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渦狀的雲團波動越來越劇烈了,劫雲中央處的鷹隼頭顱閉上了嘴巴,而後看起來極爲艱難地朝着雲團之外掙扎出來。那是一隻透明的鳥,身上隱約閃過瑰麗的七彩光芒,看起來和靈魂的顏色極其相像。即便是還在天空中盤旋,並且目標也不是他們,屠凌和司虹羽還是感受到了強烈的壓迫感。
那是來自靈魂的威壓,靈魂中泛起的戰慄甚至讓屠凌和司虹羽兩人覺得有種油然而生的恐懼,彷彿下一秒自己的靈魂就會被碾碎,然後被這隻鳥無情地吹散。
是的,吹散,那隻鳥恐怕連吸收掉他們兩個的靈魂能量的想法都沒有。那隻鳥給人的感覺只需要兩個字便可以形容,那便是“完美”,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而且精純到了駭人的程度。
那隻鳥看起來倒是與天界之中發鳳凰一族外形很是相似,身上蓋滿了透明的羽毛,相比起來,差別在於那隻鳥的頭頂上沒有鳳凰一族的那種捲曲的一撮毛,看起來倒是幹練了不少,爪子的形狀更是與鳥類談不上一點相似之處,那東西看起來,更像是龍族的爪子。
尾巴上長長的尾羽看起來倒是和鳳凰一族的尾羽模樣差不多,只不過數量上的差別實在是明顯了一點。鳳凰一族九根尾羽,而那隻鳥,卻有足足三十三根尾羽,使得它的尾巴看起來相當華麗,即便是沒有顏色,那模樣也比鳳凰一族漂亮地多。
那隻鳥在天穹上盤旋了一會兒,然後像是鎖定了目標一般,朝着樹屋的方向急速衝來,一頭撞進了樹屋之中。那樹屋紋絲不動,絲毫沒有被什麼東西撞過的樣子,這倒是側面證明了那隻鳥不過是靈魂能力所構成的生物這一點。
但是知道了這麼個消息之後,並沒有對現在的情況有什麼幫助,反而是讓人有種極端無力的感覺。屠凌和司虹羽自然是知道,剛剛那隻鳥代表着什麼意思,畢竟這東西,實在不是什麼正常的心魔劫應該有的形態。這麼多年,他們兩個不管是誰都沒有聽說過心魔劫的劫雲會是這麼漆黑的顏色,甚至於還能化形的。正常的心魔劫就是一道沒有什麼固定形態的靈魂攻擊,往高等級數,九劫往上的天劫,那種等級的心魔劫也不過就是靈魂攻擊之外包裹的透明霧氣厚重了一點,甚至能看清楚顏色的程度。但是那種霧氣並不是直接致命的,那種霧氣會讓修者跌入幻境,去重新走一遍自己之前經歷過的那些刻骨銘心的事兒,然後在心防最弱的時候,隱藏其中的靈魂攻擊發動突然襲擊。
聽起來有些陰險,但是這也是世界本源定下的規矩,要想變強自然是要經歷磨難,修行之人,自是要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這種劫難,一部分原因也是爲了磨礪出更強的強者罷了。
至於另一部分原因,那就只是世界本源自己的私心了。雖說用私心來形容一個本來就算不上是個活物的世界本源聽起來有些奇怪,但是細細向來,倒是也確實沒有什麼更合適的詞兒了。
畢竟世界本源所擁有的能量總歸是有限的,站在頂端的強者越多,它要給出去的力量便越多,強者不死的話,它便永遠收不回這股力量,自然是不會讓變強的道路那麼好走。
當屠凌的視線看向樹屋的時候,司虹羽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他擡頭看着天穹上沒有絲毫消散跡象的劫雲,整個人的神情都凝重地很。
“你有沒有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司虹羽緊盯着天穹上還在不停地旋轉着的劫雲,聲音中透出的緊張之感聽得屠凌都有些疑惑。
“有什麼問題嗎?”屠凌看了一眼面色凝重的司虹羽,司虹羽卻沒有看他,眼睛一直緊盯着天穹。
屠凌愣了愣,一種極爲不祥的預感從他的腦海中緩緩浮現。他有些僵硬地擡起頭,看着天上陰沉之色更甚的劫雲。
“該死!”屠凌狠狠地啐了一口,自從那隻透明的鳥衝進樹屋之中,屠凌和司虹羽的僥倖心理便已經沒了,那種東西,顯然就是衝着白淵去的。原來他以爲那隻鳥就已經夠過分的了,哪想到現在,那隻鳥離開了劫雲之後,那劫雲還在蓄力,似乎是還有什麼大招正在醞釀。
“大手筆啊!”魑又突然出現在樹屋前,仰頭看向天穹之中那團正在旋轉着的劫雲,咂了咂嘴,很是感慨地說道。
“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司虹羽抓住了機會,趁着魑還沒有離開,連忙問道。
“我知道啊。”魑開開心心地笑起來,模樣很有些嬌俏可愛的意味。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屠凌聽到了魑的話,指着天穹上漆黑的劫雲,有些惱怒地衝着魑咆哮道。
“我知道,但是我爲什麼要告訴你們呢?”魑歪了歪頭,笑容絲毫沒有減少,“更何況,即便是白老闆扛不住這心魔劫,也不算是什麼壞事兒不是嗎?”
“這東西,還有什麼好處?”司虹羽滿臉不可置信,但是又帶了一絲絲希冀,開口問道。
“好處的話,也算是吧,”魑眯起了眼睛,笑容在陰沉的天色下看起來有了那麼幾分嚇人的味道,“畢竟,不管怎麼說,還能落個全屍,不是嗎?”
司虹羽倒吸一口涼氣,屠凌的眼神瞬間犀利起來,他往前衝了兩步,一把抓住魑的衣領,很是輕鬆地就把比他矮了不少的魑提了起來:“白淵要是出事兒,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魑很是不以爲然地輕輕拂了一下,屠凌像是被燙到一般鬆開了手,甚至還往後退了兩步,重新站到他剛剛的位置上。魑輕輕巧巧地落地,整了整自己的衣領,臉上帶着輕蔑的笑意:“就你?”
屠凌的模樣看起來極爲屈辱,他知道,以自己的力量,根本沒有辦法對面前這個看起來不過十幾歲的小丫頭做些什麼,因此他感覺到格外的憋屈,一種無力感油然而生,畢竟這個小丫頭說話雖然不怎麼好聽,但是那確實是事實,以自己現在的能力,別說是魑這個小丫頭了,就連亡靈國度中的魔神和天帝都能把自己吊起來打。
“我建議你別產生這種想法,”魑的臉上已經沒有了笑容,她手上的動作沒停,一點點將自己身上衣裳的褶皺捋平,聲音聽起來沒有任何感情起伏,“這次看在裡面那位白老闆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計較,下一次,你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
話音落下,魑瞥了屠凌一眼,那眼神彷彿是從九幽寒潭中投射而出,冰寒得有些嚇人。屠凌還沒反應過來,魑的眼神便變回了之前那種帶着絲絲溫暖的和緩,轉變的速度快得有些嚇人,甚至讓屠凌懷疑自己剛剛是不是看錯了,那種冰寒冷徹的眼神,其實根本沒有出現過。
司虹羽並沒有注意到屠凌和魑兩人的眼神交流,他的視線緊盯在劫雲中央緩緩下垂的一個尖端,之前那隻鳥探出頭來之前,他記得也有這麼一出來着。
很快,那處尖端便又掙扎着冒出一個透明的虛影來,這次直到那透明的虛影完全出現,司虹羽都沒有看清楚那東西到底是什麼樣子。那東西的模樣看起來有些奇怪,上半身司虹羽依稀辨別出那是一個人形,但是下半身究竟是什麼樣子他根本就看不清楚。
屠凌和魑自然也看到了那個透明的虛影,屠凌也是和司虹羽同樣的反應,畢竟他也沒能看出來那道虛影究竟是什麼東西。然而魑的眼睛猛地亮了亮,似乎是已經認出了那道虛影到底是什麼。她拍了拍手,臉上的笑容倒是確實真摯了不少。
那道虛影出現之後,並沒有像那隻鳥一般盤旋許久,而是目標極爲明確地朝着那個樹屋衝去,眨眼間便消失在了樹屋之中,如同那隻鳥撞入樹屋之中時一樣,整個樹屋紋絲不動,看起來跟之前一點差別都沒有。
連續吐出兩道能量之後,整團劫雲看起來似乎已經有了變淡的傾向,屠凌和司虹羽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雖說那兩道力量已經不好對付了,但是隻要沒有再多的能量傾瀉下來,想必白淵硬挺過這場心魔劫,不會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然而事情並沒有屠凌和司虹羽想象得那麼簡單,劫雲的顏色雖然在變淺,但是那東西根本沒有絲毫消散的跡象,反而以一種極爲恐怖的速度,朝着中央處聚攏,甚至於劫雲變淡的速度都跟不上因爲劫雲聚攏導致的顏色加深。因而雖說覆蓋的範圍只到整個秘林的邊緣,但是那顏色確是比最開始那隻鳥從那劫雲中飛出的時候,更深了幾度。
屠凌和司虹羽剛要放鬆下來的神情一瞬間變得更加難看,那劫雲不光是聚攏了,甚至還出現了和天雷劫相似的雷聲滾滾的場景,看起來格外滲人。但是細細感知起來,那其中又無一絲雷電屬性的能量,這種詭異的感覺,讓人感覺極其不安。
就在屠凌等人還在想着這劫雲還有什麼幺蛾子的時候,一條透明的龍從那劫雲中探出頭來,發出一聲震懾人心的吟嘯,那聲音是迴盪在靈魂之中的,屠凌只覺得自己的心神都在顫抖,那聲龍吟在他的靈魂中迴響,久久不曾停歇。
那條透明的龍與之前的鳥和虛影都不同,它兩隻爪子一用力,像是將自己從那劫雲之中掙脫出來一般,直直地朝着那樹屋撞去。等到龍頭進入樹屋之中時,龍尾甚至還沒從劫雲中脫離出來。
這也是屠凌和司虹羽第一次感覺到真真實實的,有風颳在臉上的感覺,那條龍撞擊樹屋的時候,彷彿是真的帶着狂風驟雨而來,吹得他們的衣裳和頭髮瘋狂飄動,甚至幾乎睜不開眼睛。只有魑淡定地站在那裡,彷彿那種風根本就不存在一般,甚至連衣裳和髮梢都沒有絲毫的動靜。
等到那條龍徹底進入樹屋之後,天穹上漆黑的劫雲這才緩緩地散去。四周一片寂靜,不,甚至用死寂來形容都不過分,偌大個秘林之中,連聲鳥叫,或者蟲鳴都聽不見。
魑瞥了一眼有些愣神的屠凌和司虹羽二人,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伸手打開了空間,一步便跨了進去,根本沒有理會這二人。
良久之後,司虹羽纔回過神來,他有些猶豫地看了看樹屋之中,裡面一如既往地沒有絲毫動靜傳出來。他拍了拍一旁還在愣神的屠凌,眼神中有些猶豫:“我們,要不要進去看看?”
“看...什麼?”屠凌顯然還沒有回過神來,他有些迷茫地轉頭,眼中看起來似乎有些空洞。
司虹羽嘆了口氣:“看看白淵是不是還活着。”
屠凌彷彿被刺激到一般,差點跳起來,神情極爲激動:“不可能,他不可能死了!”
“好好好,”司虹羽有些頭疼地揉了揉自己的腦袋,試圖安撫屠凌的情緒,“我沒說他死了,只不過是我們去看看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順便確認一下他是不是還活着。”
廢了半天勁,好不容易把屠凌安撫下來的司虹羽只覺得自己滿身疲憊,別看這個屠凌之前一副非常可靠的樣子,可是也不知道他今天到底是怎麼了,這麼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魑搞出來的那件破事兒,影響力應該不至於有這麼大吧?難不成真的因爲那破事兒讓屠凌對白淵產生什麼想法了?
那可真是要了命了。司虹羽一般搖頭感嘆,一邊朝着樹屋的門走去。他站在樹屋前,深吸一口氣,試着將樹屋的門推開。
他原以爲那樹屋的門應該是被鎖住的,或者說白淵上了什麼法術,從外面打開的話會比較費力,畢竟大部分修者閉關的時候都會這麼做。但是司虹羽並沒有費什麼力氣就推開了門,他的心裡咯噔一聲,暗暗想着千萬別是自己想的那種情況。
房間的門緩緩地打開,樹屋裡空蕩蕩的,除了傢俱陳設之外,一個人都沒有。
白淵彷彿憑空消失了一般,根本看不到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