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老馬丁，是這樣的吧？”盧卡斯轉頭看着癱軟在地的老馬丁，問出了這樣一個問題。
與此同時，他在心裡默默地說：老馬丁，我只能幫你這麼多了。接下來是生是死，只能看你自己的運氣和實力了。
老馬丁近些年來，的確一直在進行相關的研究這個不假，但是究竟進展如何，有沒有能拿得出手的成果，盧卡斯就不知道了。而在這種問題上面，他也沒辦法撒謊，不然將來被拆穿的時候，連他自己都得受連累。所以最後還是得看老馬丁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說服史蒂文少爺暫且饒他不死。
可是老馬丁已經有點兒嚇傻了，像是完全沒有聽到他方纔的問句似的，只是軟在地板上，渾身顫抖，宛如篩糠。
史蒂文是出於對冷寂的關心，才勉強容忍他這幅樣子的，否則的話，恐怕早就會因爲厭惡而要了他的命了。
“馬丁！告訴你，你的那個什麼研究，到底有沒有成果？”史蒂文走過去用腳尖踢了踢老馬丁的身體，耐着性子重新問了一次。
老馬丁這纔回過神來，支支吾吾地說：“快……快出成果了的……”
史蒂文瞬間皺眉：“也就是說現在還沒有像樣的成果咯？那你憑什麼跟我保證，將來一定能研究出成果來，而不是讓我空歡喜一場？”
“這個……”老馬丁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了。他當然知道，這是決定自己和家人到底能不能活下去的關鍵性問題，他必須得給出一個儘可能好的答案才行。可是，或許是由於連日來的精神壓力吧，他此刻再面對史蒂文少爺給自己的高壓，便覺得大腦當中一片空白，舌頭打結，根本沒辦法編出什麼漂亮的謊話。
盧卡斯見他如此，乾脆把心一橫，替他解釋道：“史蒂文少爺，科研這種東西跟做生意不一樣，不是把本錢投下去了，就能馬上換來貨物的。科研需要大量的研究和調查，還需要反覆的論證，才能確保最後的結果是準確無誤的……我想，老馬丁的研究可能是卡在最後的一些驗證性的步驟上了吧，只要再多給他一點時間，應該會有確切成果的。”
“真的是這樣麼？”史蒂文看着老馬丁發問。
老馬丁忙不迭地點頭，連聲道：“是的是的，就是這樣的……”
“那好，我再給你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以後，你要是還拿不出來確切的答案，你知道我會怎麼做的。”史蒂文沒說太多威脅的話，但是老馬丁心裡的恐懼依然攀上了頂點。
一個月的時間，真的太短了。科研這種東西，真心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得出結論的。甚至，許多時候，還會出現耗費了大量的時間、人力、物力之後，發現最初的設想是錯誤的，或者是由於其它的原因，根本得不出來任何結果的情況。只是，現在史蒂文正在氣頭上，沒有任何人敢告訴他這一點。
包括老馬丁在內，雖然心裡叫苦不迭，臉上卻還是不得不千恩萬謝地感激史蒂文少爺暫時饒過了自己。
不管怎麼說，能有一個月的“緩刑”，總比直接沒了小命要好啊。接下來的一個月，努力研究吧，爭取期限到來之前，說服史蒂文再寬限他一點時間吧。
第二天一大早，所有的專家們一起給冷寂做了一個詳盡的檢查，最後得出來的結論，跟盧卡斯先前的猜測基本相同。冷寂的運動能力和認知能力全都沒有任何問題，僅僅只是失去了過去的記憶而已，但是語言和過去學習過的其它知識，他並沒有遺忘。
關於這一點，史蒂文本來是覺得有些奇怪的，但是在盧卡斯對他解釋了大腦內部的構造，以及不同區域的功能以後，他便明白了。原來，儲存記憶和語言、知識的位置並不一樣，老馬丁在手術當中，不小心誤傷的是負責記憶的區域，其它的部分並沒有受到損傷，因此冷寂除了記憶以外的一切能力，全部都是正常的。
這個結果，的確可以說是不幸當中的萬幸了。史蒂文也終於接受了這個結果，不再像剛剛知道冷寂失憶的時候，那麼憤怒了。
冷寂自己倒是挺平靜的，完全沒覺得失去記憶是一件多麼壞的事情。他只是花了一些時間，大致詢問了一下，自己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爲什麼要做開顱手術之類的問題。
在得知自己原本腦內有一顆非常危險的腫瘤，隨時有可能要他性命，而這場手術雖然導致了他的失憶，卻也替他徹底清除掉了那顆“不*”以後，冷寂的第一反應居然是釋然。
他笑着對史蒂文說：“用過去的記憶換來活命的機會，這樣算起來，其實我並不吃虧啊。”
史蒂文僵硬地笑了一下，說：“你還真是想得開。”
冷寂聳了聳肩膀，說：“都已經這樣了，我想不開又能怎麼樣呢？對了，我今天怎麼沒有看到那個護士啊？”
他忽然轉變話題，問了件不相干的事情。
史蒂文稍稍怔了一下，腦子沒轉過彎來，反問道：“哪個護士啊？你有什麼需要麼？”
這家醫院雖然只給史蒂文和他的族人以及手下提供治療，但是各項資源還是相當豐富的，護士有好多個，史蒂文根本記不得誰是誰。
冷寂的眉頭輕輕地皺了一下，提醒道：“就是昨天晚上我問過你的那個人啊，你不是說她是這裡的護士麼？可是……爲什麼我今天一直沒見到她？”
之前的檢查的時候，也是有護士在旁邊輔助的，只可惜都是金髮碧眼的洋妞，光看髮色冷寂也知道，那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史蒂文的神色微微一變，他終於反應過來，冷寂到底是在問誰了。
先前冷寂剛醒過來的時候，問及蘇暖的時候，他只是隨便編了一個藉口敷衍過去而已，現在如果冷寂不提，他都忘記自己還撒過那麼一個謊了。
然而，更讓史蒂文感到驚訝的是，他自己都忘記了的事情，冷寂居然一直惦記着，而且還是在大病初癒，身體和精神全都非常虛弱的情況之下，念念不忘！
看來，他雖然失去了記憶，但是潛意識當中對於蘇暖的執念，還是一點兒都沒有減少啊……
史蒂文如此思忖着，愈發覺得，自己之前撒謊敷衍是明智的選擇。冷寂對那個女人的執念如此之深，恐怕遲早有一天，是要給他帶來禍患的呀！
無論是人還是物件或者別的什麼，只要在乎得超出了一定的界限之後，變成執念之後，就會成爲自己的一個軟肋啊！有軟肋，就容易被有心之人抓住、利用、攻擊……那是非常危險的。
史蒂文自己就是一個非常害怕會有軟肋的人，他當然也不願意見到，自己最在意的好朋友，因爲一個女人，有了軟肋。
更何況，蘇暖之前自己說過的，一旦冷寂醒來，就不想再跟冷寂有任何接觸了。史蒂文先前說過會答應她任何要求的，現在總得說話算話啊，難道不是麼？
冷寂見史蒂文一直低着頭若有所思的樣子，心中不由得有些焦慮，連忙追問道：“怎麼了，是……有什麼問題麼？”
“沒什麼問題。”史蒂文勉強笑了一下，遮掩住自己的真實想法。他沒有回答冷寂，而是反問道：“那個女的應該就只是一個很普通的護士而已啊，你幹嘛對她那麼感興趣呢？”
“我……我也不知道。”冷寂的聲音低了下去，透着濃濃的困惑和不解。
到底爲什麼那個想要知道她是誰，那麼想要再見到她一面呢？爲什麼？
他真的不知道……
他就只是想見而已，沒有任何理由。
或許，是那個女人的舉動太奇怪了，所以他心裡很好奇吧。又或許，是那一個吻，給了他某種觸動，讓他心中暗生情愫，所以想要找到她，將這份短暫的緣分無限延長……
當然也可能只是因爲在異國他鄉，只有那個女人是跟她一樣的黑頭髮黃皮膚，看着就比金髮碧眼的老外要親切得多，所以他心生眷戀，想要再見她一面。
可能性太多了，冷寂真的搞不清楚。
史蒂文看着他失落的樣子，心裡有些不好受。他輕輕地拍了拍冷寂的肩膀，對他說：“你現在還是應該多休息的，先不要想這些了……我會盡力幫你找到那個女人的。”
“真的麼？”冷寂擡起頭來看着他，眼底隱隱有光芒閃動。
史蒂文深吸了一口氣，露出微笑，用肯定的語氣對他說：“當然是真的。”
他當然是在撒謊。
冷寂心心念念牽掛着的女人，到底是誰，史蒂文心裡一清二楚，根本用不着調查尋找。他如果想說，冷寂第一次問起來的時候，他就可以說出蘇暖的名字了。可是他一再敷衍、拖延，就是因爲不想讓冷寂知道這個答案啊！
可惜冷寂被他裝出來的真誠給矇騙了，信以爲真，甚至還鬆了一口氣地說：“那就太好了……她的特徵在這裡應該很明顯吧，不難找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