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嫣更往他懷中縮了縮,顫抖着聲音:“陛下。”
他將姒嫣擁緊,入微的體貼,一雙眼卻始終沒有離開過扶楚的臉:“如果,孤偏要吃它。”
自她眼中,完全猜不透內心想法,當它,字脫口,她直接將手中冰劍往前送了一點,刺破他肌膚,直到見血,給他再清楚不過的回答。
他沒有識時務的放開難受捲纏的冥王,刺痛過後,反倒綻開魅惑人心的笑:“陛下的愛寵,傷了孤的夫人,害死了孤的子嗣,孤跟陛下討個說法,也不爲過罷。”
扶楚微微偏頭,不再看赫連翊,對立在一邊的胥追平靜道:“通知弓箭手,包圍晏國館,若他傷了冥王,便讓整個晏國使節團給冥王陪葬。”
姒嫣倒抽一口涼氣:“你敢”
扶楚冷冷笑道:“寡人沒聖什麼是不敢的。”
四面八方,站滿了人。
蕭白璧和東陽櫻淵循着扶楚殺來的方向跑來,不同的俊美,相同的錯愕,蕭白璧盯着飄浮在扶楚周圍粉白相間的圍屏,將他們完全隔絕在她的世界外,如此深厚的功力,他真不是對手,還有那把璀璨冰劍,怪不得沒見她隨身配備武器,只要她需要,就算是如水柔軟的東西,也可以成爲她手中致命的利器。
東陽櫻淵盯着扶楚手中的冰劍發呆,明明是莫大恥辱,他發誓忘掉,可再看見相似的場景,那晚的每一個細節,還是歷歷在目,大約景色太醉人,迷了心神,竟不能確定,誰纔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傾城和佑安站在蕭白璧和東陽櫻淵相對的方向,三點一線,會聚當今天下最負盛名絕代人物扶楚、赫連翊、子墨、東陽櫻淵外加一個玉傾城,真像一場韶華盛宴,漸欲迷人眼。
吳泳、姒黛等人佔據另一角,望着處於弱勢地位的赫連翊皆是圓睜着眼珠子,連連搖頭。
隨後趕到的少叔秉一手捂住脖子,悄無聲息的靠近吳泳,隨手搭上他的肩膀,竟引得吳泳一蹦老高,回頭就卡住少叔秉的脖頸,好在少叔秉另外那隻手還護着自己的脖子沒有被一下掐死。
少叔秉收回搭在吳泳肩頭的爪子,雙手死死護住自己的脖子,忍痛啞着嗓子問:“你怎麼了,見鬼了
吳泳竟慎重其事的點頭:“太可怕了,真是見鬼。”
正對吳泳方向,也行來一衆人,爲首的正是落落大方的姜蓮心,同樣的三點一線姒黛、姒嫣和姜蓮心,難見的齊整。
相對於赫連翊一派的提心吊膽,扶楚這邊卻是輕鬆自在巧鈿還要氣死人不償命的高呼一聲:“哇,陛下好厲害”
姜蓮心臉上掛着燦爛的笑,怎能不開懷,這抹英姿颯爽的紅,不愧是她愛上的人,一招鎮住當世的風雲霸主,是她自小就幻想要嫁的,真正的英雄。
焦點中心,赫連翊沒有退步,熱得血融出些微的冰水沿着他精緻的頸部曲線緩緩滑淌,漸漸潤溼玄色深衣。
冥王扭絞成團,想來十分難過,扶楚眼底的血色愈發深刻,趨近紫紅,佑安伴她逃亡了幾個月冥王陪她蹲在地宮裡整整三年,如果他傷了冥王,就讓整個晏國使節團陪葬,那話,不是她隨口說說的,原來,她是這樣護短
“父王”清脆響亮的呼喚,打破魔咒,圍屏散開,恢復成細碎花瓣和柳絮,隨風激舞。
赫連翊感覺自己的心莫名一抽,忘了顧及喉間利器,循聲望去,對上姜蓮心身後太監懷中抱着的小男孩,如遭電擊,這個,就是扶楚的子嗣洵兒吧,這樣的親切,熟悉,這樣的,像他,忍不住低喚:“洵兒”
可他被洵兒忽略得徹底,那雙和他一模一樣的眼睛緊緊的盯着他對面的扶楚,又一聲喚:“父王。”
酸澀的笑,赫連翊到底妥協,鬆開鉗制住冥王的手,語調飽含失落:“愚兄只是與賢弟開個玩笑,想來賢弟愛寵只是來找嫣兒做個遊戲,卻不知嫣兒身子虛,這怨不得它。”
姒嫣渾身劇烈的顫抖起來,緊緊抓住赫連翊肩膀:“陛下”後話戛然而止,因扶楚的冰劍似無意間從赫連翊的頸子移開,正好劃過她貼在他頸窩處的額角,帶出洋洋灑灑的一串晶瑩的淡粉色珠子,她還敢說什麼
冥王摔在地上,懵了一陣後,垂首喪氣的,蜿蜒爬向扶楚,它沒有成功。
扶楚低頭審視了冥王,見它爬行的還算平穩,鋒利冰劍瞬間化成冰碴子,折出春日暖陽的七彩光輝,如炫目水晶,赫連翊卻在每一片碎冰中,看見相同的絕代風華瞬間失神。
“你叫寡人什麼”
清冷的嗓音,喚回遊離的神思,赫連翊擡眼看她:“賢弟。”
扶楚似沒聽清:“哦”
赫連翊堅定攀交情的意志:“賢弟。”
扶楚偏了頭,似笑非笑:“寡人若沒記錯,涅舟是你授業恩師。”
赫連翊沒想到扶楚怎麼將話題扯得那麼遠,可還是點頭:“是。”
扶楚淡淡道:“論起來,涅舟該算是寡人的二師兄,你若真想與寡人攀親,今後再見,便依着輩分,喚寡人一聲師叔罷。”
站在胥追身後的雲開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赫連翊的俊臉騰地一下通紅。
扶楚不再看他,待冥王攀上她,直接轉身向洵兒走去,在她背後,昏了頭的姒黛竟暗使護衛對扶楚下黑手,卻沒想到,袖箭飛出,竟被赫連翊抓住。
姒黛詫異出聲:“翊。”
赫連翊攥着袖箭朝扶楚看去,可她連頭都沒回,徑直走到洵兒面前:“好了”
洵兒癟着小嘴搖了搖頭,想了想,又點了點頭,怯生生的喚了聲:“父王。”
少叔秉不怕死的再次無聲無息的貼近吳泳:“那小子就是扶楚的兒子”
卸了緊張的吳泳,這次沒條件反射的攻擊少叔秉:“怎麼樣,我沒說謊吧”
少叔秉撫着下巴,喃喃:“這個,會不會其實是扶楚偷的咱們陛下的兒子”
吳泳:“我覺得,或許,有可能。”
那廂,佑安看着姒嫣滿頭鳥毛,總覺得心中一陣陣刺痛,靠近胥追,壓低聲音:“冥王它”
胥追望着攀附在扶楚身上,無精打采的冥王,輕嘆:“如果冥王是個人的話,想來它一定會拿弩箭直接戳死那個女人,而不是打算溺死她。”頓了頓,眼底透出憐惜:“卿心ˉ當年就是被姒黛用弩弓射殺的。”
扶楚離開,因她會聚的人羣自然隨之散去。
偎依在赫連翊懷中的姒嫣,本就痛苦不堪,見赫連翊的目光一直盯着遠去的人羣,更加受傷,將全身重量全掛在赫連翊身上,虛弱的喚:“陛下,妾身好痛。
姒黛緩步靠近,望着姒嫣腦袋上橫七豎八的鳥毛,俏臉因剋制笑容而微微扭曲:“妹妹,真是”被姒嫣恨聲打斷:“你真是我的好姐姐。”
姒黛將目光轉向赫連翊。
赫連翊神色冰冷:“勞請姒太后讓讓,孤的如夫人需立刻就醫。”
姒黛咬了咬牙,赫連翊的心腹親眼瞧見她將姒嫣推出去當了自己的替死鬼,再擋下去,怕赫連翊當真會對她不客氣,緩緩移步,讓開去路。
赫連翊沒有看姒黛,快步離開,留給她一個疏離背影,漸行漸遠,她無論如何也追不上。
亂世湮華紫筱戀喜
這一胎到底沒能保住,獲悉此消息,姒嫣哭得聲嘶力竭,先是喊着要將冥王扒皮抽筋,喊着喊着,就將冥王,換成姒黛,,神智漸漸不怎麼清晰。
赫連翊沒像從前那樣守在她牀前,石墩返寒,他卻直接坐在上面,手肘撐在石桌上,十指交叉擎着額頭,維持着這個姿勢,從正午到日傍西山。
吳泳和少叔秉一直陪在他左右,眼見天色漸晚,少叔秉小心翼翼勸他:“陛下還年輕,今後機會多得是。”他認爲赫連翊是在爲那個無緣相見的孩子痛苦。
又默了片刻,終見赫連翊有所反應,卻是擡眼望向吳泳:“你說,冥王最喜歡的是誰”
吳泳娶了小欒,小欒幾年如一日的在吳泳面前講挽棠苑裡的舊事,吳泳耳朵都聽出繭子,對那些過往,倒背如流:“冥王最喜歡的,自然是王后。”赫連翊是王,奴兒自然是後。
赫連翊那雙鴛鴦眸裡波濤洶涌:“冥王看扶楚的眼神,令孤覺得熟悉,那種動物,認定的主人,便是一生一世吧”
吳泳愣了一下:“陛下的意思是”
赫連翊視線飄向遠處:“那年,奴兒衝開封印,她的一對眼珠泛着血色,方纔,扶楚的眼睛,也是紅的。”
吳泳再愣:“啊”
赫連翊自言自語:“洵兒是她親生的吧”
少叔秉理清赫連翊的意思,搖頭:“扶楚不是憑空冒出來的,何況,姜蓮心也有了身孕。”
赫連翊莫名的笑了笑:“今晚,孤去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