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客棧裡有人走出,衆人也都閉口不言,紛紛擡眼望去。
那位身寬體闊,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很快就來到了客棧門外站定。
那中年男子隨即對着水墨與身旁的那名女子拱手行禮道:“已爲諸位準備好了上等房間,諸位貴客裡面請?”
隨後又對王天、王婉和王婷兄妹三人拱手行禮道:“三位客官,實在抱歉!客站率上房有限,只能給你們安排人字房或者地字房,不知三位能否接受?”
王天隨即很是爽快地應道:“既如此,那就有勞管事了。”
水墨帶着幾分歉意道:“那就委屈三位了。”
王天隨即笑道:“好說!”
如此,衆人便一同進入八方客棧,而他們進入客棧之後。門前衆人已無熱鬧可看,也都紛紛散去。
水墨隨即對那中年男子問道:“不知這位管事要如何稱呼?”
那管事回道:“你們叫我譚管事便好。”
水墨繼續詢問道:“我有一事相詢,還望譚管事個如實告知!這也是我此次來到荊襄府的目的所在。”
譚管事反問道:“公子有何事詢問?不妨直說。只要是我知曉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水墨隨即開口言道:“是這樣,這是我家夫人時煉,字霓裳。就在十天前,不知爲何,夫人突然身患重疾。連日來我在這鄂江城內的其他的一城三府遍尋各大名醫,卻始終都沒有遇上一個妙手回春之人。而你們對這荊襄府甚是瞭解,我就是想問一下,在這荊襄府,可有能夠妙手回春的有名郎中。哪怕是遊方郎中也行,只要能夠治好夫人病症,哪怕是讓我傾家蕩產,也要重金相謝。”
王婉身爲一名醫者,又怎能袖手旁觀?她第一眼見到水墨身邊的那位女子起,便已然看出此女得重不輕,而且此番節急症,絕非近日所得。而是所患良久,至少也該有半年以上。
出於醫德仁心,她不願看到有人遭受病痛折磨,還苦苦支撐,甚至是戲耍自己的性命。
王婉隨即開口言道:“丹青公子,小女兄妹三人之前學過醫術,雖說算不上很精,卻也略通一二,不知能否允許我們看看令夫人的病情。而且我看尊夫人這病,並非值得了十日那麼久,最少也該有半兩以上了,執事尊夫人堅強與,病魔硬漢死扛,直到最後實在堅持不住,這才徹底發作。卻又正好在十日前,丹青公子若是不信,可以仔細想想,令夫人這身子,是在十日前才變得如此消瘦的嗎?”
水墨之前雖然跟他們兄妹三人聊得很歡,但一聽說他們兄妹三人都會醫術,又見他們如此年輕,心中生出幾分不屑,便開始質疑兄妹三人的人品。始終不曾想,他們與那些招搖撞騙之人,並無多大區別。
而且他們只是初次相識,素昧平生。倘若他們真會醫術,爲何先前不說?非要到了現在這個時刻才說?而且是聽到他說,不惜傾家蕩產也要重金相謝,這樣的承諾之後,他們才道出自己會醫術之事。若是真會,爲何先前不說?而且聽到剛剛的描述,又如此不時,又怎能令他相信?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如此金錢誘惑,這天底下又有誰能不動心呢?所以他也就不打算追究了。
然而,聽到王婉跟剛纔那番話時,那時煉卻是滿臉的訝異與驚愕,甚至是滿腹的疑惑和難以置信。不過那副表情卻是轉瞬即逝,一掃而過。縱使如此,可還是被細心的王婉給看得一清二楚。
可這水墨哪裡肯給他們開口的機會。
水墨隨即帶着幾分禮貌回道:“三位好意我心領了,只是夫人病得突然,絕非是小姐所說那般。連日來也請了不少名醫,這其中也不乏資深醫者和郎中。不過,不管怎麼說,我還是得感謝三位好心,今日相識,也算是緣分。咱們就此別過,若是有緣,日後自會相見。”
水墨這番話語雖然說得很委婉,可他們三兄妹三人也絕非愚笨之輩,自然聽得出話裡的輕慢與藐視,這是極度瞧不起他們。
王天隨即言笑道:“既然如此,那就當我家二妹妹是在胡言亂語好了。我等就不打擾丹青公子……哦,應該是二皇子丹青王殿下,我等兄妹三人就不打擾殿下四處尋訪名醫了。我等告辭!”
水墨隨即也禮貌性地回道:“恕不遠送!告辭!”
王婉和王婷姐妹二人,也相繼告別,隨着王天一同離去,並在一名夥計的帶領下,來到了自己的客房門口。
那名客棧夥計站在客房門口言道:“三位客官還有何吩咐?”
王天則開口言道:“我們這兒不必有人招呼,你還是先下去忙吧。倘若我們需要什麼?自己下樓去取便可,再說,我們待會兒還得下樓去用晚餐。到時候我們自己再取些茶水點心上來,這也是一將兩就之事。”
那名夥計恭敬回到:“既如此,那小的不打擾各位休息了,三位請自便!”
那夥計說完,便轉身邁開步子向着樓下走去。
待那夥計離開後,王婉卻開口提議:“哥哥!你就一人睡一間客房吧,我和三妹同睡。”
王天心中極爲不解,張口便問:“下午你不還說……”
王婉欣然笑道:“哥哥,我下午是說在年關之前,我又沒說必需是在今晚,要在今晚,可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說?我最寶貴的東西,自然是要在最好的地方奉獻給最好的你。現在失去了上佳之地,自然也就失去了夫妻之間該有的意義,咱們還是等下回吧。”
王天很是無奈道:“行!怎麼都依你,誰讓你就是我認定的夫人呢?”
說完兄妹三人便紛紛進入了自己在客棧裡所訂的房間。這兩間房子還是地質二號房和地質三號房,雖說不必天自行反那般豪華,卻也極爲寬敞舒適。
王天放下隨身行囊之後,便提起手中寶劍,出了房門,並且隨手關上。
王天來到王婉和王婷姐妹二人的臥房門口,伸手上前敲了幾下,便開口喊道:“你們行裝放好了沒?放好了就一塊兒下去用餐吧!”
王天話音剛落,便聽到房間裡傳來了王天和王婉姐妹二人的應答聲:“好了,馬上就來!”
只是兩個瞬間,姐妹二人便開門而出,一起朝着樓下走去。
在下樓的過程中,王婷開口言道:“那個所謂的丹青王,剛纔說那話明顯是不相信我們的醫術!”
王天卻是一臉理解道:“我們都還如此年輕,他不信任我們也是自然。”
王婉則是開口言道:“也罷,既然他不信任我們有那個實力,那我們也不必強求,總有一天他會意識到,今日之抉擇,是個完全錯誤的決定。他也終有一日會明白,我們並非是他所想象的那種人。”
王婷毫不客氣地反問道:“我們都是哪種人?”
王婉轉而開口解釋道:“其實這也怪不得他們對我們心生誤會。畢竟是在他說出願意傾家蕩產,也願意救治他夫人訓練之後,我才主動施以援手的。也難怪他們會誤會我們是貪財之人,這只是其一。其二,正如哥哥所說,他看我們太過年輕,不相信我們有什麼高超藝術,從而對我們極度不信任,不相信我們有那個實力,更不相信我們有那個能力。三妹,相比連你也都已經看出來了,以他那夫人現在的病病情,倘若再拖上個一年半載,準是性命堪憂,難逃一劫。”
王婷言道:“可人家不相信我們了呀,我們能怎麼辦?”
而王天確實開口言道:“雖說是醫者仁心,可人家既然不相信我們,我們也不要過多強求。更何況我們還有重要機制要做,目前對於我們而言最爲重要的,就是要想辦法籌集資金。如此,等到將來我們起義之時,也能夠有一定的經濟基礎。”
王婷甚是不解道:“我們不是還有東方貿易商行嗎?若是我們將來真的歧視,難道以東方貿易商行的財力?還不夠用做軍師的嗎?”
王婉開口言道:“哥哥說得很對,這貿易商行我們就不要獨針了。哥哥先前寫信回去,讓貿易商行暫時服從東方懷民的管制。想必那位暴力的昏君,便會趁此機會大肆斂財。剛纔你們沒聽說嗎?他可是在大肆抓捕兵丁?既然抓捕兵丁,肯定就要養兵,而這養兵所需金銀,自然是不會少。那這些經營又要從何而來?除了加重百姓賦稅,就是奪取皇商財力資金。三妹!你好好想想,如此下去這東方貿易商行,早晚會被他掏成空殼,又哪來的財力給我們養兵?”
王婷聞言很是氣憤道:“真是個該死的傢伙。”
王婉隨即陳聲道:“好了,咱們就別在這兒說那些沒用的了,還是跟哥哥一起想想辦法吧?”
但兄妹三人用過餐食,就已經是亥時四刻,二更兩點了。
兄妹三人隨意取了一些茶水點心,又向客棧夥計要了一些燭火,便一起回到了房間。
不過,這王婉和王婷姐那樣的人並未直接回房,而是去了王天房間。三人一同坐在方桌前,吃着茶水點心,再一起謀劃着將來之事。
王婷先是品了一口茶水,然後緩緩說道:“哥哥!二姐!你們剛剛說我們眼下當務之急,是要盡一切可能,想盡一切辦法,累積更多的財富,以作將來起事之用。”
王婷話音剛一落腳,王婉便開口言道:“話雖這樣說不假,但是我們賺取財富,也要有做人的底線。不可埋沒良心,不可有損陰德,不可違背道德,不可辱沒良知,不可賺取不義之財。總之,咱們要賺取正義之財,做良心生意,秉持良好品德,你一定要順應民心,萬萬不可違逆。”
道理雖然都懂,可是究竟要做什麼,確實犯起了難。
王婷繼續問道:“道理大家都懂,可若是別人去做那些我們都不願做之事呢?”
王天聞言回道:“身爲江湖之人,這還用我們教你啊?自然是以前如何做,以後還是如何做了?至於我們以後要作何打算,先不急。我們先去南魏各處看看,有何生意可做?”
王婷忍不住沉思道:“最好是能夠一展我們所長,充分發揮我們自己的才能。”
王婉幽然嘆道:“是啊!我們雖然所會所精者甚多,卻也極爲龐雜。真不知該以何種行業爲好?”
王婷突然恍然大悟道:“對呀,哥哥會織布紡紗、縫衣做裳,二姐姐會釀酒制香、打樣設計、烹調膳食,通曉六藝。身爲一名女子,通曉六藝者本就不多,二姐姐去年能佔其一,可見我家二姐姐有多麼大的本事了。”
說到此處,王婷突然想起了自己,不覺感到萬分慚愧。
“可是我……可是我又會些什麼呀?就連女子該學的九雅,我都只是個半吊子,又談何與你們同甘共苦,一道籌備金銀,累積財富?”
王婉在旁安慰道:“三妹也莫要妄自菲薄,你這武藝甚是高超,醫術也是無比精進,又怎能什麼都不會呢?”
王婷還是一臉悵然道:“說起武藝,你和哥哥都比我強,若論醫術,我又怎能與你們相提並論。更何況,會武藝又如何?我們總不能真去集市上賣武獻藝吧?”
王天反問道:“這又有何不可?”
王婷也反問:“要真是那樣,我們又能賺來多少銀兩?只怕是一天下來也掙不了多少銅錢,就更別說是散碎銀子了?如此我們又談何東山再起?談何舉兵起事?”
王婉隨即沉思道:“或許……我們可以尋個鋪面,先開個醫館藥鋪,等到時機成熟我們再開布行飯莊,再或是其他。如此我們做的門路多了,來錢不就廣了嗎?或許,到時候咱們兄妹仨還能開個黑市,賺取更多錢財。”
王婷聞言驚訝道:“什麼?開黑市?那妹妹我剛纔說的那些,豈不是都白說了嗎?”
王婉點了點王婷的額頭,同時笑道:“你這小丫頭,是誰跟你說黑市就一定只壞不好?既然是咱們自己開黑市,那這規矩自然是咱們自己來立。所以呀三妹,若是真有那一天,你所做之事可就多了,最爲首要的,這黑市規矩就當由你來定。”
就在這時,王天卻是突然打斷道:“好了好了,你們姐妹二人勿要在此暢想,還是等到那一日再說吧?如今最爲要緊的不是暢想未來,而是線下究竟要做什麼?醫館藥鋪也不失爲一種法子,可興許還有更好的法子呢?”
王婷忍不住詢問道:“什麼更好的法子?”
王天回道:“不知道,這不是等着我們去發掘,去探索嗎?若是南魏沒有,我們就去東燕,去西蜀。甚至離開咱們東域,去其他的三域看看,我就不信這個邪了,總有一處能夠尋到。”
王婉卻卻開口言道:“你這更是虛無縹緲,興許我們尋一輩子,都尋不到那樣的法子。要真是那樣的話,那這北秦天下的百姓,豈不是更要遭殃了嗎?”
王天心中仔細一想,感覺甚是有道理,便又改口如是說:“那這樣,我們先是在南魏巡一圈。若是在整個南魏境內沒有更好的法子,那我就聽二妹妹的,二妹妹說作何打算,那我們就作何打算。”
王婷頓時興奮道:“行!反正我就是個小跟班,跟在你們倆後面轉,你們說什麼就是什麼,你們做什麼我就跟着做什麼,我完全聽你們的,不論什麼都聽。”
王婉笑問道:“即使是錯的也聽?那我們要是讓你把自己給賣了,你也要照做?”
王婷隨後便是滿腹調皮道:“這個嘛!確實得好好想想,容我仔細考慮考慮!不過,要是這樣做,真能徹底打敗那個東方懷名,那我也不會介意!”
王婉卻是再次開口調笑道:“如此說來,倘若無法將東方懷名打敗,那你就是不願意嘍?這樣豈不是違背了你剛纔所說話語之本意嗎?”
王婷先是一陣啞口無言,隨後又開口道:“我說二姐姐,你什麼時候也學會與人擡槓了呀?反正,除了有違天理之事,有傷自身之事,有害他人之事,有損陰德之事外,我什麼都願意做,什麼都願意聽。”
王天再次開口反問道:“倘若我們是讓你去做有傷風化之事呢,那你也願意做?”
王婷聞言,卻是一口應道:“只要有益大局,能夠撥亂反正。我這副身軀和自身這點小利益又算得了什麼?”
王天笑言:“你剛纔不還說,不做有傷自身之事嗎?”
王婷也開口笑道:“你可是我親哥,我就不相信你真能讓我去做那等事?就算你願意,二姐也是不會同意的。”
可王婷萬萬沒想到,王婉也是一口笑言:“我怎會不同意?你也說了,這可是有關大局,只要是有那麼一丁點機會,我們又怎能放棄?”
“啊?你們真這麼絕情呀?”王婷先是一口壓抑,隨後陷入呆滯。
王婉見此情形,心知眼前這個傻丫頭,自然是把他們方纔所說當了真,隨之笑言:“好了哥哥,我們就別逗她了!瞧她那神情狀態,都快哭了?行了,傻丫頭!我和哥哥都逗你玩兒呢?你就別當真了?你剛剛也說了,你可是我們的妹妹,我們又怎會真的忍心去讓你做那等有傷自身和有傷風化之勢呢?”
王婷聞言,鼻吸了兩口冷氣,隨後破涕爲笑道:“我就說嘛!你們這對該死的小夫妻,真是壞!竟然那樣一唱一和的,害得人家真的信以爲真,還以爲你們真像子成那樣絕情,把自己的妹妹往火坑裡推呢?”
王天轉而笑道:“你這傻丫頭成天都在想些什麼呢?我們又不是他又,怎會做出那般行徑?也不是他那類人,也更加不會像他那般絕情,把自己的親人都當成墊腳石,去爲自己鋪路。好了,我和你二姐姐又不是成心的,這時辰也不早了,趕緊回去睡吧。”
如此王婷和王婉姐妹二人便回到了自己房間,而且這一路回去也是有說有笑,姐妹二人都是樂不可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