誠沒醉。他心裡想,裝醉,這是個多麼好的藉口啊!不知是何種原因,他不想在梅香面前與其她女性跳舞。他今天根本沒心思跳舞,可領導和同事們的好意他又無法拒絕,他幾天沒有回家了,確實很想見到梅香和女兒,就只好把她們也約來了。而此時,梅香看到林誠這樣,恨不得馬上帶着他離開。可她看了看一道來的同事,個個玩得興高采烈,也就只好奉陪了。
直到深夜舞場終於散了。而又有人提出一起去吃宵夜。這個時候梅香作爲家屬只有奉陪到底了。他們來到十六層的旋轉餐廳,一邊吃,一邊唱,一邊欣賞城市的夜景。
坐在林誠身邊的**事小微顯得十分有興致,爲林誠拿筷拿碗、沏茶、挾菜,還專門到服務檯要來解酒藥,一邊調和一邊關心地問:“好點沒有?”
林誠連連說:“沒問題,我真的沒問題。”
**事的聲音聽起來是如此的溫柔!而這溫柔的聲音在梅香聽來,如此具有殺傷力,這力量大到可以摧毀這整個旋轉餐廳,可以把林誠震倒,可以把梅香擊毀!
白露早就要睡了,梅香抱着女兒坐在一旁被這聲音震暈了。
**事安置好林誠,又興致勃勃地上臺唱了一首《相識在雨中》,那甜蜜蜜的聲音,充滿了真情實義。之後,**事又給林誠點了一曲《想說愛你不容易》,林誠搖頭說喝多了不能唱。**事硬拉着他上臺唱了一曲。
梅香依然抱着女兒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只是呵呵陪着笑臉,看着他們。
**事發現孩子已經睡着了,便對梅香說:“嫂子,孩子這麼睡要着涼的,我看今天的活動還有一會,是不是帶孩子先回去休息?”
**事的關心在梅香聽來簡直就是逐客令。她意識到自己在這裡確實也有點防礙他們。她有些不知可否地說:“行,女兒確實要睡了,我明天還要開會,你們多玩會兒吧,我們先回家。”
林誠這時卻似醉非醉地說:“不行,不行,我老婆不能先走,她難得出來一趟,讓她多玩一會。要麼一起回去,要麼我帶女兒先走。”
聽他這話,那位**事便不再說什麼了。梅香心裡很感動,憑女人的直覺,梅香感到那位**事很掃興,也看得出林誠根本就沒有理會那**事的心思。
夜宵終於結束了。林誠抱着女兒和梅香坐在小車後排,同事小微坐在前排,他們住同一個院子。一路上他們沒有說什麼。
回到院子大門的時候,梅香望了望天空,天高星遠,看了看周圍,空無一人。她突然想到,林誠他們經常夜深人靜的時候回家。如果今天林誠不約自己一起去,那他今天不是單獨與小微一起回家?在這靜悄悄地夜晚,孤男寡女……
回到家裡,林誠的酒全部醒了。他快快地洗完澡,一絲不掛地上了牀,使勁地抱住了閉着眼睛想心事的梅香……
梅香此時只是身子聽憑他的擺佈。她的心還停留在那豪華旋轉餐廳裡的歌聲裡。《相識在雨中》、《想說愛你不容易》,這兩首歌她以前都聽過,但並不知道里面的歌詞,她今天認真地聽了也認真地看了屏幕上的歌詞。特別是林誠唱的歌詞:“無數個夜裡,悄悄地思念你,遲到的風裡繫着你,每頁的日記裡,輕輕地呼喚你,醒來的夢裡在哭泣……”她覺得這歌詞好纏綿好纏綿。
在林誠出去開會回來,他爲什麼要唱這首歌呢?這歌分明的不是唱給自己聽的,那是**事點的,**事對他喜歡唱什麼歌都非常清楚,他們是不是經常在一起唱歌?這歌詞是不是林誠對**事的表達呢?他唱得那麼投入,邊唱還邊衝着自己笑,也衝着那個**事笑。“無數個夜裡,悄悄地思念你……”哎,他究竟唱給誰聽的呢?她覺得自己心裡好亂好亂。
從那場舞會後,梅香開始注意林誠的言行,一旦他有事不能按時回家,她就站在窗前等他回來。這時的她沒有心事做任何事情,就是一直想幹幾件大事的雄心壯志此時也跑得無影無蹤了,這時候的她,唯一的願望,就是林誠能按時回家。
他是不是真有事?是不是與另外的女人在一起?她開始注意和觀察他的那位**事小微。他們出門時經常與小微不期而遇。她發現,平日裡並不起眼的她,突然變得充滿了活力。看上去,她的衣着是那麼的講究,瘦高的身材穿得十分得體。皮膚保養得白白的,眉毛和嘴脣還有鼻子就像是整容過一樣好看。小微在梅香眼裡成了大美人。她想,在林誠眼裡當然就更美了。
從此梅香心裡一直裝着那個**事小微,裝着小姑娘們織的那張網。她還時常想起姐姐夏荷。
一天,小微站在陽臺上,悠閒嗑着瓜子,看着樓下熱鬧的街面。梅香也正好在打掃自家陽臺上的衛生,不時的朝小微那邊看一眼。忽地,梅香看見小微滿臉笑容、兩眼發光,帶着興奮的神情,深情地俯身看着樓下。
梅香想,她肯定是看到自己的丈夫或者孩子回來了,於是,梅香也朝着她看的方向望去。瞬間,梅香驚呆了,那**事看到的不是她的丈夫,也不是她的孩子,而是自己的丈夫林誠!那一刻,梅香深深地感到驚恐、迷惑、不安,她直覺地認定,這個女人喜歡上了自己的丈夫。
晚上,她怎麼也無法入睡,但又不能把自己的懷疑當事實說吧?她只好側面跟林誠約法三章,她推了推熟睡的林誠,說:“我跟你說個事,今後你不準到舞廳去跳舞。”
林誠睡得暈呼呼的,說:“我今天沒有跳舞啊。”
梅香說:“我說的是今後,你跳舞太不正經了。”
林誠閉着眼睛說:“我怎麼不正經啦?你沒話找話說吧?”
梅香說:“我怎麼無話找話說啦?你跟我跳舞都抱得緊緊的,和其她女性跳舞就更不用多說了。”
林誠聽她的聲音不像開玩笑,也認起真來,說:“你這人,怎麼這樣看問題,你是我老婆,我不抱你抱誰去?”
“我不管,我就認爲你不正經。以後不準隨便到外面吃飯,即使有推不掉的應酬,吃完飯要趕緊回家。”
林誠擡頭看了看時間,已經是凌晨一點了,便說:“你怎麼還不睡?跳舞、吃飯,不都是工作上的應酬?你沒這麼不懂道理吧?”
梅香說:“我不管,反正今天我跟你說了,以後別說我爲這些事跟你吵。”
林誠將梅香一抱,說:“好好好,以後儘量少應酬。睡吧。”
梅香人是躺下了,可一點睡意也沒有。她儘管希望丈夫工作上有進步,但她堅決反對他在外面有過多的應酬。她認爲,那些所謂的應酬不可能成就他事業上的成功,相反,林誠如果遠離那些不必要的應酬,工作會更順利。
在她的心裡,丈夫、女兒、家庭比什麼都重要。她認爲,妻子不喜歡丈夫對家庭沒影響,因爲,即便妻子不喜歡自己的丈夫,她也會一輩子忠於丈夫,對家庭不離不棄;而丈夫不喜歡妻子則不行,丈夫終究會拋家棄子去愛他喜歡的女人。
她堅信:“女人是受理智支配行事,爲責任而活,男人則是受感情支配行事,爲需要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