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姜子栩應當是想到了同樣的事情,臉上帶着愧疚之意,似乎是想說什麼,但是終究還是沒能說出口。姜子儲反倒是笑起來,像是想要開導姜子栩一般說道:“沒事兒,都過去了,你看我現在這不是好好的嘛。”
姜子栩聽到這話,反倒是覺得更爲愧疚了。姜子儲眼見着幫了倒忙,思索了半天,像是想起什麼一樣,臉突然就拉了下來:“哥,這次江南的事兒你就不能不管嗎?”
“這種事總得有人去做的,”姜子栩勉強地笑了笑,也知道姜子儲這是在爲了讓他不那麼難受而轉移話題。他擡了擡手,六指的手放在姜子褚的頭上,安撫地摸了摸。
姜子儲皺着眉反駁道:“可是這次江南那邊的問題顯然不簡單,這裡面肯定有老二或者老三的手筆。”
“別擔心,這次皇帝給了我調令和虎符,不會有事的。你有什麼想要的沒?等我回來的時候可以給你帶。”姜子栩笑着摸摸弟弟的頭,把他柔軟的頭髮揉成了一團雞窩。
姜子儲懊惱地搖了搖頭:“哥你怎麼還老把我當小孩子看。”
姜子栩笑聲爽朗,拍了拍他的肩膀,房間外有蟬鳴聲響着,七月的晚風帶着荷香推開了窗,桌上的紙張刷拉拉地響着,趴在桌子上的姜子儲想着,要是一直這樣下去,好像也不賴。
第二天姜子栩離開的時候,天上飄着小雨。姜子儲站在城樓上,撐着傘看着他着蓑衣戴斗笠騎着馬離開的身影,不知爲何,心裡總有着惴惴的不安。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鳶尾用金色的小剪刀剪斷手上香囊的繡線。香囊上繡着一叢妖異的鳶尾花,旁邊還環繞着兩隻色彩斑斕的蝴蝶,展翅欲飛留戀不捨的樣子。
姜子儲坐在她的對面,手裡握着一隻茶杯,出神地望着她翻飛的手指。鳶尾看着姜子儲那副神遊天外的樣子,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窗外突然傳來一陣撲棱棱的聲響,一隻灰撲撲的信鴿從敞開的雕花木窗中飛了進來,在房間中盤旋一圈最後落在鳶尾手邊。信鴿咕咕叫了兩聲,低頭梳理着羽毛,許是送信回來的路上淋過雨的緣故,信鴿的羽毛潮溼而凌亂,頗有種經歷了逃難的狼狽之感。
鳶尾伸手摸了摸信鴿有些潮潤潤的身子,修長靈活的手指熟練地解下信鴿腿上綁着的小竹管,小竹管封得嚴嚴實實,裡面的紙條被保護得完好無損。
姜子儲有種不祥的預感,不祥到他甚至不想去碰那隻看起來歷經艱險的信鴿腿上帶着的小竹管。他轉開眼去,全身的動作都在表示着讓鳶尾看看是什麼內容。
鳶尾展開紙條,臉上的笑容在看清楚上面寫着什麼的時候瞬間消失了。她擡頭看着一臉嚴肅似乎還帶了點希冀地看着她的姜子儲,扯出一個有些僵硬的笑意:“四公子,出事了。”
紙條上只有零星幾個小字,姜子儲接過紙條的手彷彿都在哆嗦着。看過紙條上的內容後,姜子儲整個人像瘋了一樣。他臉上殘留的有些僵硬的笑意兀地消失,整個人都覆蓋了一層兇戾之氣。
姜子儲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說:“召集四堂人手,給我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紙條被他攥成了團兒,發泄般扔了出去,而後他甩手走出房間,整個人都帶着淋漓的殺氣。
鳶尾看着他的背影,雕花的木門被“哐”的一聲甩上。鳶尾站起身來,腳踝上繫着的鈴鐺叮噹作響,紙團被她撿起來展開。上面用凌亂的字跡寫着“鹽商水匪勾結,睿王中伏跌下懸崖行蹤不明”這樣幾個字,一看便知是匆忙寫成。
鳶尾看着字條上的字跡,原本應當是嚴肅的場面,她卻越來越想笑。鳶尾看向窗外有些陰沉的天色,頗有些幸災樂禍地笑起來,心裡想着,這次你們還真是,惹上大 麻煩了。
姜子儲帶着數百人匆匆出了臨淄城,晝夜奔襲,直下江南。一路上跑死了三匹馬,將原本要用一個月的路途生生縮短到了十天。
姜子儲的臉上扣着鑲銀邊的黑狐面具,沉默着站在懸崖邊上看着底下霧濛濛的一片。找來帶路的那個水匪訕訕地說着從來沒聽說過有人從這裡掉下去還能活着回來,話音剛落就被一柄長劍捅了個對穿。
姜子儲嫌棄地瞟了一眼那個眼睛瞪大不敢相信的水匪一眼,慢悠悠地抽出了紮在他心口的劍,隨即一腳把屍體踹下了懸崖。
長劍歸鞘,姜子儲抽出帕子擦了擦手,涼風陣陣,素白的帕子被風帶着飄動着,平添了一股蕭索的冷意。
姜子儲帶人端了幾夥水匪的老巢,水匪頭子被綁在樹上活剮,他的眼睛泛着紅光,嘴角的邪氣的笑意怎麼都藏不住。旁邊坐着的幾個鹽商代表面色慘白,姜子儲陰狠的聲音在他們聽起來就像是從地獄中爬出來的惡鬼。
“好看吧,”姜子褚邪笑着說,“你們是不是也迫不及待地想要體會一把這種感覺?”
幾個鹽商哆嗦着,一陣騷臭味兒突然飄出來,姜子褚嫌棄的撇嘴,一個臉色蠟黃的中年人被拖走,褲腳處還在滴滴答答落着黃色的液體。
遠處傳來一聲慘叫,隨後就沒了聲息,姜子儲斜眼看着癱軟在地上的幾個鹽商,笑眯眯地說道:“眼下,你們有什麼想要交待的嗎?”
鹽商嚇破了膽,上面的人當初給他們遞的消息是隻是一個寬厚不願重刑逼供的皇子來江南查這件事,他們只覺得這種人好對付的很,萬萬沒想到能招惹到九尾閣這等殺人如麻的江湖魔教。
其中一個胖乎乎的鹽商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朝着姜子儲的方向痛哭流涕:“大王饒命,咱們這都是受人逼迫才做下這等勾當,小的上有老下有小,還請大王看在小的老實交代的份上放過小的吧。”
姜子儲皺了皺眉,眼前這人他倒是有印象,詭貂堂送來的密報中提到,江南鹽商的頭子就是這個看起來憨厚實則精明的劉胖子。他思考了一下目前的局勢,在這江南地帶想必他還是不如這幫人熟知地形,想來找人的話還是要依靠這羣人了力量。
姜子儲看着跪在地上不停磕頭的鹽商,可以壓低了聲音,不帶絲毫起伏地說道:“那就得看你們這幫人到底有沒有用了。”
劉胖子哆哆嗦嗦地供出了和他接頭的人到底有什麼特點,姜子儲聽着他的描述,按着那個特點倒是很快和他所知道的人對上了號。
姜子儲冷笑一聲,那種滿是陰狠的聲音嚇得其他人又是一陣哆嗦。也沒用姜子儲再說什麼,幾個鹽商很是自覺地發動了手下所有的人手,和九尾閣的人一起尋覓着姜子栩的身影。懸崖上掛着一條又一條向下的繩索,有人下到底部時,發現下面是條水流湍急的大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