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究竟是怎麼想的?
樑昊天心裡很糾結,也不知道一句‘酒後想亂性’能不能忽悠到她?
無論如何,他也不能說他等了這麼多年,耐心都快耗盡了,他沒有那麼多的光陰可以用來蹉跎,他那麼想要得到她,哪怕不折手段……
她聽了之後,不知會作何反應?
更加憤怒,還是離開的心更加堅決?
他都預料不到。
但,單是色迷心竅這個理由,實在不夠充分。
江清淺卻冷笑起來,問道:“你說是因爲內疚,所以纔想要幫助我、彌補我,真的只是這樣嗎?”
“……”
樑昊天忽然感覺喉嚨裡被什麼東西梗住了。
他得先斟酌一下,要怎麼說才能不露出破綻來。
然而,江清淺卻根本不等他回答,接着又問道:“還是因爲你說你愛我,有多愛呢?真的有愛到……你明知我如今的身體狀況,也依然不顧一切想要佔有的地步嗎?”
“!”
樑昊天感覺自己的心彷彿被重重一擊,震驚不已。
那些還在斟酌中的話,再也沒有說出口的必要了。
他竟下意識的想要避開她的眼,可江清淺銳利的目光直逼而來,彷彿要割破他的血肉,直接看透到他的心裡去。
他很心虛。
如果在這個時候逃避,就顯得更心虛了。
他只有努力的讓自己鎮定下來,勇敢的承受她的質問。
若是想用什麼法子來證明他對她的愛可歌可泣、可昭日月,他就該順着她的話接下來,沒錯,就是這麼愛她,就是願意與她承擔所有,什麼他都不怕。
可,這話明明都已經到了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也許,是她的目光太逼人。
也許,他是真的太心虛。
沉默了片刻,他只能解釋道:“淺淺,我不是故意的……我愛你,但我真的不是存心要冒犯你,昨晚……我只是喝多了,一時腦子發熱,真的不會有下次了。”
“……”
“淺淺,你相信我。”
“……”
江清淺沉默不言,只是眼也不眨的盯着他。
信不信,不是嘴上說了就算的,她寧願用眼睛去看。
她大概從來都沒有這麼仔細的看過他吧,但此刻樑昊天卻被她盯得心裡直發毛,終於還是招架不住了。
“你相信我,我……我說到做到,你安心的在這裡住着,我不會再回來打擾你,你去接安安的時候順便把小宇一起接回來。”
“……”
“時候不早了,我要先去趟公司,如果你實在不放心的話,我……”
他一邊說着,竟是將一串鑰匙掏了出來,強硬的塞到她的手上,終於避開了她的眼,聲音開始變得低落起來。
“這是大門的鑰匙,你拿着!我只想你留下來,別讓我擔心,淺淺,就當……就當是我拜託你行嗎?”
江清淺雖然沒有馬上點頭,卻也沒有再拒絕。
樑昊天才稍微鬆了一口氣,轉身離開。
他的腳步很平緩,但心裡卻已經是兵荒馬亂。
不管用什麼辦法,只要江清淺能留下來,就還不算太糟糕,反正他如今也只能用‘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這種話來安慰自己了。
廢了那麼多的心思想要靠近她,這會兒卻不得不落荒而逃。
他匆匆的到車庫裡開了車,直到離開荔蘿灣,心裡才稍微平復下來,那些不敢在江清淺面前顯露出來的情緒也慢慢浮現。
他心虛,且慌亂。
因爲江清淺最後的那個問題……
他愛她,愛到那種地步了嗎?明知她感染了aids病毒的情況下……
他沒有正面回答。
因爲,在那一瞬間他所思考的是另一個問題,她爲什麼會這麼問?難道她發現什麼了?還是懷疑什麼了?
他昨晚的行爲,讓她懷疑了?
樑昊天緊緊的握住方向盤,如果說昨晚被她趕走之後他還只是後悔,那麼此刻他卻覺得自己闖禍了。
一時衝動,竟然種下了禍根。
他現在選擇遠離她的方式來留住她,若是有一天她知道這一切只是一場騙局,是他爲了引她入坑而設下的陷阱,會怎麼樣?
恐怕,她就不只是恨他那麼簡單了。
只要想到會有東窗事發的一天,樑昊天就不淡定了。
這個坑,似乎也將他自己給埋了。
他最初明明不是這麼打算的,可是有些謊言一旦開了頭,除了死撐下去還能有什麼辦法呢?
難道,要主動告訴她真相?
她會諒解,還是怨恨?
他不知道她會對他怎麼樣,但有一點十分肯定,那就是她一定會選擇回到慕紹庭身邊,這讓他如何甘心?
可是,這種事情瞞得了一時,瞞不住一世的。
萬一……
樑昊天的心裡可謂是百感交集,想着無數種可能,想着想着就出了神,等到他重新目視前方的時候,卻驀地一驚……
他的瞳孔裡閃過一抹懼色,趕緊踩下剎車。
車輪與地面緊急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
不過,好歹是停下來了。
他長長的舒了口氣,剛纔滿腦子都是江清淺知道真相後的反應,他竟沒留意到車子已經開到了十字路口,也沒留意到路口的指示燈已經換成了紅燈,只要還遲一點點,他就極有可能撞上前方左拐過來的大貨車。
還好,有驚無險。
他握着方向盤靠在椅背上,因爲剛纔的急剎車,儲物格里有東西掉了出來,正好落在他的大腿上。
他拿起來一看,竟是一張名片。
童雨瑤,國奧心理諮詢中心。
他將名片拿在手裡把玩着,這纔想起之前確實有過這麼一茬兒。
大概已經過去兩個多月了吧,他曾在克萊林頓幼兒園對面的那家心理諮詢中心門口碰到過一個年輕女人。
那女人不小心刮花了他的車子,卻還沒有賠付,只丟給他這一張名片。
他已經讓助理把車子開去維修好了,但這麼長時間一直沒再開過這輛路虎,所以幾乎把這件事情忘得一乾二淨了。
童雨瑤……
他在心裡唸了一遍這個名字。
當紅燈變綠時,他本該一路直行去公司的,但卻忽然扭轉了方向盤往左邊拐去,最終到了童雨瑤的諮詢室門口。
規規矩矩的敲了三下門之後,裡面傳來一道清麗的聲音。“請進。”
童雨瑤其實也是剛到不久,爲自己煮好一杯咖啡之後,還沒有來得及坐下就聽到了敲門聲。
她下意識的擡起手腕,看了眼那精緻的女士腕錶,微微有些詫異。
距離跟客戶預約好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是誰會這麼早就來了?
直到門被推開,看到走進來那個高大英俊的男人時,她有片刻的怔愕,可是作爲一個心理醫生,好歹心理素質要過硬,她很快就鎮定下來,露出職業性的微笑打着招呼。
“你好!是你啊?怎麼沒事先給我打個電話?”
很顯然,她記得樑昊天,更記得刮花了他的車子這件事兒。
但,這語氣,明明才第二次見面,卻好像他們很熟似的,樑昊天凝着她看了半晌,若不是她這張臉的辨識度挺高,恐怕他還真不敢相信眼前這個鎮定自若的女人與那天早上那個因爲無法倒車入庫而慌亂的女人是同一個人。
他輕點了下頭。
童雨瑤馬上又接着道:“上次的事情很抱歉,我後來一直想找你來着,卻沒有你的聯繫方式,你怎麼沒給我打電話呢?對了,你的車子維修花了多少錢?”
樑昊天一個字都沒說,淨聽着這個女人喋喋不休了。
眼看着她一副馬上就要掏錢包還錢的架勢,樑昊天趕緊道:“我找你不是爲了這事兒,維修費……就用別的方式抵了吧!”
“別的方式?”
童雨瑤詫異之際,樑昊天已經很不客氣的拉開她對面的椅子坐了下來,道:“有點事兒想找你聊聊。”
他儘量表現出坦然的模樣來,不過是爲了掩飾心裡的彆扭。
看心理醫生這種事兒,對他來說還是生平第一次。
童雨瑤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道:“不過我只有半個小時的時間,待會兒有別的客戶要來,不如……”
“半個小時足夠了。”
“那好吧!”童雨瑤也跟着坐了下來,端起咖啡遞到嘴邊抿了一小口,道,“請問先生貴姓,您最近是有什麼困擾嗎?”
樑昊天並沒有自我介紹的打算,而是將椅子往前挪了挪,隔着一張辦公桌的距離,他儘可能的離童雨瑤近一些。
“看着我!”他忽然道。
如果說這算是他對她的要求的話,童雨瑤不由得有些驚訝。
由於太驚訝,想不看他都不行了。
“你站在一個女人的角度,老實回答我一個問題……”
“……你問。”
樑昊天當真就問了,“我算是個能讓女人感興趣的男人嗎?”
這算是什麼鬼問題?童雨瑤秀眉微蹙,但還是努力保持着鎮定,反問:“不知道你所說的‘興趣’,指的是哪方面的興趣?”
“各方面。”
“比如……”
“感情上的,或是肉體上的。”
樑昊天還真的是直言不諱,因爲他覺得沒有必要在一個陌生的女人面前還拐彎抹角的,更何況對方還是個心理醫生。
就當,他是想找回一絲絲的自信吧!
這麼多年,他一直想不明白,他比起慕紹庭究竟差在哪裡了?爲什麼江清淺就是不肯多看他一眼?
他得搞搞清楚,這究竟是江清淺的問題,還是他自己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