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下了，最近朕都見不得你。快過來吧。”皇上垂着眼，眸子裡隱約有了笑意，他手邊放着一本厚厚的賬簿。清檸福了身，走至皇上身邊，輕聲道：“皇上累了，不如叫薛公公送盞菊花露來。”說着輕輕錘皇上的肩。
他臉上漸漸露出愉悅的神情，清檸暗笑，手上的動作不停，吩咐浣雨點上清凝香。直到浣雨推開，皇上握住清檸的手，道：“你累了。坐吧。”
“這是去年的賬簿，你也看看。”皇上漫不經心道。清檸點了點頭，拿過來翻開，裡面是各宮各院這一年的開支。清檸看着，越到年後，各宮的費用便越多了，甚至錦淑妃上個月就動輒九千五百三十二兩銀子。而後宮之中俸祿最多的皇后也只用四千多兩。看着鉅額的財富，清檸想了想自己領的分例，加上額外開銷的，一個月不過一千兩左右，其他嬪妃至多也就三千兩。
“怪了。”清檸道。皇上挑眉：“嗯？”
“請皇上恕嬪妾直言，錦淑妃娘娘上個月的開銷……委實不同尋常，竟有近一萬兩。”清檸疑心道，皇上早早就看過這賬簿了，自然知道其中玄機，爲何要等到她說？
“朕自然知道。許家豐厚，戰功赫赫。錦淑妃所花銷，有一半都是來自母家。”皇上平靜道，“朕今日給你看賬簿之意，是想讓你跟着學習管理後宮事宜。”
“嗯？”清檸一驚，還未開口，皇上道，“如今，後宮掌事主要爲皇后和錦淑妃，蘭妃協助，另有韻昭儀和姝昭容處理小事。只是現在姝兒小產未愈，朕思索着，你如今也是婕妤之位了，卻還未學習過，不如試試看。”
“多謝皇上厚愛。只是嬪妾怕自己資歷淺薄，心性愚鈍，怕是會擾了皇后娘娘。”清檸跪下來，道。這個時候，擁有後宮掌事之權，無疑是有益處的，只是姝昭容一退下，自己就補上，落在旁人眼裡未免太過刻意。
“檸兒飽讀詩書，怎會愚鈍？謙虛了。若是你怕擾了皇后，便去找蘭妃吧。你和韻昭儀也是知交，入宮前就有交往。朕會交代她們的。”皇上笑意盈盈道，“檸兒，朕信你。”
清檸一驚，喜悅和震撼竄上心頭，交織的情感讓她說不出話來，只覺得身子**起來，她水靈的眸子睜大，嘴角不禁咧開一個莞爾的弧度。
他……信我？
堂堂麟朝天子，竟說……信我？
清檸在入宮，踏入這城門之時，從未想過會有今天一天。不過是想着，在這錦繡堆砌的深水裡了此殘生罷了。如今，竟有皇帝之一信字，叫她怎麼能效忠呢？
莫大的榮幸。
“感謝皇上厚愛。有皇上這句話，嬪妾哪怕是萬死，也值了。”清檸深深跪在冰冷的地磚上，萬籟俱寂，能聽見的只有她淚水撲落在如鏡地面上的清脆聲響。
如晶瑩之花。
“好端端的，哭做什麼。”皇上一笑，扶起她抱在懷裡，手托起她梨花帶雨的臉，拿起桌上的錦帕擦拭清檸的眼淚，溫柔道，“不過一信字，檸兒便視若珍寶了。那朕以後便要多言幾句，留與你做信物永世珍藏。檸兒再這樣，朕可要心疼了。”
清檸看着他，冷峻的面容上滿盈着笑容和溫暖，在星星燭火的映襯下，有着皇家與生俱來的氣勢光澤。清檸的眼眶不由自主再次溼潤。這個人，是千百個女子之夫君，也是數千萬臣民的信仰。而此刻，這個人，離自己這麼近，伸手就可以觸摸到。
擡頭，仰臉，她撲騰起身，頃刻間吻住他的薄脣，又鬆開，窩在他的懷裡死死攥住他的衣角，小臉蛋通紅通紅，可以聽見彼此的心跳聲。
“調皮。”皇上愣了愣，隨即淺笑，嘴角還停留着少女的餘香，懷裡是極致的軟玉，唾手可得。他環着他背的手，拔下她頭上的雲鬢花顏金步搖，長而柔密如千萬只墨梅點綴的情絲，穿過他的指縫，觸摸他的心跳。
他的懷抱裡是她的香。
她的眼睛裡是他的眸。
可謂歲月靜好。
皇上將清檸打橫抱起，穿過書房通着東側殿的道，浣雨機靈地沿路熄掉明豔的燈盞。清檸的三千墨發被皇上捧在懷裡，一手都是軟玉溫香。
清檸從未如此大膽過，不管是這次的落淚還是吻，都是清檸在後宮中最囂張的一次。她，徹徹底底地把皇上當做她的夫君，僅僅是夫君。但她不後悔，僅僅只凝視着他的眼眸，她就感覺到無與倫比的幸福與滿足。他的眸、他的懷裡都是她，讓她怎麼能不心動。
最後一盞燈，熄滅。
浣雨悄悄拉下帷帳，走出書房，只聽見外面小晟子和薛霖海的聲音。
“師傅……這，還叫皇上翻牌子嗎？”
“愣貨！”敲頭的聲音，“這時候還說什麼翻牌不翻牌的，去，明日早膳上，給擺上那道婕妤喜愛的糖醋荷藕。”
浣雨不禁噗嗤一笑，轉身去收拾軟椅上清檸的髮簪。
“雪又大了。”浣雨心想，站起身來，只見外面鵝毛紛飛，一朵梅花受不住，被風打着卷兒落在一盞照明火燭上，猶如蝶之魂。
花落燈盞，妾心落誰。願生生世世，只落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