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慧只是鄉野人家普通的小姑娘,卻有一副不應該出現在鄉野的好容貌。聽她爹說,她這副容貌是隨了她那早逝的娘。楚慧的一副好嗓子也是從她娘那裡繼承來的,村裡的人都誇楚慧樣貌好還勤快,她家雖然早就沒了女主人卻也沒過得比旁人家差到哪去,全是小姑娘勤快懂事的緣故。
不到十歲的小姑娘被人誇讚着羞紅了臉,卻還是本本分分地做着自己該做的事兒。都說天有好生之德,但是對楚慧來說卻着實有些不幸。小姑娘剛滿十歲不久,她爹上山打獵,原本只有野兔山雞之類的山裡不知從哪裡冒出來一隻熊瞎子,她爹本身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農戶,也不是什麼有功夫在身的人,當即就被熊瞎子撲得喪了命。
好好地小姑娘突然就沒了家了,村裡有人可憐她,會給她送點糧食,但也僅限於這些了,正是紛亂的年代,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誰家也養不起再多一口人吃飯了。
小姑娘就這樣艱難地又長了一歲,這天在去鎮上賣自己從山上挖的草藥時,長時間的虛弱使她再也扛不住,昏倒在路邊。
王媽媽這一日正巧從這裡路過,說起這個王媽媽,整個洛陽城的花街柳巷沒有不知道的。原來只是一個小小的私門子暗娼,也不知道是得了哪門子狗屎運,得了達官貴人的賞識,兩年下來的打賞竟然夠她自己在寸土寸金的洛陽城盤了塊地皮做那皮肉生意。這些年過來,王媽媽的怡春樓已經能算得上是整個洛陽城裡都數得上號的花樓了。
也是合該這小丫頭命不該絕,王媽媽坐在馬車上一眼就看到了暈倒在路邊的小姑娘。王媽媽眼神那叫一個毒啊,一眼就看出這小姑娘好好養着,定然是絕佳的花魁人選。
楚慧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正躺在鎮上最好的客棧裡。王媽媽要了客棧裡最好的房間,把小姑娘渾身上下擦洗乾淨,很是有耐心地餵了水餵了飯,然後坐在一旁等着小姑娘醒來。
楚慧看了看自己身上柔軟的衣裳,又感受了一下身下極爲柔軟的被子,有些愣神,還沒回過神來的時候就聽到了王媽媽有些甜膩的笑聲。
也不知道王媽媽是說了什麼,楚慧迷迷糊糊地就跟着王媽媽來到了洛陽城。洛陽城的繁華讓一直生活在小鄉村裡的楚慧看花了眼,她有些驚喜的問王媽媽,是不是以後她就能一直在這裡生活了。
王媽媽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拉着她的手指給她看那些琳琅滿目的鋪子,賣衣裳布料的,賣胭脂水粉的,賣古董玉器的,從未看過這些的小姑娘驚歎連連,就這樣被馬車拉進了怡春樓。
王媽媽的怡春樓說起來倒也和旁的花樓不同,也不是那種一進去就有姑娘們穿着幾乎等於沒穿的衣裳迎上來甜膩膩地喊着爺您都多久沒來玩了的那種只是爲了情慾宣泄的地方。怡春樓說起來倒也算是一個難得的清雅之地,裡面的姑娘一水兒的盤靚條順。每個姑娘都有自己的長處,有的善書,有的長於投壺,有的畫了一手好畫。這樓裡據說還有不少書香門第的小姐,因爲家道中落或者這樣那樣的原因不得已賣身到這裡。說起來也不知道王媽媽這到底是行善積德還是損陰德,這裡的規矩向來便是如果姑娘們不願意,那誰都別想一親芳澤。王媽媽初初定下這規則時,旁的青樓不少看笑話的,都覺得按這麼個規矩下去她這怡春樓遲早倒了,誰能想到這往後居然還變成了不少文人雅士聚集的地方?
楚慧初一進怡春樓的時候還有些拘謹,帶着她的姑娘是怡春樓當時的頭牌,彈得一手好琴,已經攢夠了贖身的錢準備金盆洗手,離開怡春樓尋個人家好好過日子去了。王媽媽沒說抓着她不讓她走,只是說讓她再給她教出一個頭牌來。
楚慧看着面前妝容精緻的女人,有些不懂接下來要做什麼。女人神情有些冷淡,只是打量了她一眼就讓人把她帶下去,好生安頓了。楚慧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在怡春樓紮了根。
兩年過去了,楚慧人如其名,聰慧地緊,把前任頭牌的氣質和本事學了個十成十,再加上自己的一副好嗓子,順利地出了師。王媽媽聽了楚慧的曲子,當場就放了前頭牌的自由身,贖身銀子都少要了三十兩。
楚慧的名頭很快就響了起來,整個洛陽城都聽說了怡春樓這個冷美人的名頭,不少人擠破了頭地想看看這位傳聞中的頭牌姑娘是一副什麼尊榮。這名頭太盛,直接驚動了當今的皇帝。
皇帝微服進了怡春樓時,已經是楚慧從怡春樓掛牌的第四個年頭了。王媽媽把她護得好,直到現在也沒丟了身子。這倒是讓已經有將近四十歲的皇帝撿了漏。聽過楚慧一曲後,皇帝不知道是怎麼想的,當即就給楚慧贖了身。王媽媽起初還有些不樂意,楚慧畢竟也算是她的搖錢樹,就這麼走了實在是太虧了點。但是皇帝擡出了自己的身份,贖身的銀子給了兩倍,王媽媽就算再不願意也沒轍,只能收拾包袱送楚慧進了一頂小轎。
青頂的小轎被擡得飛快,彷彿一陣青煙一般從皇宮的角門處進了宮。楚慧下轎時有些眼暈,宮中的富麗堂皇是怡春樓比不上的。她還沒看個清楚就聽到有人呼喊着皇上駕到。她隨着宮殿裡的宮女們跪下,彷彿等着宣判一般。
那個明黃色的身影停在她面前,伸出一隻手緩緩地把她的頭擡起來,端詳了好半天。
身旁的男人沉沉地睡去,楚慧從柔軟的牀榻上爬起來,沿着長絨地毯鋪着的長路走到窗邊,看着遠處高聳的宮牆,恍惚間才明白,自己以後怕是永遠被困在這宮裡了。
次日的朝堂上起了軒然大波,皇帝輕描淡寫地說着自己從宮外帶回來一個女人,起初並沒有大臣說什麼,皇帝看上了什麼女人帶回宮裡是那女人的福分。直到楚慧在皇帝的命令下從後殿中出來。魏朝之前從未有過後宮女子入朝堂的先例,還有幾個較爲年輕的大臣一眼就認出了楚慧這怡春樓的頭牌。
整個朝堂瞬間如同一滴水滴入油鍋一般炸了起來,還有幾個年輕的將軍當即就要拔刀砍了楚慧這個賤籍女子。皇帝有些不耐煩,他掀了桌子,當即給楚慧封了正七品的常在,轉身拂袖而去。楚慧跟在一旁,看起來倒是極爲嬌小可人。
直到這時朝堂上這幫人才回過味兒來,皇帝這次讓這賤籍女子入宮,還專門帶到朝堂上,恐怕還存了那麼點炫耀的心思在。
你看,你們都吃不到的女人,最後還不是乖乖地變成了朕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