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都城慶水
離春來到慶水已經一月有餘了。除了初入王府時見過齊闢桓外,便再未謀面。那人倒是真的爲她安排了生計問題,在王府的廚房幫工。每天洗洗菜,打打下手便可以了。日子過得倒也清閒。可誰曾想今天被王妃叫去見了一面,她便被安排在齊闢桓身邊侍候。想來也是,哪個做妻子的願意自己的丈夫身邊跟着一個年輕漂亮的姑娘。年紀大的手腳不靈便,倒是離春自己年輕且面目醜陋,自是最好的人選了。
跟着管事公公穿行在迴廊之間,離春一邊聽着訓導,一邊細心記着路徑。“咱家可告訴你,咱們王爺那是儲君,高貴着呢。你且安分做好自己分內的就好,可別生出什麼入不得人耳的事。”管事公公說着便回頭定定的看着離春,“你可聽好了?”“奴婢心裡記下了。奴婢身份卑賤,不敢有逾越之心。”鍾離春明白,公公這是給她警告,即便貌醜如她,那位王妃也還是不能安心啊。
“王爺,王妃給您新選了的侍女,名喚離春,手腳勤快,也很本分。”管事公公諾諾的說着。
“知道了,你退下吧。”齊闢桓坐在書桌前,桌上擺着高高的的三摞摺子。近來老皇帝病重,他和他的四哥(上章提到的四爺)分管內政和軍事。說得好聽是分管,實際上就是讓他們二人相互制衡,以免在皇帝病重期間有所政變。皇帝僅有二子,一個四王爺,曾兩次帶兵,爲國戍疆;另一個便是齊闢桓,排行老六。他母妃的地位不高,可他聰敏機警,做事果斷,也很得聖心。齊國對於儲君一事向來不遵循嫡長之序,有能者居之。朝中擁護四王爺的多是武將,擁護齊闢桓的多是些老臣。對於朝中的分派,老皇帝不提一言,像是在等着什麼似的,安心的很。桌上這幾摞都是官員彈劾四王爺爲人跋扈,縱容家眷的摺子,很是讓他頭疼。
鍾離春本是來問王爺是否傳膳的。敲門無人迴應,便進了去。齊闢桓趴在桌子上,臂下壓着些展開的摺子。天氣雖是暖和,可擔心人着涼的離春還是拿了披風蓋在了齊闢桓的身上,擡眸便看到了摺子上的字,有些入神時,旁邊的人便動了。
“王爺,”鍾離春疾步走到書桌正前,半彎着腰,低聲問道,“王爺可要傳膳。”
“傳吧。”
“是。”
“以後不要隨便接觸我。”離春剛想轉身出去,便聽到身後涼涼的一句。
“是。”
待離春離開,齊闢桓對着空氣說道,“查查她的底細。”“是。”簡短地回答,像是這段對話從未發生過一樣。
是夜,王府書房
“主子,查到了。”
“說。”
“鍾離春的父母因爲瘟疫已於幾年前去世,後跟着一位大娘搬到山中生活。村中關於她的事很多,大多是些命硬剋死親人的話。對了,她識過字。”
“哦?”
“他父母去世前不久,村裡來了個癲頭先生,指了名要教她識字。不過沒幾個月就走了。留給了鍾離春一屋子的書。後來就發生了瘟疫,鍾離春是全村唯一一個沒有得瘟疫的人。村民也因此認爲她是妖物,把她趕離了村子。她在走之前,在家裡放了一把火,什麼也沒帶走。後來的事您都知道了。”
“這倒有趣。你下去吧。”
“是。”回話的人像風一樣地消失了,連門口的守衛都沒有驚動。
與前殿的喧鬧相比,花園中倒是寧靜的更加宜人。鍾離春走在佈滿梨花香的小徑上。她本是陪同王爺進宮的,忙裡偷閒便跑了出來。離春正想偷偷返回,卻聽到小園深處有細細碎碎的聲音傳來。她小心翼翼的尋聲過去,便見一個白髮老翁蹲在地上。手中拿着隨意折的花枝,在地上畫着些奇怪的符號,嘴裡還唸叨着“怎麼辦,怎麼辦。”離春正想更清楚的看一下,卻不想踩到了枯枝,驚到了老人。“對不起,打擾您了。”鍾離春連連道歉,老人卻像沒有聽到一般。“丫頭,你會解這個嗎?”老人向前探身,鍾離春這纔看清了老人的面容。鶴髮童顏,想是吃的極好,老人身體胖胖的,滿面紅光。此時正瞪大着雙眼等着離春的回答,甚是可愛。鍾離春不禁笑了出來,往旁邊側下身,看到了地上的符號。剛剛剛剛老人擋住了她的視線,現下藉着燈火倒也看清了。“您畫的是八卦?”“呦,丫頭,你知道八卦?”“懂一點。”“快跟老頭我說說。”說着老人便拉着鍾離春席地而坐,絲毫不在乎滿地的落花。
“八卦是一種占卜術,‘一’代表陽,用‘--’代表陰。三個這樣的符號可以八種形式,稱之爲八卦。每一卦形式代表一定的事物。八卦互相搭配又可以得到六十四卦,用來象徵各種自然現象和人事現象。你這卦象是大吉。”
“丫頭,你可知我這卦是測給誰的?”
“不知。”鍾離春看着老人興奮的眼睛也像是被感染了一般,似乎是有一種愉悅要破土而出,可又快的讓她抓不住分毫。
“丫頭,我帶你去見個人可好?”說完,老人也不等鍾離春回答便拉着她離開了果林。等鍾離春反應過來時,老人已經帶她來到了前殿。
“皇上,皇上,老臣找到了,老臣找到了呀。”進了前殿,老人便步履蹣跚的奔到那寶座面前。那寶座上的老人像也被感染了似的緩緩的站了起來。鍾離春定定的站在大殿中間,她能感受到老人看着她的目光有多麼的喜悅,也能感覺到周圍人看她的目光又多麼不解,甚至不屑。
老皇帝大病初癒,兩鬢花白,但精神矍鑠。他也定定的看着鍾離春,終於,他坐了下來,整個大殿也靜了下來。
“你叫什麼名字?”皇帝問。
“鍾離春。”
“遠離八苦,笑倚春風。倒是好名字。這是誰的家眷啊?”皇帝環顧四周。
“回父皇,是兒臣的替身侍女。”齊闢桓站在席間,怕是喝得已經不少,面色有些微紅。
“好呀”,說着,又環視周圍的大臣,“衆卿家可還記得朕曾經做的一個夢,今天,這夢怕是要實現了。好了,朕乏了,你們都退下吧。”皇帝由着宮人扶了回去。衆大臣也相繼離開。鍾離春正正的站在那兒,直到同隨來的婢女喚她時,纔像有了知覺。
第二天,一道聖旨傳入了六王爺府。“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六王爺齊闢桓之貼身侍女德才兼備,秀外柔嘉,特賜福入宮侍駕,賜名無鹽。欽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