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路鳴澤夢擒龍王,黑皇帝馬入東京
話表櫻井小暮自東京迴轉黑石官邸,將車泊於院內。你看她着一件酒紅色皮衣,長髮束成馬尾樣式,略施薄粉,秀眉彈紅,更顯颯爽英姿。
下了車,徑由甬道入堂,穿過走廊,直奔內房。
所過之處,即見地染紅土,壁似潑墨。那官邸內,衆僕從、手下皆被一刀割喉,血淋淋的,橫七豎八,仰躺側臥,死狀各異。
卻忽聽一陣窸窣之聲,自那死人堆裡,掙扎爬動一人,正是那管家木村浩。他和服染血,浸透前襟,傷口在喉,狹如刀鋒。
櫻井小暮上前一步趕上,抽出短刀,插在後心。
那木村管家當即斃命。
她嘆了一聲,轉至門前,輕手敲來,問道:“你……還好麼?”
門內源稚女聲音透出,說道:“還好。
櫻井小暮靠坐門扉,低聲道:“木村管家沒死,被我補了一刀。”
東瀛街頭點起蠟,源氏重工變火塔。
櫻井小暮也默然一陣,旋即問道:“蘇恩曦呢?”
那廚子是個老者,鬚髮皆白,卻精神奕奕,雙臂齊抖,抻開面條,下入湯中。不多時,即盛出在碗,遞於食客。
原來他才至東瀛,縱馬奔往熱海黑石官邸,欲尋路鳴澤。忽聞一陣香氣沖天,即勒住馬,自雲頭下望。
只見下方乃一學院,後巷處,停一木質廂車,撐開雨蓬,擺下木凳,正販麪食。
烏鴉道:“我即刻派人找。”
他三人如何暫且不提。
正想處,忽見繪梨衣掣出刀來,隨手擲去,將門外一隻人魚斬作兩截。
她嚇得魂飛天外,急中生智,將那枚“黑丸”取出,吞進口中。
那康斯坦丁正將“赤丸”取出,交予繪梨衣。忽聞得樓下喊殺四起,慘嚎不斷,急喚“鐮鼬”探聽。
這源氏重工二十層上,乃執行局辦公之處。亂起之時,那局長源稚生正與屋中悶坐,忽聽慘叫聲起,即見那矢吹櫻來報:“少主,下面出事了!不知道哪裡來了一羣人魚,闖進大樓裡來了!”
源稚生急至近前,卻見非是繪梨衣,而是一高挑女子。你看她半身焦黑,半身血流,手腳皆斷,奄奄一息。
那衆人魚似通人言,悽聲啼來,攪水生波。
康斯坦丁喜道:“陛下聖明,我正缺人手,對付那逆賊。兄長此來,正是時候。”
那一人一馬,皆怔在當場。這纔是:
越師傅一怔,卻見他呼哨一聲,那天馬自雲頭躍下,落在塵埃。
康斯坦丁見了,甩臉望去,將一雙金瞳瞪起,龍威涌出。
繪梨衣抱頭垂淚。
正說處,忽見火光騰起,“路麟城”遙遙看去,心中一動,即笑道:“原來他來了此處,倒省得我去尋。”
櫻井小暮卻道:“不,他去了源氏重工。”
櫻井小暮面露慼慼之色,嘆道:“我們脫離了猛鬼衆,爲什麼還在做這種事?”
“路麟城”笑道:“微服出巡,體察民情,與民同樂,此乃明君作爲。”
那夜叉急得跌足,櫻上下亂瞧,皆面色慘白。
源稚女道:“這是老闆的推測,並且我也聽到了黑皇帝的歌聲,應該不會錯。”
卻說羣魚鳴時,驚動樓上龍王。
這黑王,教那馬兒在雲頭等候,翻身而下,及至車前。
“路麟城”道:“越師傅?呵,有趣。”他望來道:“越師傅今年貴庚?”
“路麟城”笑道:“你這廝實在奸商,面裡無半片肉絲,忒小氣也!以後爲我烹調吃食,切記多放肉來。若無錢財購買……”
櫻點頭道:“應該沒錯。”
“路麟城”吃了兩口,味如嚼蠟,即停箸與他聊起天來。他問道:“師傅怎麼稱呼?”
源稚女道:“她鬧累了,說要養胎,正在熟睡。”
“路麟城”默然片刻,即道:“蹉跎多年,實在狼狽。”
源稚生道:“教家族派最好的醫生來,她或許知道繪梨衣的情況。”
血染東瀛今日事,源氏重工將火焚。
卻見那越師傅突停下手,面沉如水,金瞳閃亮,望來道:“應該不會比客人您大。”
酒德麻衣看得心驚,又見繪梨衣在本子上寫道:“很奇怪,它們不怕。”
越師傅擡頭驚道:“您……”
卻說康斯坦丁聞得歌聲,忽見那羣魚盡數自焚,霎時化作飛灰消散。
行不過十層,忽見火光沖天,檣裂壁塌,自樓上涌下熊熊烈火,宛若一條火龍撲來!
源稚生三人一驚,即往下奔。卻見下方啼哭之聲不絕於耳,一羣人魚自下而上,撲身而來。
卻說酒德麻衣聞聽歌聲傳來,不由一怔,頓覺耳熟。
他瞳似金燈,照亮前方,即見一玻璃幕牆,幽幽藍影,其內水花泛起,竟是一座魚缸樣式,甚大,以鋼條箍住,該有十丈方圓。
湊至近前,貼牆而望,但見的一條條人魚遊弋,有大有小,有雄有雌,面蒼白而牙鋒利,眼赤金而尾修長,皆探頭伸頸,不住觀瞧。
羣妖齊鳴奔出門,啼聲如童卻食人。
那諾頓笑道:“陛下恐賢弟有失,特遣愚兄而來。”
只聽源稚女喃喃道:“不知道這一次和哥哥見面,會是怎樣的場景?”
其中一人正是夜叉,端槍而來,急道:“少主!那羣雜種往樓上來了!”
只見一滴鮮血自他眉間沁出,化作血線,經由鼻尖、下脣,延伸至脖頸,沒入衣袍之內。須臾,血涌如泉,那康斯坦丁左右一分,自正中裂作兩半兒!
源稚生又驚又怒,忙問:“老爹呢?繪梨衣呢?”
那繪梨衣卻於本子上寫道:“繪梨衣不喜歡你。”
康斯坦丁點頭道:“正是她,果非凡人。”
康斯坦丁蹙眉道:“挫爾混血雜種,卻不也懼本王?”
卻說那火將起時,“路麟城”正於東京國立大學後巷吃麪。
這龍王暗自思忖道:“俗話說龍行有雨,虎嘯生風。這羣雜種來得這般快?怎無半分先兆?”
他不及多說,忙將那二人扯起,尋路下奔。但見樓梯已塌,火融鋼樑,地裂不止,濃煙四起!上有烈火,下無去路!
龍語吐出,言靈·審判發動,那康斯坦丁後撤兩步,忽站立不動。
他一拍那天馬道:“便卸它條腿,可夠三天吃食。它這馬腿朝斷暮長,取之不盡用之不竭,豈不妙哉!”
康斯坦丁一怔,即迎上道:“皇兄如何來?”
源稚生忽道:“抱緊我!”
源稚生心如刀絞,強打精神道:“繪梨衣呢?”
卻說羣魚在樓中大開殺戒,見人就咬,抓人就吞,直將這源氏重工當作飯堂,千百平民以爲點心。
越師傅自嘲笑道:“我寧可逃。”
“路麟城”笑道:“我來探親,路過貴地,腹中飢餓,這才叨擾。”
源稚生急扯夜叉,與櫻三人撞進樓道。霎時烈火衝下,將那羣魚焚盡。
櫻井小暮驚道:“他要來這裡?”
你看這路鳴澤以指點壁,即崩出一條裂縫,霎時蔓延整牆,只聽得哐噹一聲響亮,壁碎水涌。
只見這源稚生深吸口氣,體內噼啪爆響,擎住長刀,縱身躍出。三人即墜下十幾層樓來,那源稚生忽一擺刀,奮力摜入外壁,霎時間火星四濺,阻住下墜之勢。
霎時迴轉,即知人魚作亂,正擇人而噬。
說罷,揮刀就砍,卻被那康斯坦丁劈手奪過,反手一刀,將其頭顱斬下。血花濺射,滾在繪梨衣面前。
櫻井小暮道:“老闆這次的計劃好像很倉促。”
正疑惑之時,即見康斯坦丁將所餘兩枚丹藥之一的“黑丸”拋來,說道:“拿好,以防不測。這羣雜種來得蹊蹺,恐有高人坐鎮。一旦交兵,本王怕是難護。”
勝過赤壁連船鎖,比之阿房勢更大。
康斯坦丁驚怒萬分,急使言靈,霎時間火光騰起,將那繪梨衣燒作飛灰。
那櫻道:“少主,大家長不在,你就是主心骨,不能倒啊!”衆人紛紛勸慰。
那廚子見他談吐不凡,即陪笑道:“您客氣。”將面盛出,擺在桌上道:“慢用。”
這三人驚魂未定,忽見烏鴉奔來道:“少主,大家長失蹤了!”
源稚生瞪來道:“你們兩個,抱住我的腰!快點!我帶你們跳下去!”急扯二人來到窗前。
烏鴉垂眸道:“十不存一。”
四人分頭而行,卻見電梯遲遲不來。那源稚生急不可耐,拽步自樓梯而上,櫻與夜叉在後跟隨。
“路麟城”笑道:“你是個聰明人。”
那諾頓眉心沁血,已裂開兩半兒。
她頓了頓,又道:“他去抓源稚生和繪梨衣了!”
源稚女道:“因爲黑王甦醒了。他通過言靈·皇帝昭告天下,要來收回自己的權柄。”
酒德麻衣一驚,霍然起身,拔出雙刀。
菸灰散處,閃出一人,揹負“七宗罪”,緩步而來,正是龍王諾頓。
路鳴澤緩步隨行,和之以歌。這纔是:
只見得火光熊熊,房倒屋塌,天頂墜落,地板塌陷,酒德麻衣躲閃不及,被壓在廢墟之下,眼前一黑,人事不省。
餘下羣怪卻視死如歸、悍不畏死,仍不斷涌來。
又見一陣風來,風助火勢,火借風威。正好比:
正巧那食客已去,他即落座道:“師傅,來一碗麪。”
“路麟城”起了身,對他道:“給我安排一個住處。”
路鳴澤笑道:“你這羣雜種們,去!去!去!”
饒是酒德麻衣在側,仍覺胸悶氣短,卻見那羣魚只抖了抖身,既不俯首,也不跪拜,仍不要命般往上衝來。
酒德麻衣心中一凜,將“黑丸”收好,擎刀而立。
門內源稚女默然片刻道:“因爲我們.是鬼啊。”
諾頓笑了笑,望向繪梨衣道:“這便是陛下高徒?”
正說處,忽聽有人道:“少主,有生還者,是個女人!”
那衆多人魚隨水而出,將他圍在當中,個個俯首,搖尾齊鳴。
他二人如何暫且不提。
康斯坦丁一怔,卻見繪梨衣口吐龍語,叫一聲:“死!”
轉眼間,高樓倒塌,若火雨紛落,眼見得一片廢墟,黑煙煙,堆在道左。
櫻上前察看一番,對源稚生道:“她左邊的身體被燒傷了,右邊有一道狹長的傷口,不停癒合,又不停裂開,導致她一直失血。手腳應該是被倒塌的碎石砸斷的,她沒死,可以說是一個奇蹟。”
源稚生頓覺天旋地轉,好懸跌倒,幸被櫻扶住。
源稚女道:“的確是這樣,所以我只聽到了縹緲的歌聲,沒有不適的感覺。伱和絕大多數白王血裔沒有感覺,是因爲血統不夠。如今的白王血裔中,恐怕只有哥哥和我能夠聽到皇帝的歌聲,上杉繪梨衣則或許能聽到更多。”
那二人立時明白,忙左右抱住。
他徑奔地下,電梯停在底層。擡頭看,燈光閃爍,撰着“ならく”字樣。此名源自佛經,意爲“那落珈”,即地獄深處,永世墜落之所。
三人枕戈待戰,忽聽縹緲歌聲傳來,那羣魚驟然停尾,紛紛以頭搶地,猶如俯首,霎時頭顱壓碎,血流成河。
你看他將地上長刀挑起,擎了在手,問道:“繪梨衣,他們是什麼人?”
一聲令下,那衆人魚疾奔而出,往樓上涌去。
這黑王如今甚是虛弱,眼力卻在,略一思索,便知其中勾當,喃喃道:“原是夢麼?連康斯坦丁都掙脫不出?光憑這一手夢中套夢的絕技,已不在小白之下。”
源稚生拽步近前,打量康斯坦丁,冷笑道:“朋友?我看是龍王吧!”
卻說路鳴澤早至源氏重工,閒庭信步,猶入無人之境,來往僱員、保安皆視而不見。
源稚女道:“你辛苦了。”
只見一人自魚叢中緩步而來,風衣飄擺,內藏錦繡撰於襯衣之上,手持一把長刀,威風凜凜,相貌堂堂,正是那源稚生當面。
源稚生聽了,即道:“她右邊的傷口是繪梨衣言靈的效果?”
電梯門左右分開,路鳴澤負手而出,步入黑暗。只聞得風扇響動,再無餘聲。
越師傅蹙眉道:“您到底想幹什麼?”
櫻井小暮疑道:“不是說白王血裔因爲言靈·神諭的關係,不會順從皇帝的召喚麼?”
源稚女似怔了一下,旋即道:“將計就計麼?”
那廚子見有客來,自然歡喜,將面下了,與他閒談道:“聽您這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路鳴澤笑道:“你們真醜。”
諾頓即拽步上前,行禮道:“臣這廂有禮。”
越師傅低着頭,默然不語。
源稚生即吩咐道:“烏鴉去找老爹,櫻和夜叉跟我去找繪梨衣!”
那廚子即道:“您叫我越師傅就行。”
“路麟城”道:“叫我路麟城吧,現在的我,確實不配黑王的名號。”
那繪梨衣即刷刷寫來,高舉本子於他,上寫道:“繪梨衣的朋友。”
源稚生聽罷,平復多時,深吸口氣,問道:“傷亡如何?”
酒德麻衣脫口道:“可能是白王血裔的緣故?”旋即又自否道:“不對,它們也不怕繪梨衣……”
那越師傅忽笑道:“我是個將死之人,有什麼敢不敢的?倒是您,恕我直言,您現在太虛弱了。”
這三人未及站定,頓覺天旋地轉,好似地震襲來,皆摔在地上。那源稚生以刀拄地,掙扎而起,卻見牆壁裂痕,地現溝壑,整樓皆有崩塌之勢。
“路麟城”嘆了一聲道:“小白誤我。”嘆罷多時,又問道:“你不動手?殺死黑王的機會就在眼前。”
那夜叉怔道:“少主你說誰?你喜歡男人還是女人?”
“路麟城”心道:“想這混血兒孫中,還有這等樣人?該是小白後裔,且待我一探。”
繪梨衣驚得跌倒在地,直墮下淚來,猛然擡頭,怒目而視道:“死!”
只見那門外人魚若潮水涌來,卻無一能進,越刀而過者,有的身首異處,有的攔腰而斷,有的則變作一團碎肉臊子。
正思索間,忽見那康斯坦丁與繪梨衣二人齊使言靈。
“路麟城”一怔,忽笑道:“看來你眼力不錯。”即沉下臉來道:“既如此,還敢與我這樣說話?”
櫻井小暮這才道:“我已經將老闆送到了東京。”
那夜叉飛起一腳,將玻璃踢碎,三人依次而入。
她頓了頓,又道:“她的身體經受過嚴格的訓練,同我一樣,是個忍者。”
那越師傅道:“您現在應該只能使用言靈·皇帝。真是可惜,您來錯了地方。我恐怕是這裡唯一一個能聽到您歌聲的人,但也不會受您感召。”
源稚生霍然驚起,即掣長刀,隨櫻而出。只見執行局衆人荷槍實彈,正與樓梯阻擊。
源稚女道:“他去了紅井?蘇恩曦已經把消息傳出去了。”
轉眼間血流成河,人頭亂滾,四肢亂飛,驚動蛇岐八家。
那櫻道:“聯繫不上大家長。”身旁烏鴉也道:“繪梨衣小姐還在樓上!”
櫻領命,即遣人將那女子擡走,悉心調治。蛇岐八家廢墟尋人不提。
櫻井小暮默然良久,才道:“所以老闆纔會急着行動。怪不得他要去源氏重工。”
這一層尚未崩塌,卻已見裂痕。三人不敢多待,即尋路逃至樓外。回頭望,但見源氏重工已塌半程,火球亂滾,火疙瘩亂飛。
夜叉即扣扳機,打出一片彈幕,將羣魚阻住。又見上方火光催命,那櫻急道:“火來了!快去樓道!”
黑王縱馬入東京,欲往黑石官邸行。
偶遇拉麪越師傅,看破跟腳道真名。
自知如今實狼狽,蹉跎歲月難顯靈。
索性破罐來破摔,賴上廚子作依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