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林亂七八糟地想着,而冼濤已經起身穿戴整齊。
“你……”一時間芙林竟不知道要最後跟他說什麼好,告別麼,還是送瘟神?
“睡吧。”冼濤難得溫柔,“再睜眼見到的一定是你那位朋友的臉了。世事發展的太快,總令人驚喜又意外,而還有一件更令你意外的事。你父親已經死了,洛氏兼併了謝氏!”
芙林猛然瞪大了眼睛,瞳孔一瞬間放大,而冼濤最後贈予他一個狂暴的吻,輾轉深入他卻一直沒有反應,直到冼濤憤憤然離開,他還無法回過神來。
以前他告訴自己,以冼濤的勢力,菊生尋找自己奪回自己都一定非常不容易,所以才用了那麼長的時間。事到如今,他才知道,菊生用那些時間都做了什麼事!
父親……死了……無法相信!幾個月前還生龍活虎,甚至將自己暴打一頓的父親居然死了。他甚至來不及見最後一面,死訊還是從他最憎恨的人口中吐露的。而他們家的公司也被人拿走,他徹底一無所有了。
他的世界如同被颱風侵襲,一片狼藉。破碎的思緒裡,偶然冒頭的,是彷彿已經遺忘一萬年的童年時,父親帶自己到郊外遊玩的情景。
可以清楚的看到,自己溢滿幸福的眼眸,盛滿大大笑容的面頰,父親難得慈祥的目光,還有母親對自己的胡鬧斥責的聲音。然而即使是斥責,依然滿滿的都是愛意。春日的午後,陽光並不濃烈,但是異常奪目,彷彿奪去了所有思緒,那樣的璀璨……
他以爲早已經於時光的洪流中忘卻,雖然依稀記得自己當時的歡欣雀躍。因爲相聚的時光太少,記憶中父親非常忙碌,見面的機會都少,更何況一家人出去玩。所幸他的玩伴不少,並不覺得特別孤單。可是那一次出行,依然留存在他記憶中最寶貴的角落。
父親年輕時忙於創業,他算是老來得子的寶貝。所以即使任性妄爲,也總能得到原諒。雖然父親表面上一貫嚴厲,他卻總能從父親的態度中敏銳地嗅到寵溺,所以並不十分害怕。他以爲能在大樹的廕庇下生活一輩子,然而他的人生纔剛開始,大樹就倒了。
他哭不出來,企圖想象冼濤的話都是惡意欺騙。然而心中長久以來的莫名恐慌,似乎在這一刻得到了解釋,若說是父子天性,又未免太過殘忍。
那一天,菊生生平第一次發現自己居然可以跑得這麼快。他用百米衝刺的速度,第一時間衝進那個房間,那個他一個月來幾乎不眠不休用盡力氣才查探到精確地點的,禁閉着芙林的房間。不顧身後衆人大喊可能有陷阱的話語。
他等了太久太久,彷彿一個世紀那麼長的時間,實在無法繼續等待別人勘察後再來告訴自己能否安全進入。
幽暗的房間缺少陽光,窗簾隨着風輕輕舞動,擺進一波波浮動的寒氣。他一眼便看見那個蜷縮在牀上的身影,好像凝固的雕塑,一動不動。
他的心驀然被一隻無形的手抓緊,他害怕那個一動不動的身影真的是再也不會動了。直到他顫抖的手觸到那個身影溫暖的皮膚,他緊繃了一個月的神經才終於輕鬆下來。
“芙林,芙林……”他輕輕地呼喚他的名字,隨後敏銳地嗅到空氣中漂浮的那股特異的味道,情事過後的味道。看着芙林蜷縮在被子下面,光溜溜的身體,他只覺得一股巨大的火焰在心底急速燃燒,一股憤恨與嫉妒摻雜的感情侵入腦海,同時一種尖銳的疼痛刺激了他的喉嚨,他幾乎是用吼的,手指甲都陷入了芙林的肌膚,“芙林,你醒醒,芙林——”
驀地,芙林並沒有像往常般,向他投來一個漂浮的笑。他突然神經質地抱住頭,猛地大叫起來。而後便是倒在牀上身體不正常的痙攣,彷彿罹患癲癇的病人。
他茫然地看着芙林,一時間無法接受一系列的變故。直到身後自己帶來的醫生瞥了一眼,而後說:“洛先生,他毒癮犯了。”
他才第一次清晰地體認到想要殺死一個人的仇恨。
而後彷彿一場戲劇,醫生熟練地取出嗎啡爲芙林注射,終於令他暫時安靜,沉沉睡去。菊生本擬將芙林帶回家,然而他答應母親帶回的是一個健康善談、生龍活虎的青年,而不是如今沉溺毒品,精神萎靡的“活死人”。同時他相信芙林現在不願意再見任何一個熟人,所以立刻安排人在C市找一處寧靜安適的公寓。
直到一切終於塵埃落定,他才覺出肩膀上的重量已然到達不堪承受的地步,彷彿死去一般倒在公寓裡的牀,這一睡就不知年月。
清醒時,日已西沉,傾斜的光線邈邈地掃入屋內,留下一片華燦的光斑。未關閉的手機不曾響過一次,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認定他需要一次良好睡眠。
夕陽朦朧的光芒裡,芙林呆呆地站在落地窗前,凝視窗外雨珠如斷線珍珠沒入大地。
消逝……帶着風……清響……悠揚……
他陷在難以言喻的幻境裡,貼緊玻璃的指尖彷彿可以觸到天堂。
“芙林……”菊生輕輕喚,他的面上沒有表情,那窗外便是天堂,可是僅隔着一層透明的玻璃,他就是到不了,到不了……
“我永遠到不了……到不了……”芙林忽然轉過頭,用一種悽婉的目光望着菊生,眼中彷彿要滴下淚來。
“到不了——什麼?”菊生莫名其妙,本能地對芙林的模樣感到不安。
“天堂!”芙林目光熱切,語聲激烈,卻令菊生啞然。“我到不了天堂,那些天使,不許我過去……”芙林緊緊拉着菊生的手,用一種瘋狂的語調反覆說,“怎麼辦,你說我該怎麼辦?”
“那我陪你下地獄!”菊生猛然迸出一句。
“哈哈……”芙林反而笑了,大笑,“瘋子,你是瘋子!誰不想上天堂,誰會想下地獄!你是個瘋子,徹底的瘋子……”芙林哈哈大笑,繼而手舞足蹈,然後猛然拉開門,衝入絲雨連綿的屋外,大聲地喊:“瘋子,你是個瘋子,下地獄的瘋子……哈哈……”
菊生愣了一下,然後順手抓過一根毛巾,跑到芙林跟前,給他搭在頭上。芙林一把抓過毛巾,扔掉。菊生急道:“你身體太弱,不能淋雨。芙林聽話,回屋裡去。”
“哼!”芙林忽然用輕蔑的眼神射向菊生,說,“洛董事長好大的官威啊,可惜我不歸你管。謝氏雖然姓洛了,可惜我不姓!”說完大步離開,完全不理被這句話徹底SHOCk到的菊生。
從那天開始,芙林便拒絕治療,拒絕服藥戒毒。每當毒發,他總強忍着不吭一聲,只任豆粒大的汗滴淌下額頭。難以想象那股剋制痛苦的巨大力量從何而來,但每當看見菊生爲他痛心慌亂的時候,心中都會劃過一絲快意,如同野火遍燒了彼岸,朵朵罌粟花妖冶綻放,他在叢中笑到咳血。
似乎折磨了自己又打擊了菊生,是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可以救贖犯下的罪。
三兩次下來,菊生心痛如絞,寧願飲鴆止渴放他繼續吸,也不忍見他痛苦,更可況從未見他如此隱忍。他總是放肆地笑,恣意地哭。菊生覺得,他曾經認識的那個芙林,正離他遠去,他抓不住,所以更加急躁。
芙林也如願以償見到這個一向自律到極點的人抓狂的樣子,幾乎把過往形象毀於一旦。只要那幾日曾到公寓跟菊生彙報過工作的下屬,都終身難忘精英模範上司暴躁慍怒的一面。
彷彿堅冰浮出水面,芙林冷眼旁觀,心裡卻漏出一個大窟窿。他不知道這種懲罰救贖了誰,只知道再這樣下去,他們兩人,都來日不多。
“毀滅吧,都毀滅……”芙林心裡唸叨着,把曾經寫過詩歌,寫過信的紙灑在地上(芙林住進公寓後,菊生爲了給他打發時間,將他家中房間大部分物品搬來這裡),用打火機將紙張引燃,撒在客廳各處。看看火燃的不旺,他又下去買酒,準備玉石俱焚。而菊生此時,正在房中沉睡。
他渾渾噩噩地走着,根本不知道哪裡是商店。公寓遠在郊區,周邊少有店面。一應採買有菊生下屬辦理。芙林走了半天,反而不記得自己出來幹嘛,回頭一看,連回去的路都找不到了。走累了乾脆靠着一棵樹坐下發呆,許久未打理的頭髮披散下來遮住了臉,而樹蔭完全將他包裹,他就像一個陰影般毫不起眼。
“呃……小姐,你不舒服麼?”驀然一個熟悉的聲音打斷芙林發呆,他呆滯地擡頭,看到一張熟悉的彷彿帶着江南煙水的臉略帶驚訝地望着他,他卻想不起對方名字,只好茫然對視。
對方吃驚之後,驀然伸手撥開他散亂的發。他嫌癢便去擋,那人突然喊道:“謝芙林,你在這裡做什麼?洛菊生呢?他讓我來,他自己人呢!”
“李才子……”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話,他心頭的煙霧更重了。
“謝芙林,芙林……”李奕麟皺着眉,將手在芙林眼前晃了又晃,見他兩眼發直一動不動,不禁自言自語,“洛菊生說的果然沒錯,他真的病的很重。”
李奕麟溫言道:“你迷路了吧,我帶你回去。”他像牽小孩一般拉着芙林的手向前走,芙林也不知反抗,心中莫名對這個人好感。
到達公寓門口,李奕麟問:“芙林,你有鑰匙麼?”芙林搖頭。
李奕麟嘆氣,正想上前敲門,卻發現門根本沒關緊,輕輕一推便開了。不禁敲了一下芙林的頭,“幸好這裡是郊外,不然你們家非給偷光了不可。”
進門便聞見一股奇怪的焦味,屋子裡黑沉沉很是陰暗。李奕麟唸叨着這種環境會把人逼瘋,芙林已條件反射般開燈。
燈光一亮李奕麟便“啊”地輕呼出聲,只見霜雪般一片白紙鋪得到處都是,許多紙上面還留有焦黑。原來芙林並未開窗,房間裡傢俱沙發都是硬木不易燃,紙張燒了一會便自己熄滅了。李奕麟正驚奇間,轉頭便見芙林兀自傻乎乎握着用了一半的打火機,不禁氣上心頭,一把奪過打火機,衝芙林吼道:“你真是瘋魔了,想燒死誰啊?洛菊生在哪兒!該讓他看看都把你折磨成什麼樣了!”
“菊生……”芙林腦海裡捕捉到這一消息,手反射性指向菊生房間,“他在睡覺。”
李奕麟卻沒有去找菊生,看着芙林比上次見面消瘦太多的臉龐,胸中一股痠痛難言,驀然伸手抱住芙林,在他耳邊輕輕道:“芙林,是誰把你折磨成這副樣子。真不敢相信你是我認識的那個謝芙林。他是那樣一個銳氣驕傲的人,我想不出什麼痛苦能將他消磨如斯。”
“人總是會變的啊……”芙林驀然長嘆,彷彿從初始的懵懂又迴歸本來。
“放開他!”一聲斷喝打斷兩人的話,李奕麟眼中印入菊生倚門而立的模樣。他不禁冷笑,“你有什麼資格說這種話,你看你把他都‘照顧’成什麼樣了!”
“那是我的事。”菊生眼底隱藏着暴風雨,他的脾氣日日見長,在不見天日的房中,他曾經明澈的心像是墮入一灘污水。
眼尾一掃,只見滿地狼藉,處處焦黑和空氣裡經久不散的焦味無一不彰顯芙林曾經想將自己和這些他深愛過的文字付之一炬。
菊生焦躁的心終於不堪重負,他猛然抓住芙林肩頭,喊道:“芙林,你想燒死我?你真的這麼恨我!”
芙林擡起一雙怨毒的眼,惡狠狠地說:“我們一起死!”
“不!”菊生崩潰地爆發,“爲什麼!這是爲什麼!爲什麼不論我說什麼你都不肯信,那個人究竟給你施了什麼魔法,你完全不肯聽我說的話。芙林,你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我簡直不知道我救回來的,還是不是我認識的那個謝芙林。”
“從你執掌謝氏的那一天開始,你就不是我認識的洛菊生了。”芙林冷冷道。
菊生心中滴血,但現在還不是將真相告訴芙林的時候。他徒勞地望着他,想要說些話緩和氣氛,一向活躍的大腦卻死氣沉沉。他的心在吶喊,告訴他吧,告訴他,讓他不要恨自己,不要恨這個世界。可是沒有力氣開口。
李奕麟忽然說:“讓我來照顧芙林,你們再這樣下去,只會兩敗俱傷。”
菊生搖頭,他再也不願讓芙林離開他的視線。芙林卻只冷笑。
最後商議擬定,李奕麟也住下,一方面代菊生照顧芙林,一方面充當二人的緩衝。
在李奕麟鍥而不捨的碎碎念中,芙林終於鬆口答應戒毒。但他不願回到人羣中間,所以只能在家服用一種容易產生副作用的藥物戒毒。這種藥每日一次,需服用週期非常長,長久下來,也有可能如毒品般上癮,一輩子離不了。只不過對身體傷害相對於毒品來說可以忽略不計。兩廂斟酌,兩人暫時爲芙林先選擇此方法戒毒,只希望芙林儘快恢復意志力,最後戰勝毒癮,也擺脫藥物影響。
藥物治療成效異常緩慢。因爲兼併後的新公司剛剛起步,需要菊生處理的事情太多,一忙起來常常幾天不見人影。而芙林又不肯親近生人,爲了照顧芙林,菊生纔會在萬般無奈中找到李奕麟。
李奕麟倒也夠義氣,每日在距公寓“十萬八千里”的學校和公寓間來回奔波,人消瘦了一大圈,也從未有抱怨。由於芙林不願見到任何生人,菊生在時,做飯,洗衣,清潔等都是一手包攬。李奕麟來之後,便由他接手。不過他可不像菊生般寵溺,放着芙林個大活人每天躺在牀上裝屍體,遲早有一天連心都腐爛。於是日日鞭策着他“做牛做馬”,芙林倒也甘之如飴,甚至有瘋魔的趨勢。一做起事來簡直停不了,似乎害怕閒下來會胡思亂想。
而李奕麟起的最大作用,便是督促芙林吃藥。若他哪一日忘記監督,芙林壓根就不記得有這回事。他倒不像某些吸毒者般有心癮,即使毒癮不發作,也控制不了吸毒的慾望。若不是在做家務,芙林便在發呆。他現在也不愛看書了,問他爲什麼,只說再也沒有那種心情,看什麼都味同嚼蠟,李奕麟也不逼迫。
每次吃完藥,精神會有些恍惚,想要睡覺。而每當芙林服藥後躺在牀上迷迷糊糊時,總能見李奕麟摸出一本古舊的書,一雙眼睛卻彷彿沒有看書,只盯着芙林,亮得奇異。但他又分明在念書,明明滅滅古古怪怪彷彿咒語一般的語句從他口中汩汩流出。一字字鑽入芙林耳中,彷彿帶着神秘的淨化力量,令他渾身如被火烤,難受至極。
芙林曾經想偷偷將那本書扔掉,但他的視線方一觸及封皮,便如燙着一般跳回來。那竟是一本佛經。他不知道李奕麟每次唸佛經做什麼,難道真當他是什麼妖邪,想要徹底消滅他?
從此芙林更沉默了,每天做完事吃藥,然後睡覺。兩人懷着各異心事,孤寂地生活在被人羣遺忘的地方。
某一天,芙林一覺醒來,見菊生垂首坐在牀前沙發上,手捧着一本書正在閱讀。曾幾何時,菊生每每去他家找他,若他在休息,菊生必定不會叫醒他,而是自己找一本書,安靜地閱讀到他睡醒。時光變成破碎的光線,芙林伸出手去,想要抓住白駒一隙,然而菊生仿有所感,驀然擡頭,他的手便僵在半空,變成將要觸及菊生頭髮的姿勢。
菊生眼中一動,輕輕喚道:“芙林——”
芙林手猝然收回,冷冷說:“你來做什麼?”
菊生容顏一僵,方要露出的一點笑意碎在嘴角。
“明天是股東大會,你一定得出席。”
“股東大會?”芙林眉梢一挑,冷笑,“洛氏的股份與我有何關係。”說完扭過頭去不再看他。
菊生小心翼翼:“謝氏股份三分之二還在你手上,你當然是新公司的大股東了。”
“什麼?”芙林驀然坐起,目光直視菊生,“我手中還有股份?那剩下的三分之一呢?”他也不問股權從何而來,彷彿本就該屬於他一般。
“乾爹……謝伯伯在你失蹤之前便在與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公司合作,試圖擊垮白家。可惜功虧一簣,謝氏三分之二股份也被那個公司掠走,謝伯伯一氣之下舊病復發,終於……這些日子,我總算爲你再取回三分之一,而剩下的三分之一,還被那個公司老總握在手上。你明日出席股東大會,自然會見到那個人。”菊生小心斟酌着用詞,唯恐他說一個“不”字。
“好。”芙林眼中重新煥發光彩,本應屬於謝家的東西,他自然要一一親手拿回。想着想着,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笑意。
菊生總算感到長久以來的辛苦沒有白費,看他還在興頭上,又小心翼翼地說:“今晚上,我約了那個人吃飯。我是想,在股東大會召開之前,你們最好見一次面,畢竟你們手上都有謝氏股份。而如今公司的諸多股東,都覬覦着你們手中的股份。無論善惡對錯,你們一開始還得站在一起,總歸要先熟絡熟絡。芙林,商場上的道理,我想謝伯伯都曾給你講過,所以……”
“我明白。”芙林果斷地打斷他的話,極不耐煩, “商場上沒有敵人朋友,只有利益。無論國仇家恨,先想法子得到最大的利益纔是正理,洛董事,我說的沒錯吧。”芙林目光灼灼,菊生臉上拂過一絲赧色,嘴裡喃喃,“誰說沒有朋友……”終究怕惹他生氣,將後面的話嚥了下去。
此時李奕麟終於進房,說:“既然你們今晚要出去吃,晚飯也不用做了。正好菊生晚上在,若是不忙,我這幾天都想回學校住,已經進入考試周了,我得好好複習一下。”
菊生這才“呀”地一聲站起,歉疚地說:“奕麟真不好意思,我竟然忘記你要考試。這段時間麻煩你照顧芙林,不過我想芙林很快就不需要人照顧了。”
李奕麟瞥了芙林一眼,他已然回覆過去幾分神采,正在一本正經地穿難得一見的正裝,洗心革面般爲赴晚上重要的約會而準備。
“也許吧。”李奕麟喃喃,他最後叮囑道,“不要忘記提醒他吃藥,他根本不記得有這回事。”然後回自己房間整理行李。
晚上三個人一同出發,本來菊生也邀請李奕麟同去,可是他堅決不肯,甚至菊生想付他工錢都不肯要,只說是朋友間幫忙,要錢就對不起交情了。他最後在校門口瀟灑地揮手告別,芙林望着他遠去的身影,不禁說交到這種朋友真是三生有幸。而菊生卻彷彿心事重重,一路上只顧開自己的車,半天不說一句話。
站在華麗的餐廳門外,芙林依然有抹不去的社交陰影,但是更大的責任感籠罩着他,迫使他暫時忘卻陰影,踏出堅定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