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依克唐阿返回遼陽,剛解決了糧食危機,又收到了清廷的電文。皺了皺眉後,他決定還是和於寒接觸一下。
考慮到壽山及其麾下哨官喀達喇庫也和於寒相熟,依克唐阿便帶了兩人隨行,到時先讓壽山開口,自己最後表態。
但行至鞍山以北的立山下時,竟發現道路上多了層層的工事,什麼沙袋、壕溝、鐵絲網,還架着幾十挺機槍,再看山上,好傢伙,機槍陣地到處都是,還架着近五十門速射炮。
噠噠噠——
冷不防,一串機槍彈打在幾十米外,將地面浮土打得像開鍋了一樣。
“什麼人?這裡已經封鎖,任何人不得通過!”一個靠前沿的機槍工事旁,面無表情的軍官冷聲喝道。
“放肆!睜開你的眼睛瞧一瞧,這位是鑲黃旗漢軍都統、黑龍江將軍!”依克唐阿身旁一個隨從厲聲喝道。
“抱歉,軍人以軍命爲先,某奉命在此駐防,無論是誰,均不得通過。若是硬闖,格殺勿論!”軍官一揮手,臨近幾挺機槍紛紛瞄了過來。
駐守這裡的是同式江的四連以及薛士謙的海城守備一團,至於讓兩個守備團在遼東維持秩序,只能說計劃趕不上變化了。
好在於寒不缺槍炮,這場面確實夠唬人的了。
依克唐阿臉色一沉,壽山見狀勸道:“大人,咱們人太少,火力又遠不如對方,還是不要衝突爲好。”
“呼——”依克唐阿說不出有多鬱悶,心想這應該是於寒第二個下馬威了吧!給壽山使了個眼色,壽山又示意喀達喇庫出面。
喀達喇庫扯開嗓子喊道:“喂,對面的弟兄,我們奉了朝廷之命,前來召見你們的指揮官於寒,我們都是他的舊識,這次來也是爲了給你們加官進爵,請兄弟們讓開道路。”
原以爲這話能起到作用,但很遺憾,無論是軍官,還是士兵,哪怕是剛加入不久的,也都洗腦快一週了,聽了這些話表情都沒動一下。舊相識?他們可知道,要是讓官府再掌控了遼東,他們又得過之前的苦日子了。
見這樣說不通,壽山越衆而出,衝軍官一抱拳道:“本人鎮邊軍步軍統領壽山,還請你們指揮官於寒前來一見。”
軍官依舊冷着臉說道:“抱歉,在下職位太低,還見不着指揮官閣下,諸位還是請回吧!”
“這……”壽山也被噎住了,他算明白了,於寒根本沒打算見他們。
衝依克唐阿苦笑一聲後,後者冷哼一聲道:“回去!”
不回去也不行,就算帶兵來了,對方用重火力鎖住了交通要道,硬攻根本攻不下來。
依克唐阿退走了,守備一團又收到了新命令:留三分之一的人繼續駐守,其餘人就地練兵,教官當然是四連的老兵。
一天後,一個個設施簡陋卻五臟俱全的訓練場新鮮出爐,槍聲、炮聲一天到晚響個不同,驚得鳥雀亂飛一氣,周圍百姓起初還忐忑不安,但安民告示、徵兵啓示張貼出後,他們慢慢放下心來。
不少人衝着兩塊銀元一袋面趕來,幾天過後又招錄了兩千多人,於寒也是急了,原先的按部就班不現實了,亂就亂一些吧,先把人數往多了湊。他就是要用人數與重武器嚇住鎮邊軍與吉林軍,反正錢糧多了去了,京城一趟可沒白跑,收穫的錢糧雖然沒細數,但遠遠超過了他以前的總和。
這些就地徵兆的新兵沒有按部就班地訓練體能、戰術動作等,僅學三件事,或者說是兩件事:隱蔽、瞄準、開槍。槍法短期內是無法提高的,但他們是爲了應對集羣目標,甚至不用擊中,只要能干擾就行。也不用擔心他們會臨陣脫逃,屁股後面好幾挺機槍隨時會教他們做人。
“啪!”
光緒帝再次拍了桌子,他想不到對方竟狂妄至斯,連朝廷派來的官員甩都不甩,堂堂黑龍江將軍、威震一方的人物,還和對方相熟,竟生生吃了個閉門羹。
“命依克唐阿、長順補足軍械、糧草後率所部人馬立即南下討賊,着奉天府及所轄地方全力支持,不得藉故推脫,否則,以附逆論處!”光緒帝思索良久,仍是咽不下這口氣。
但盛京與遼陽相距兩百里有餘,道路崎嶇難行,徵集糧食物資也需要時間,等運到遼陽還不知什麼時候了。
於寒明白這一點,讓人留神遼陽方面動靜的同時,他去拜訪了一位老朋友。
遼陽東南,千山山區。
“方管帶,還認識我嗎?”看着眼前黑瘦的漢子,於寒微微笑道。
“於英雄?”方忠義有些不敢確認,畢竟是第一次見到於寒真容。
“沒錯,我是於寒。最近過得可好?”於寒大喇喇地坐下。
“唉——”方忠義一聲長嘆。喬八兩到遼西后撲了個空,適逢倭軍圍攻錦州,見倭軍勢大,他沒敢入城去,實際上也進不了,隨後直接回來了,方忠義知道這麼多人想返回關內非常困難,要找到魏光籌或李光久則更難,只能在這裡消磨時間,糧食馬上就要見底了,不少士兵開了小差,不知跑哪去了。
“重新認識一下,遼南救國軍指揮官於寒,不知可曾聽說?”於寒問道。
“遼南救國軍?”方忠義一臉茫然。
於寒臉上一抽,感覺受到了若干點暴擊。隨後明白過來,方忠義感情一直“宅”在山上,對遼南的動靜根本沒有覺察。
他訕笑一聲說道:“我現在擁兵一萬有餘,營口、海城及以南都在我手裡了,遼西三十多萬百姓聞聽後紛紛遷來,現在遼東人人不愁吃穿用度,對救國軍擁戴無比,我敢說,現在華夏境內沒有一處的百姓可與遼東相比,以後還會過得更好,如果你願爲弟兄們找條謀生之路,我於寒雙手歡迎,無論從軍還是爲民,都隨個人意願。”
“那倭寇?”方忠義被巨量信息衝擊得不輕,隨後又想到一個關鍵。
“嘿嘿,地方都被我佔了,倭寇嘛,自然是打發了。”於寒輕描淡寫道。
方忠義表情反覆變化後問道:“那,於英雄,你與朝廷?”
“接觸過兩次,我獲得了不少錢糧。”於寒一五一十地說道。
方忠義半信半疑,但手下幾百人快揭不開鍋了,火燒眉毛先顧眼前,他不由有點動心。但還需確認一事:“你沒有…”隨後覺得太直白,又停了下來。
於寒絲毫不介意:“放心吧,我沒扯旗造反,再說佔的地方都是從倭寇手裡奪的。”是沒樹反旗,不過也不鳥朝廷。
方忠義又是一陣沉思,最終點頭道:“我跟你幹,不過你得對弟兄們一視同仁。還有,你知道我們家都在南方,都有家有口,就怕弟兄們在這裡呆得不安心。”
於寒說道:“這不是事,去留全憑意願,留下來的,只要服役滿一年,隨時可以離去。”他心裡也這麼想的,只要撐過一年,走上幾百人也無傷筋骨了。
湘軍雖是舊式軍隊,但畢竟比剛放下鋤頭的老百姓強,用救國軍的方式訓練後很快就能面目一新。
隨後方忠義召集起剩下的人,點了下人數,還有近三百人,於寒也沒打亂建制,將其編爲遼南救國軍第七營,營長當然是方忠義,歸二團管轄。
接過隊伍之後,於寒着人將七營帶往營口訓練,他則趕往了東南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