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應?”唐蘆兒瞪大了眼睛。良久纔有些擔心道,“七哥你不怕麼……”
“怕?”田七瞥了她一眼,眼神極淡,冷漠的表情下,帶着一絲難以察覺的傲,如他們入王府之前,那一路上的時候一樣。唐蘆兒忽然想起那萬兩黃金的通緝大賞,她差點忘了,這原本就是一個瘋狂的主,對阻擋在他面前的敵人,手起刀落毫不遲疑的煞星。問他怕不怕,簡直就是侮辱了人家這麼多的名頭,只是,他不怕,但她怕呀。
惹上一個王爺還不夠,還要惹上第二個,他的膽子到底有多肥啊
“你別擔心,不會牽扯到你的。”瞧着她這等神色後,田七淡淡道了一句。
“那我不也擔心你的麼。”唐蘆兒眨巴着眼看着他,嘟囔地道了一句。田七一怔,一時間竟無話可答。
夜風拂過。天色已然全暗,遠處的燈盞陸續被點亮,溫暖的光如水般漫溢而來,落到兩人身上,在那地上投出兩個相對無言的黯淡影子。
如往常一般寧靜的夜,卻因這一份沉默而顯得有些特別起來。
良久,田七才平靜地開口道:“你讓她打聽,定南王最看重的東西會放在哪,且此事必須在定南王壽宴那日之前打聽出來,並給我提供一個進去搜查的機會,如此,我定如她所願。”
唐蘆兒沒有多問,只是怔然的點了點頭。
田七走後,她輕輕嘆了口氣,然後擡頭看着那已掛上枝頭的明月,心道,這王府,要變天了。
眼前的一切看着平靜,實則裡頭波濤暗涌,定南王不可能沒有絲毫察覺,只是,每個人都在冒險罷了。她不去辯誰是誰非,她只知道誰親誰疏。
在那坐了沒多會,飛燕就回來了。
“姑娘,柳夫人那做了櫻桃冰露的消暑甜品,讓我過來請姑娘過去一塊品嚐。”
“嗯,帶路吧。”唐蘆兒一笑。就下了欄杆,一邊拍着裙子一邊道。
柳夫人的雪香苑就在翠玉軒隔壁,嚴格說起來,這翠玉軒其實就是雪香苑裡一個附屬的小庭院。故沒多會,兩人就行到了柳夫人的寢屋。只是當飛燕幫她撩開竹簾後,唐蘆兒還未走進時,就感到裡頭一陣寒氣迎面撲來。
“過來了,快給唐姑娘拿件披風出來,瞧這小身板怕是受不得我這的寒氣。”人還未進,裡頭就傳出一輕柔嫵媚的聲音,且那語氣裡還帶着幾分笑意,顯得這聲音的主人心情極好。
“不用了,我還沒那麼嬌氣,而且在這樣的夏夜裡還能有這樣的涼意,是件難得的享受呢,擋住了豈不可惜。”唐蘆兒一邊往裡走,一邊笑着道,這可是天然的空調啊,這纔是真正的富貴命啊,她怎麼也得跟着享受一番才行。
“過來這邊坐。”瞧她進來後,柳夫人即起身迎了上去。“早想請妹妹過來了,這櫻桃冰露是我最喜歡的一道甜品,只是可惜今年送來的櫻桃不多,偏府裡那些女人也是個個都愛吃的。這還不到夏末呢,府裡的櫻桃就已經不多了,我本想昨兒就請你過來品嚐的,哪知又趕上王爺設宴,才就拖到了今晚。”
“多謝夫人惦記着,這麼稀罕的東西,我算是有口福了。”唐蘆兒就着柳夫人身邊坐下後,便見那桌上已擱了一個薄玉般的蓮花瓷碗,碗內浮着碎冰,盛着櫻桃,拌着蜜露,飄着甜香,一看就讓人食指大動。
柳夫人一笑:“也算不上什麼稀罕,不過味道不錯,吃着爽心倒是真的。”
唐蘆兒也不客氣,瞧着柳夫人先動了勺後,她也就跟着開動了。這櫻桃冰露,很像以前吃的水果撈,她倒是真挺感興趣的,而且這個季節能吃到櫻桃,着實是件奢侈的事。
“如何?”柳夫人跟着吃了一口,眼睛卻看向唐蘆兒。
唐蘆兒點了點頭,她雖不挑食,但舌頭也是挺刁的,真正愛吃的東西說起來沒幾樣。不過這櫻桃冰露確實合她口味,且這等冰冰涼涼的甜品。本來就是她的最愛。故那第一口下肚後,她即像只饕餮的貓兒一般,滿足地眯着眼睛道:“果真不錯呢,甜而不膩,又有幾分清爽,還有這櫻桃,吃起來居然還是新鮮的。”
“就知道你也會喜歡,如此那就多吃點,今晚我特意讓人多做了些。”
夜已深,露漸重,月色越發分明,清華如水,沐人衣冠如披霜被雪。
田七負手立在退思園的迴廊上,面色平靜的看着頭頂那一彎新月,月圓之日,便是塵埃落定之時。
餌已下,魚亦已上鉤,餘下的,就等着在最適當的時機,取舊物,滅仇人。
沉思良久,擡手摸向左xiong的舊傷處,三年前受的傷。到如今竟還有些隱隱作痛。
他知道,此傷早已痊癒,痛的,是心裡的愧疚與悔意,是爲他曾經的自負,要揹負一生的代價。
……
兩碗櫻桃冰露下肚子後,該說的事也已說完,再瞧這時間不早了,唐蘆兒便起身告辭。
柳夫人送出門外,站在門口幫唐蘆兒拂了拂垂在兩鬢的髮絲,笑着道:“剛剛本還想勸你來着。但瞧着你喜歡,又忍住了。只是你與我不同,這等寒涼的東西一下子吃得多了,夜裡怕是得鬧肚子。一會我讓人送點溫熱的茶羹過去,你少少喝點,免得晚上受罪。”
“多謝夫人。”唐蘆兒不好意思一笑,“夫人回去吧,我走了。”
站在門口,瞧着那嬌俏的身影沒入夜色中後,柳夫人才轉身回了屋,然後叫來身邊的丫鬟,問起今兒溫夫人那邊的事。聽罷,她即輕輕一笑,是到了該動手的時候了。
入夜,唐蘆兒再次哼哼嘰嘰地從牀上爬起來,跑去坐馬桶的時候,心裡那個悔啊,恨不能時光倒流回去。
貪口腹之慾果真要不得,清理完肚子裡的東西后,像死人一樣趴到牀上時,飛燕走過來擔心地問了一句:“我去跟柳夫人說一聲吧,姑娘萬一有個好歹……”
唐蘆兒擺了擺手:“不用不用,半夜三更的,別去擾了夫人。我這鬧兩陣後,怕是也該消停了,你下去休息吧,別守在這,也折騰了你一晚,實在不好意思。”
“姑娘客氣了,服侍您本是我的分內事。”瞧着唐蘆兒似比剛剛好了些,飛燕也不堅持,欠了欠身道,“那姑娘好好休息吧,再有什麼,記得喊我。”
飛燕出去後,唐蘆兒趴在牀上shen吟了幾下,然後身子在牀上一滾。換成正面躺着,手擱在自個的小腹上輕輕揉着,心裡嘆道,她可真是賤命一條啊,好容易吃點好東西,這肚子竟還不受用,悲催的……
因這一晚折騰得狠了,所以第二日,那邊的柳夫人都醒了,唐蘆兒還窩在牀上沒起來。到底是客人的身份,飛燕等人自然是不會催她起牀的,只是待柳夫人醒後,過去彙報了昨兒晚上的事,柳夫人正描着眉,聽完便搖頭一笑:“我就知道那丫頭昨兒貪嘴了,夜裡必得受罪,你好好看着,有什麼事再來知會我。”
飛燕退出去後,柳夫人對着鏡子理了理鬢角,然後站起身,走到那冰盤前,伸出手接了幾滴冰水。
五年前,她被逼上山時,是服了藥的,所以一到夏天,就特別懼熱,若是沒有冰,就只能靠藥物來壓制。要不是在那寨裡遇到了王強,對方幫她解了大半的毒,照王爺的意思,她這條命是熬不到今年年底。可是,王爺,你算錯了,所以,會繼續錯下去。
那日一早,失眠了一夜的溫夫人剛從牀上坐起身,xiong口那還堵着一股怨氣不知朝誰發作的時候,忽然就有一丫鬟進來小聲道:“夫人,柳夫人過來了。”
溫夫人一怔:“她,她來做什麼?打發她走”難不成是來看她笑話的,一想到這,她就恨得幾乎咬碎一口銀牙。
“是。”那丫鬟低頭垂臉的應了聲,正要退出去時,溫夫人卻又改變了主意:“你讓她到水閣那等一會,我換身衣服就過去。”
這時候將那柳賤人打發走的話,少不得會讓那女人以爲自己怕了,哼,但凡是想過來看笑話的,她都不會如對方所願。溫夫人這般一想,即起身,喚進丫鬟,服侍自己梳洗裝扮。
柳夫人在水閣那足足等了半個時辰,那一身豔裝的溫夫人才扶着丫鬟的手姍姍而來。
“今兒也不知是吹的什麼風,倒是把你給吹來了。怎麼,難不成我這有了什麼新鮮事,值得你過來打探了。”溫夫人進來後,上下打量了對方一眼,就連諷待刺地道了一句。
柳夫人絲毫不介意,溫夫人進來後,她就站起身笑道:“回府這麼些天,一直就不曾過來看看姐姐,今兒得了些空,便過來看看,也有些年沒有跟姐姐好好敘敘舊了。記得當年你我還有王妃和穆妙儀等人,每月都有幾天聚在一起打牌來着,現在一想起那些日子,就覺得時光不饒人,不過是幾年光陰罷了,竟就把我們這些人弄得越來越生疏了。”
溫夫人狐疑地看了對方一眼,剛剛那一通話裡,似乎另有他意。
柳夫人笑着綰了綰耳旁的髮絲,然後看了周圍的丫鬟一眼,又道:“眼下還早,我剛剛過來時,瞧着姐姐這庭院裡的山水花木佈置得極好,姐姐可否陪我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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