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煥兒!我還慶幸的以爲是他專門爲我拿來的!“我知道了。”
“吃吧,酒我給你留着。”將筷子遞給我,又遞上一張繡帕。“別吃急了,沒人跟你搶的。”
我略有些尷尬的看着他,接過筷子小心的嚐了一口,“是你做的?”
“很久沒做了,可能不是很好吃,你若不吃了,我叫人重新做了送來。”他伸手來準備拿走碟子。
我一把將點心抱在懷中。“好吃!誰說不好吃了?”
其實味道跟我以前吃的還是有些出入,像是剛剛纔學得做菜的樣子。
把滿滿一盤的點心吃光了,我的肚子也飽了,彩音玄看着我的吃相笑道:“不知道的還以爲你從沒有吃過點心。”
“是好久沒有吃過你做的東西了。”話一出口,就見彩音玄的臉色變了變。
“是嗎……有多久了?”
我笑道拍拍他的肩:“其實也沒多久啊,反正現在也能吃到了嘛!”
他低頭笑道:“你知不知道,其實我學做食物完全是因爲小時候有個女孩子她跟我說,她知道我很聰明,所以我一定什麼都會。其實那時的我還有很多東西不會的,這些都是後來慢慢學做的。”
我愕然,那個女孩子好榮幸,僅僅一句話就讓彩音玄爲她付出那麼多。“那個女孩子是誰啊?”
“她已經死了……”彩音玄眼神一閃。
或許我曾經會天真的以爲彩音玄的心裡面只有我,畢竟三十幾年的情分不是說忘記就忘記的。但是,我萬萬沒想到,彩音玄的心底還有這麼一位讓他牽掛的人。
“抱歉……”我並不是故意去觸碰他的痛處,但是這卻成爲了我的痛處。突然覺得這盤點心我再難以下嚥,此後我每次吃他做的東西都如同嚼蠟。
“沒關係。”他恢復神采,倒上一杯酒給我。“慢慢品嚐。”
兩人坐了近兩個時辰,眼看就到午時了,彩音玄慢慢起身收拾好東西。“午時了,你不回去用膳?”
我剛準備起身,就發現雙腿沒有絲毫的力氣,全身開始冒冷汗。胸口也疼起來了,看着彩音玄還站着等我,我怕他看出端倪便道:“我再坐會兒,你先走吧。”
他略一點頭,提起食盒就走了。
午時過,全身的疼痛依然沒有減輕,我開始有些緊張。
“娘。”煥兒一人出現在眼前,他的面色有些焦急,額角更滲着些薄汗。“冥
黛說您午時還未歸,但爹已經回去了,我就過來尋你了。”
我大口大口的喘氣,只有輕輕的點頭示意煥兒。
“娘,您是不是蠱毒發作了?”我再次輕輕點頭。
煥兒過來背起我就往麒麟宮跑去,其實能有這麼一個孝順的兒子,我今生已經沒有遺憾了。我想,大概所有人都明白煥兒是個孝順的孩子,連他的國號“孝謙”都能體現出來。
傳來軒轅藥和傅湛,把完脈吃過藥後,乾爹嘆了口氣。“你的時間不多了,最多還能捱到年後。”
手中的熱茶此時顯得有些燙手,到現在我開始不想就這麼死去,我不想失去彩音玄不想失去煥兒。但爲何老天要這麼折磨我們一家子?
“除了太上皇,所有人都知道你……中蠱的事情了……”傅湛微微一嘆:“不過,太上皇……恐怕是你取出子蠱後第一個知道的……”
我吸一口涼氣,彩音玄從取出子蠱後對我這麼好,難道僅僅是因爲我救了他?我獲得的僅僅就是他的憐憫而已嗎?
“還有……錦瑟這蠱,中子蠱的人會失去最重要的記憶……”
所以,所以,他才如此恨我嗎?所以,我就該承受常人所不能,甚至一輩子都不會遇見的痛苦嗎?
忘記最重要的人,他對現在的我只是存在一種感激之情,而他最愛的人是原來那個鳳雅。無論是身份、名字、相貌,現在的我都只是夜琉璃。
我該哭還是該笑?原來不經意間,我已經得到最好,失去最好的了。
先前我忘記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他,現在換他來忘記我。很公平,卻讓我覺得比當初以爲他真的死了的時候更痛心。
“你們出去吧,我累了。”
“娘。”煥兒執起我的手。“娘別怕,兒子永遠在您身邊,無論發生什麼事情,兒子永遠不會拋棄娘,娘也不許拋棄兒子。”
我點點頭,煥兒明明聽到軒轅藥說的我最多隻能活到年後,但是他卻和我定下這樣的契約。我摸着煥兒的鬢角:“煥兒……娘這輩子一直都在尋找心裡的那個念想,其實到頭來,才發現,那個念想就在身後,只是我不願意回頭。你奶奶死的時候,她讓我不要步她的後塵,但是,娘做不到了。所以,娘希望煥兒能不要再出現這樣的結局。”
“可是,娘。皇帝是孤家寡人,歷代沒有哪個皇帝是江山美人都有的。兒子知道,爹爲了你原本是立下‘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契約的
,但是,爹只做到了十二年。兒子不求別的,只是遵從孃的意思,做一個好皇帝。”
我一直都不知道,原來我和彩音玄之間的故事竟然生生的影響了煥兒。也許煥兒說的沒錯,皇帝是孤家寡人,但是我不希望在付出真心之後卻收穫的是傷害。彩音玄是這樣,順和女皇是這樣,每朝每代的皇帝都這樣。
但我不希望煥兒也這樣,孤家寡人只是站在權利的頂峰上,任何人都無法和他們分享風口浪尖的感受。所以,他們才都是孤家寡人。
煥兒現在不明白,我說得再多也無用。這其間的感受只有當他自己親自嘗試之後才能體會到,可是,我不希望煥兒收穫的是傷害。
“煥兒,你也出去吧。這天下不是隻有娘能在你的心裡,天下的百姓都應該在你的心裡。好皇帝,不是嘴上說說,現在你是不是應該去把他們都裝進你的心裡?”
煥兒起身,朝我規規矩矩一拜:“兒子知道了,娘好生休息,兒子告退。”
煥兒的身影漸漸消失,我這才吸吸鼻子。張開手,手心的那團紫色開始發紅了。
坐了好久才逐漸緩了過來。死亡的氣息似乎越來越重了,我不想死,不想死……但是,誰又能阻止死亡的腳步一步步逼近?
在房裡休息了幾日,彩音玄居然來寢宮找我了。
“聽說你染了風寒,我過來看看。”徑自坐在牀邊。“你還好吧?”
我微微頷首,自從那日之後,我連起牀都困難了。恐怕,真的會在某一天一睡就不起了吧。“我沒事,過幾日便好。”
我想,他大概是知道我已經是燈枯油盡了,所以纔來看看我。“沒事便好,我已經跟煥兒說要搬來這麒麟宮了。就在你旁邊的偏殿裡。以後,你可以常常來找我。”
我笑笑,“好。”
“娘。”煥兒走進來,與彩音玄一起坐在牀邊。“好些了嗎?”
“好多了,你們都出去吧,煥兒留下來,娘有話要跟你說。”這幾日的氣息都不太穩,乾爹和傅湛來看後都只馬馬虎虎的說沒事。
但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比誰都清楚。怎麼可能會沒事?
唯一放不下心的就是煥兒了。我走後,不希望煥兒和彩音玄間的父子關係變得惡化。
待人走了,煥兒向前靠了靠。“娘。”
我把手從被子裡伸出來,握住煥兒的手。“煥兒,娘要去了。可是,娘放心不下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