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哭了多久,如玥只覺得乏累的不行,整個人昏沉沉的沒有了力氣。信貴人與芩兒一直在門外,聽着裡面沒有了動靜,才躡手躡腳的走了進來。
皇帝將食指放在脣邊,比了個噓的動作,不讓她們出聲。信貴人緩慢的走至皇帝身前,將才扭過還依然溫熱的手絹遞了過去。
芩兒也輕手輕腳的擱下了熱茶,兩個人又不動聲色的退了出來。
臨放下厚厚垂簾的那一瞬間,信貴人不禁睨了皇帝一眼。這一眼,看見的滿滿都是他的用心。回想起來,自己入宮的時候也不短了。雖然那個入宮的理由很是可笑,讓她頂替自己的族姐成爲信貴人,可她從來就只有認命。
皇上的心裡,從來就沒有過她。哪怕一時一刻都沒有。
皇帝用還溫着的手帕,小心的爲如玥拭去眼角的淚水。這半晌沒有人來回稟,相信是還未尋到皇九女的下落,說真的,皇帝心裡也十分的害怕。怕再失去這個女兒,更怕如玥傷心。
“笑薇?”如玥忽然覺得臉上溫溫的,像極了笑薇的臉貼過來,柔膩的落在她的臉頰:“笑薇……”她猛然睜開眼睛,卻只有皇帝在身邊。“皇上,是不是已經找到笑薇了,是不是已經有了笑薇的消息?”
“如玥你別急,這會兒還沒有人來回話。”皇帝有些內疚:“是真不好,本想替你拭去溼漉漉的淚痕,卻把你弄醒了。”
如玥搖了搖頭,重新依偎在皇上懷裡:“臣妾不怪皇上,是自己的心太亂了。”
“皇上。”常永貴貼着厚重的門簾恭順道。
“進來。”皇帝一下子來了精神:“是不是有小公主的消息了,快進來回話!”如玥更是一雙杏目都瞪圓了,恨不能馬上聽見女兒的消息。
常永貴吱應了一聲,掀了厚簾子進來,謹慎道:“回皇上的話,奴才並未找到小公主,不過在雨花閣找到了初貴人。”
“初貴人?”皇帝大爲不解,此時還並不明白這和小公主的失蹤有什麼關係。但是恍惚之間他似乎又明白過來了。倘若不是外人所爲,小公主又不是自己走失的。能這樣不動聲色,就將小公主帶走……
如玥更是激動的有些難以抑制:“把人帶上來,本宮要親自問清楚。”
初貴人走進西暖閣的時候,神色很平靜,看不出心緒。身上淡淡的花香味兒,幽幽的飄出幾縷,即便沒有離得很近,也能嗅到痕跡。再瞧她的穿着打扮,五福吉祥的圖案,一絲不苟的妝容,顯然是早有準備。
“祈福多半是會去祈安殿,怎麼初貴人這個時候,會在雨花閣?”如玥沉着冷靜,壓制着自己心裡的焦慮,擔憂之色也並未過分顯露。只是臉上嚴肅的神情卻怎麼也掩飾不了,這個時候她是無論怎麼都笑不出來的。除非得知笑薇平安無事。
“臣妾本是想去祈安殿的,但不知道爲何心緒不寧,想起了雨花閣裡,先帝爺親筆御題的匾額上‘知珠心印’四個字,便覺得心中澄明。所以就去了雨花閣。因是忽然想去的,也並未驚動旁人。”初貴人微微垂下眼瞼,不明所以道:“是否因爲臣妾的疏失而驚動了皇上與如妃娘娘?還請皇上恕罪。”
這話說的滴水不漏,沒有什麼不妥的。畢竟後宮裡沒有哪條規矩是說妃嬪入夜了,就不許前往雨花閣祈福禮佛的。
既然是這樣,如玥索性直接問道:“小公主與永和宮忽然不見了,初貴人你可知曉緣由?”
“什麼?小公主不見了?”初貴人極爲吃驚,神色詫異:“這怎麼可能,永和宮裡有王嬪娘娘照看着,還有常娘等人一直侍奉在側,即便小公主貪玩也斷是不會離開永和宮的。怎麼會無端的不見了?”
皇帝沒有說話,沉着臉色凝視着眼前的初貴人。
卻是如玥目光銳利的劃過她的面龐:“本宮也很奇怪,所以纔要將虔心靜心的初貴人請來,一問究竟。”
“如妃娘娘,您的意思是臣妾把小公主抱出來了麼?”初貴人忽然就委屈了,噗通跪在了皇帝面前,極盡壓抑道:“白日裡,御醫魯天因爲誤會扭着臣妾的腕子,就送去了玉妃娘娘那裡。說臣妾憂心在媚貴人的藥裡做手腳。
可事實卻是,那藥根本就不幹臣妾的事兒,分明是內務府的奴才們弄錯了混在一起。玉妃娘娘雖然還了臣妾的公道,可臣妾心中依然煩悶。口口聲聲喊着冤枉,而您與王嬪娘娘都沒有半分信任於臣妾。
如今小公主不見了,您也以爲是臣妾所爲,臣妾一雙手一對眼睛,怎麼可能什麼都計算在內?又能去祈福,又能順手抱走小公主呢。娘娘若不信,大可以問問常公公,尋到臣妾之時,唯有花雨一人陪伴在側,根本再無旁人。”
媚貴人的藥裡被人動了手腳,這話皇帝卻是第一次聽到。無論是如玥還是蘇拉,都沒有在他面前提及一言半語,那麼究竟是意外,還是刻意有人作祟,倒是值得深究了。只是這會兒所有人的心思都紮在小公主身上,皇帝不願意去弄清楚這些。“這麼說,你當真沒有瞧見笑薇了?”
“回皇上的話,臣妾當真沒有瞧見小公主,絕無半句虛言。”初貴人向來不聲不響的,這會兒敢於皇帝目光相對,倒是比平素要膽大的多。
如玥知道,若是沒有一點半點的證據,這個初貴人如何也不會認下這罪過。非但不會認罪,反而將自己與媚貴人的矛盾無限的放大。單憑對皇上的瞭解,如玥知道皇上聽進去了。才於永壽宮住下,就遭逢了算計,哼,皇上必然是要心疼了。
可這些,算得什麼?如玥一點也不在乎,只要女兒能平安的回來,即便是讓她媚貴人當上妃子又如何?
“常公公,勞煩您送初貴人回永和宮歇息。並替本宮知會王嬪,不要着急,亦不要爲難初貴人。畢竟初貴人根本不知情,皇上與本宮同心,只盼望六宮和睦。”如玥握緊了皇帝的手,說的格外動容。
“難爲你這個時候,還爲朕想得這麼周到。”皇帝果然領情,心裡有舒暢了許多。“常永貴,照如妃的話去辦。”
待到人送了出去,皇帝才轉首對如玥道:“這樣的時候,你還這樣爲朕着想。難爲你了。”“臣妾不覺得爲難,只是心急如焚。皇上,笑薇只有兩歲,又怕黑,臣妾實在擔心的不行。卻無計可施。”如玥是多麼的想,當場就治了初貴人的罪啊!
又或者用刑比她說出實話來,總歸不能這樣輕易,就放她走了。可是……可是和皇帝之間的情分,讓如玥變得謹小慎微。她可以伏在他懷裡痛哭流涕,可以任性或是撒嬌,甚至可以說負氣的話,卻不能讓他覺得自己殘忍,狠辣,甚至刁毒。
如玥總覺得,一旦有這樣的趨勢,皇帝又會無情的將自己劃分爲和別人沒有什麼不同的那一類。爲了笑薇能平安回來,這個時候,她無論如何不能激怒了皇上。否則只會更加被動!
夜色之中,盡是點着火把或者提着宮燈四下尋找小公主的侍衛。燃燒的火把,將紫禁城漆黑的天空耀的火光沖天。交錯縱橫的小隊,穿梭在東西六宮的每一處。可依舊沒有小公主的影子。
他們怎麼也想象不到,越危險的地方,就越是安全。
還有什麼宮裡,會比在如妃所信任的人宮裡,藏匿小公主更安全呢。小六子懷抱着昏迷中的皇九女,早已經躲在了玉妃的延禧宮裡。
只因延禧宮比鄰奉獻殿,若是拿皇九女的命,祭奠了大清的列祖列宗也總算不錯。小六子恨透了如妃,這會兒抱着她的女兒,只覺得無比興奮。但此時細細的想過,又覺得奉獻殿不是最好的去除。
若是就讓這可憐的固倫公主,命喪於玉妃宮裡,如妃該有多恨啊。這兩宮的樑子,必然也結下了。如此一來,兩虎相爭,媚貴人也好趁機穩固自己的勢力。越想越覺得可行,小六子索性不打算再抱着小公主逃竄於夜色之下了。
再有麼,畢竟才得知小公主失蹤了,玉妃就將自己宮裡的人打發了出去找了。這裡的守衛這樣鬆懈,倒是很容易把小公主的屍首,懸掛於正殿之上。
這麼想着,小六子興奮的托起小公主往正殿的方向去。
“站住。”
才穿過迴廊,小六子就聽見身後有人說話,且是個沉穩的男聲。
“誰?”小六子猛的回過身,只瞧見那男子蒙着臉,看不清楚樣子。一身利落的夜行衣,偏握着一把嵌滿寶石的劍。
“把小公主放下,我便饒你不死。”那男子的聲音,隔着蒙在嘴上的黑布,已然威嚴刺耳。
“若是沒有一點功夫,也不敢這樣扛着小公主四下尋一個了結了她的死地兒。你以爲就憑你,能救得她的性命麼?”小六子猛然將小公主打橫抱過來,右手比作鷹爪壯,狠狠鉗住昏迷的笑薇幼嫩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