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筱晴聽唐昊說知道三人被害的共同點了,急忙喜道:“是什麼?快告訴我!”這案子拖得太久,光是這被殺的相同點就已經查了好久都不得道,也難怪蘇筱晴心急起來。
唐昊卻道:“不急,再回一趟月湖閣,我要去找一個人確認一下。你跟我一起去吧。”
二人匆匆地返回月湖閣,賀月有些奇怪唐昊怎麼又回來了,見他還帶了個身着青白長袍的女子,問道:“這是誰?”
“這是我的朋友,與我一同查案的。路上匆忙,就一起來了。”唐昊解釋道,“殿下可知道丁利興的家室都住在什麼地方?”
“丁管家是趙王府的家生子,家室原本都是住在趙王府側院的。跟了我以後,我那縣主府比不得王府大,所以就給了他一個府外的宅子,在允安縣。”賀月如實答道,“你若要尋他們,我可以帶你去,也好免去那些繁文縟節。”
唐昊大喜,謝過賀月。與蘇筱晴返回各自住處收拾一番,又囑咐童義弘照看一下玉姬,託魏海去跟何陌說一聲,便啓程了。賀月向來是個說走就走的愛玩性子,她張一張嘴說要回允安縣,下人們立刻就準備妥當了。
託賀月的福,這次去允安縣不必再頂着寒風騎馬,而是坐進了賀月的馬車。雖說有些不合禮制,但是顯然賀月並不是特別介意。馬車不算太大,唐昊和蘇筱晴二人加上賀月及她的貼身丫鬟一個,還是有些擠,不過至少比騎馬舒適地多。馬車裡還有暖爐取暖,到了允安縣時,唐昊和蘇筱晴幾乎都不願意下車了,惹來賀月和她的丫鬟好一陣調笑。
因爲馬車裡太暖和,剛出馬車的一剎那,唐昊和蘇筱晴都不禁打了個哆嗦。再轉頭看賀月,僕從已經拿來了貂絨披風給她披上繫好。她的臉蛋因爲暖爐的緣故有些紅撲撲的,內外溫差讓賀月還是覺得有些冷,她又往披風裡縮了縮脖子,那模樣甚是可愛。唐昊忽然發覺她有些像衛玲兒,不過衛玲兒性情機靈古怪,卻是善解人意,溫柔可人,並沒有賀月那麼刁蠻任性。
蘇筱晴見唐昊有些癡癡地看着賀月,偷偷笑了笑,悄聲戲謔道:“見着美人了?”
唐昊猛然驚醒,意識到自己失態,幸而賀月沒有注意到。唐昊趕緊收拾了自己神色的慌張,恭聲道:“請殿下指點丁利興家室之處,我們自己過去就是,不勞煩殿下了。”
賀月有些詫異唐昊突然變得規矩了,但車馬勞頓,自己也確實有些累了,便找了個僕從,讓帶着唐昊和蘇筱晴去找那丁利興的家人。僕從將二人帶到丁府,向裡面的人說了來意便回去了。
唐昊和蘇筱晴跟隨丁府的人進了院子,這才發覺這跟着縣主的奴才竟然過得比縣令何陌還好。丁府雖不敢逾制設假山峻石之類,卻也是裝飾精巧,花草衆多。這丁利興看來是極愛梅花,院內有數十株梅花,各色各樣,品質俱佳。開得早些的已經能見蕊了,開得遲些的還未見花骨朵。
蘇筱晴冷笑:“丁利興愛梅花,卻無臘梅凌寒獨開的氣節,白白冤枉了這麼多的梅花,也跟着污了名聲。”話音剛落,一個悠然的聲音響起:“梅花最是高潔處乃是不懼嚴寒,孤芳自賞,又豈會被旁人所污?這些梅花都是我左右無事種下的,不過怡情養性罷了。”說話的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雖然這丁府的人都是着着素衣帶孝,但看這婦人的言辭儀容不卻難看出是這丁府的女主人。
“丁夫人。”唐昊先向那婦人行了禮,報上名字,“在下唐昊,吳城縣衙役,這位是我的朋友,蘇筱晴姑娘,我們是爲了丁管家的案子而來的。”
“有勞唐大人,蘇姑娘了。有什麼我能幫忙的,請儘管提。”丁夫人的聲音很是平和,既沒有爲丁利興的死感到悲傷,也沒有爲唐昊等人的到來感到什麼驚訝。
“丁管家是允安縣人,爲何在吳城被抓?”唐昊試探着問道,“夫人別誤會,我剛到吳城縣不久,對丁管家的事情還不太熟,所以問一問。”
丁夫人笑了笑:“無妨。我家老爺行爲素有不端,在允安縣卻沒人敢治他。因允安縣主喜歡月湖閣的宅子,又愛去吳城縣玩,所以我家老爺也經常跟去。有時候縣主不想去吳城縣,但又想念那邊的宅子,也會讓我家老爺專門帶了人去打掃收拾月湖閣,就是在那時候與人起了衝突。吳城縣令雖不敢對我家老爺治重罪,但也沒有輕易放他出來,就那麼一直關着。縣主去要了幾次人,何縣令說老爺做法實在太過分,羣情激憤,無罪釋放,恐有不公,也有違法制。”
唐昊訝然,原本還以爲何陌是對丁利興手下留情了,卻原來是他堅持要關押丁利興以示懲戒。“聽說縣主和何縣令的小姐私交甚好,何姑娘沒有替縣主求情?”
“就是何姑娘勸下了縣主,說官以法治民,以法服民。若因老爺而廢法,豈不人人都視國法爲虛設?縣主這纔沒有再去要人了,商定說是關半年。眼看半年之期就要到了,誰知卻出了這麼檔子事。”
“這是半年前的事?”
“是。”丁夫人微微嘆了口氣,“老爺素行不良,我和兩位妹妹都勸過他行事當從善,不可妄造罪孽。可是老爺不聽,如今惹來殺身之禍,也是罪有應得。若唐大人能找到兇手也好,若找不到,也不必再大費周章從吳城趕來允安了。”
唐昊似笑非笑道:“夫人並不急求抓到兇手爲老爺報仇麼?”
“這些年來,老爺雖然沒有真的下令去殺過人,可這因他而死的人還少了嗎?”丁夫人苦笑,“聽說我家老爺死了,這允安縣多少人彈冠相慶,張燈結綵如過節般,還有人祭告神靈感謝兇手殺了老爺。唐大人,你來問我話,我自然知無不言。若是你爲破老爺被殺的案子去詢問那些百姓,只怕他們還會罵你,何苦呢?”
蘇筱晴愕然,嘟囔道:“這人品也太差了吧……”
唐昊向丁夫人拱了拱手,道了謝,起身告辭了。剛出丁府的大門,剛纔送他們來的僕從便迎了上來。“你不是回去了麼?”唐昊奇怪地問道。
那僕從賠笑道:“是小的招待不週了。縣主說天色已晚,如今這季節,說話就要下雪了。二位初來乍到,再找客棧不容易,請二位到縣主府上用晚膳,小住一晚,明日再派人送二位回吳城縣去。”
“有勞你家縣主費心了。”唐昊拱手謝道。和這賀月和好之後,越發覺得她年紀雖然不大,但是思慮甚周,聰明伶俐。難怪只去過詩社兩次,卻幾乎所有人都記得有她這麼一個人。
二人跟着那僕從來到縣主府。這縣主府比月湖閣寬大不少,裝飾也更爲華麗大氣,與之相比,月湖閣應該稱爲小巧別緻了。可不知爲何,唐昊和蘇筱晴進來卻總覺得這裡比月湖閣少了點什麼。府內一應丫鬟僕從往來忙碌絡繹不絕,看來縣主突然回來了,他們也多了很多事。
賀月是個好客的人,命人做了十幾樣好菜招待唐昊和蘇筱晴,樣樣精緻美味,只是唐昊今日卻莫名其妙地只想到了衛玲兒。蘇筱晴有些疑惑了:“你今日怎麼總失神,連吃飯也能恍惚了?”
唐昊看了眼蘇筱晴,又看了眼賀月,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忽然想起以前喜歡過的那個女孩兒了。她總是做很多飯菜給我,那些菜,是我吃過最好吃的菜了。”
“她廚藝很好?”賀月也有些好奇了。
“算是吧。”
“她在哪兒?我也想吃。”
“她……不在了……”唐昊鼻頭聳了聳,止住了一絲淚意,笑道,“我掃興了。來,我乾一杯,賠罪。”說罷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蘇筱晴看着唐昊,知道他指的是誰。相思一旦被勾起,就很難拭去,蘇筱晴也沉默了。
賀月聞言有些歉意道:“對不起,惹起了你的傷心事。”
“沒事。今日多虧了殿下,沒想到竟然真的下雪了。若無殿下招待,我們只怕還在外面徘徊挨凍呢。”唐昊由衷地謝道。
酒足飯飽,賀月讓人帶唐昊和蘇筱晴去客房休息,自己也回寢殿休息去了。唐昊喝了不少酒,有些發暈,卻無睡意,恍恍惚惚地走到房外。客房外有一個小園子,藤架石椅。擡頭是皎潔的明月,地面已經鋪了薄薄的一層雪,一踩一個腳印。遠處有一個身影也站在藤架下,看着十分落寞。
唐昊走近一看,原來是蘇筱晴。她眼眶含淚,卻在唐昊來後一把抹去了淚水:“你怎麼來了?”只是甕聲甕氣的聲音出賣了她。
“我睡不着。”唐昊並沒有拆穿她。自己難過是因爲忽然想起來衛玲兒,可今日席間一番話,難免也讓蘇筱晴想起了東方長乾。唐昊很清楚,東方長乾對蘇筱晴,就如衛玲兒對自己。
蘇筱晴沒再說話,唐昊看着她撇過頭去,裝作無事的樣子,愧疚異常:“對不起。”
“什麼?”蘇筱晴並沒有回過神來。
“你師兄的事情,對不起。”唐昊認真地盯着蘇筱晴,“不管是出於什麼理由,終究是我害了你東方師兄,也害你成了這樣,對不起。”
蘇筱晴愣愣地看着他,本不想被唐昊看見自己哭,淚水卻不住地滑落。朦朧間,唐昊的眼神很清澈,他沒有像之前一樣指責東方長乾,也沒有再爲自己的行爲找藉口,而是真正地道歉。蘇筱晴笑了:“罷了,都過去了。活着的,總還是要活着,對吧?”
唐昊也笑了,笑中帶着淚:“是啊……”一個多月的仇怨糾纏不清,終於在今日釋然。
“你果真喜歡了那允安縣主?”
“不是,只是下車那一霎那側臉看有些像玲兒。”
“你若真喜歡了,她是縣主,恐怕有些難了。”
“我沒有。”
“說實話。”
“真沒有。”
“若是真喜歡,難雖難些,但是姐姐還是會盡力幫你的。”
“真的是沒有……姐姐是誰?!”
“我呀!”蘇筱晴得意地一笑,“我比你年長兩歲,你得叫我姐姐。你叫玉姬姐姐都是姐姐的。”
唐昊斷然否決:“我纔不會叫你姐姐呢!”
蘇筱晴“噌”地拔劍出鞘,威脅地笑了笑:“乖,來,叫姐姐。”
唐昊看着那冒着寒光的寶劍,額頭冷汗直冒,心裡不住地腹誹,這姑娘日後肯定嫁不出去!肯定嫁不出去!面上卻堆起了討好的笑意:“你幹嘛要浪費時間在這種小事上?不想知道徐毅,孫和,丁利興三個人的共同點麼?”
蘇筱晴瞬間省起,興奮地晃着手裡的劍:“對哦。快說快說!”
“把劍收起來。”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