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把米淘了;去,把菜洗了;去,把飯做了;去……”我在這個該死的女人手下已經呆了兩天了,也就是說我過了兩天地獄般的生活。
早上起來收拾屋子,做早餐,然後叫那懶女人起牀;上午把收拾好的屋子弄亂,而且用那女人的話來說必須要亂得有水平,要亂得有創意,要亂得有思想,亂得不好重亂,亂得不藝術要寫檢討,亂得沒有內涵要寫亂後感;中午做午餐,吃完洗碗;下午把上午弄亂的屋子整理好,做晚餐;晚上接着弄亂屋子,第二天早上再收拾好……
這叫什麼日子!我曾經因偷東西被抓住而被折磨了七天都沒像現在這麼難受!除了做這些白癡一樣折騰人的工作外,還要忍受那女人的冷嘲熱諷,比如像現在——
“哎呀!真是撿到寶了,以前芬克斯和窩金都不會做飯,只能吃外面買的,沒想到這個小屁孩兒居然會做飯,還做得這麼好吃!真是厲害啊,才五六歲就會做飯,想當年我也是十五六時纔會煮方便麪的……你幹嘛?”
我扔下手中的菜,衝到她面前用手做出個“八”的樣子——沒辦法,我被那鹽餡蛋糕和“潤喉”蜂蜜弄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口,只能用手比劃,還有用眼光殺死這可惡的女人。
“你這是幹什麼?這手勢是什麼意思?噢!我知道了,你說你今晚要做八道菜啊!辛苦你了!”她拍拍我的肩膀,隨後把我提起,丟進廚房。
我怒火沖天,可是卻一點辦法都沒有,打還打不過,說也說不出口,只能在心裡暗暗罵:克莉爾,你等着瞧,總有一天我要連本帶利還回來!對了,從現在開始就練習怎麼折磨人吧,以便將來她落到我手上時狠狠地報復。我一邊把菜當克莉爾切着,一邊暗下決心。
不過要報復她,實在是太難的一件事了。記得以前的老大沒死時,總是提醒我們,流星街有幾個不好惹的人,其中排在第一位的就是克莉爾•露恩!聽說她這人喜怒無常,尤其笑時最可怕,哪怕是最怕死的膽小鬼,看見她的笑容時想的第一件事就是怎麼自殺最快,免得落到她手裡受盡折磨。
“我們回來了。”在我苦苦練習刀法時,那兩個小子回來了。沒眉毛的芬克斯全身只剩下腰間還有一塊布,剩下都光光的,被誰打劫了,連衣服都沒剩下?壯實的窩金臉腫得也看不見眉毛了……
說實話我雖然在這裡飽受折磨,但我總覺得是比他們兩個幸福得多,克莉爾最多隻是折騰折騰我,也就是累點,窩火點,而他們兩個除了累和窩火,每次都會遍體鱗傷,因爲克莉爾的命令實在是太缺德了。例如:
“窩金啊,你怎麼又把衣服刮破了?家裡沒錢給你買新衣服了。這樣吧,這裡有針線,自己縫吧,一定要自己縫啊。”然後第二天就看見窩金黑着眼圈出門,十個手指全是針眼,而且,衣服依然是破着的……
真不明白他們兩個爲什麼要把她當成神一樣供着,要是我早就跑了,怎麼還會任她驅使到現在?
“芬克斯,窩金,新來的小孩說今晚要做八個菜。”克莉爾看見他們回來,立刻笑着告訴他們這個消息。
芬克斯和窩金打着哆嗦盡力用“興高采烈”的口氣說:“真的!太好了!有口福了!”我聽着他們的聲音不像是在說有口福了,而是在說:“完了!今晚又吃不上飯了!”
果然克莉爾接着笑道:“既然有這麼好的伙食,我決定今晚咱們賞月!”
這話說得太有水平了,賞月?今天是初一——朔月,還陰天,她要賞什麼?烏雲嗎?
“克莉爾大人,今天……”芬克斯戰戰兢兢地問道。
“我知道今天是朔月,但是咱們不會做個月亮出來嗎?你們倆趕快去抓上幾百只螢火蟲來,不要死的,要是有一隻不發光,嘿嘿……”
“知道了,我們馬上去!”兩人連忙齊聲喊道,並一邊喊一邊往門外跑,窩金的腿有點傷,芬克斯腰上的布眼看就掉了,就這樣他們還跑得比兔子還快。
“兩個小時一定要回來,要不我就餓死了。”克莉爾在他們身後喊。然後她目光一掃,轉到了我面前:“你!還不快去做飯!”
我立馬跑進廚房,知足吧,我真是太幸福了!
“今天的月亮真美啊!”我們坐在院子裡吃飯,克莉爾對着掛在房頂上的裝螢火蟲的袋子感嘆,抒情的嗓音讓我吃不進飯。
芬克斯和窩金一臉苦悶,克莉爾見了他們這幅表情,不由怒道:“你們要會享受生活,這麼好的伙食,這麼美的月亮,怎麼能用這樣的表情來對待呢?”
真好意思說!飯不是你做的,螢火蟲不是你抓的,你的心情當然好了。
不過她這話一說完,芬克斯和窩金的表情反倒輕鬆了,這不是裝出來的。對了,她生氣了,看來今晚可以睡得安穩點了。
正吃着飯,外面一陣吵鬧,又不知道是誰砍了誰,誰劈了誰,誰又放火燒了誰家,誰又搶了誰的東西,總之就是越來越吵,最後幾乎整個十三區都動起來,火光沖天,克莉爾的“月亮”在這火光下已經完全看不清了。
她眯了眯眼,輕輕站起來,走到外面,芬克斯和窩金興沖沖地跟出去,我也緊隨其後。
“你,”克莉爾拎起一個人,那人全身是血,躺在地上已經有進氣沒出氣了,“去告訴你旁邊的人,都別喊了,疼也給我忍着,誰敢發出一點聲音,嘿嘿……”又是那陰森森的笑容。
那個眼看就要嚥氣的傢伙立刻蹦起來大聲喊:“都別吵了!克莉爾大人說,就算是疼死,都不能喊,誰也不許發出一點聲音。”他動作迅速,聲音洪亮,像是剛打了興奮劑,那還有剛纔那奄奄一息的樣子。
這話一喊出來整個十三區立刻靜下來,誰都不敢出聲,就連那正在戰鬥的,因爲怕弄出聲音,都放慢動作,弄得像慢鏡頭回放一樣。
“還有,”克莉爾的聲音不是很大,但我卻有種全十三區都能聽見的感覺,“那邊放火燒房子的,趕快都把火撲滅了,今晚上我要賞月,誰也別弄出光來。”
說完就領着我們回到院子裡,果然不一會兒所有的火都滅了,而且我認爲今天晚上也許不會有人點燈了。
一切安靜下來,只剩下螢火蟲袋子發着微微的光,地球彷彿都停止了運轉,我彷彿可以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真的是很久沒這麼靜了,這裡每天晚上都很吵,弄得我睡不好,今天真是不錯。”克莉爾滿意地說道。
芬克斯和窩金露出了崇拜的目光,而我卻滿是懊悔——我怎麼選誰不好,就選這家來搶呢!
吃過飯他們三個都去睡覺,只剩我一人站在院子裡,對着螢火蟲袋子發出的微光發愣。
過了一會,正打算回沙發上睡覺去時,克莉爾穿着睡衣跑了出來,口中還說:“差點忘了!”
我正疑惑時,只見她爬上屋頂,把袋子拿下來,打開,放出裡面的螢火蟲。一個個小光點飛上天空,不一會遍佈了院子上空,密密麻麻,像天上的星星。
“今天真是不錯,既能賞月,又能觀星。你們走吧,今晚謝謝你們啦!”
我皺着眉頭,克莉爾見到我的表情說道:“它們壽命很短,恐怕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今晚關它們這麼長時間,倒是我自私了。”
說罷她轉身回屋睡覺了,而我再次站在院子裡發呆,這個人,真的是那個讓人聞風喪膽的狠毒的克莉爾嗎?此時怎麼幼稚的不像流星街的人,倒好像是在普通人家長大的十六歲的少女。
第二天早上——
“啊嚏!”
“感冒了?都發燒了!這可怎麼好?”克莉爾摸着我的額頭擔憂地說,一瞬間,我居然有一絲感動。
看她滿臉愁容,我張嘴想要說沒事,可是卻發不出聲音來,受寒後喉嚨發炎,更加說不出話來。
“芬克斯!”克莉爾喊來芬克斯,對他說,“你去拿點錢,到外面買幾份早餐,病成這樣要是做飯,不得傳染別人啊。真是的,又沒人做飯了。”
靠!我昨天晚上加上剛纔絕對是大腦錯亂了!她就是那個無聊無恥沒心沒肺的克莉爾•露恩!我爲剛纔那一瞬間的感動不齒,不對,剛纔我根本沒感動,而是發燒發得腦袋糊塗了!不行!這個地方再呆下去我會瘋的,我要趕快找機會逃跑!
三天後,我趁着那兩個小子又被克莉爾支出去受折磨,而她又在睡懶覺時,偷偷跑出屋子——
“喂!”克莉爾的聲音在身後傳來。
我心中一驚,轉過身面對她,一言不發。
“想走啊?”
我還是不說話,只是觀察着她的表情。
“想走不早說,害得我只來得及準備這麼點東西。”克莉爾的話讓我摸不着頭腦。
“給!你來的時候帶的刀,這兩天的工錢,還有換洗的衣服,再加上點吃的。別那麼看着我,出去別告我僱傭童工就好了。”她把東西一件件地丟到我懷裡。
我不解,疑惑地看着她。
“我一開始就沒打算留你,就是那兩個小子我也沒打算留,是他們死皮賴臉的非要跟着我。你如果想留在這裡我不趕你,畢竟你飯做的好,但是你要走,我也不會求你別走吧,一切隨你。”
我低頭看看懷中的東西,發現一個盒子,裡面裝着一些小餅乾,看起來像是手製的,不會又……
“放心吧,這個是我做的,照書學的,試了好幾次才做好,既沒有毒,味道也不錯,我自己嘗過的。”
我點了點頭,整理整理東西就要走,這時克莉爾走上前來蹲下與我平齊,直視着我說:“一路小心。”
說完她輕輕地笑了,笑得溫柔親切,像暖暖的風。
剎那間我明白了,克莉爾不是一笑就會殺人,而是誰也不知道她那個真正的溫暖的微笑。
我在路上急速奔跑着,由於前幾天克莉爾的怒火,這些日子晚上都沒人敢出來,靜靜的夜中只有我一個人。覺得離小賣店夠遠了,我停下腳步偷偷拿出一塊餅乾放進嘴裡——
味道真的很好,入口即化,甜而不膩。
懷抱着她送的餅乾,心劇烈地跳動起來,有種要從口中蹦出來的感覺。這樣的心跳我從來沒有經歷過,是不是克莉爾在餅乾中,下了一種我從未見過的毒?
即使知道有毒,這麼好吃的餅乾也捨不得扔。我把餅乾盒子緊緊抓在手中,大腦一片空白,寂靜的夜中,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