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她擡起頭,用手掌擦乾了眼淚。
“說吧。”她平靜地說,“我全力配合。”
詢問嫌疑人
“事實上,只有一個問題。”雷爾夫說道,“爲什麼你們會來這裡——我是指雷納德•德雷克。”
她憂傷的表情中透露着些許平靜。
“事到如今,我必須承認。”她回答道,“來這裡完全是我丈夫的意思。剛纔的遊戲,只是爲了把你們暫時支開。”
屋內的一羣人產生了騷動,我很快讓他們安靜下來。
“關於這一點,我已經想到了。”雷爾夫說道,“他先來這裡,讓你隨後來找他,是嗎?”
安吉麗娜點點頭。
“帶我去約翰遜的家。”他命令道。
一瞬間,安吉麗娜臉上的憂傷變成了驚恐,隨後她歇斯底里地叫着。
“去那兒做什麼!”她尖叫道,“你不能去!”
“很抱歉。”雷爾夫安慰道,“由於雷納德•德雷克的死,這樁醜聞將不得不浮出水面。但我保證。絕對會把這消息放在一個可控的範圍內。我知道,你才只有20幾歲。”
“出門右拐,盡頭那間紅色瓦房就是。”安吉麗娜顯然不想和他一起去。
雷爾夫示意我們保護好案發現場,他走出門,朝約翰遜家走去。我在後面跟着他。
當我們走進約翰遜家的時候,他正在忙着用掃把打掃院子裡的積雪。他看到我們,立刻停下了手裡的活。
“下午好,兩位。”他朝我們打招呼,“滑雪玩得如何?”
“很刺激。”我說道,“我摔了好幾個跟頭,更可悲的是,可憐的雷納德•德雷克被人謀殺了!”
他扔掉手裡的掃帚。
“老天!”他的語氣既疑惑又驚訝,“你該不會是在開玩笑吧?”
“千真萬確。”我說道,“屍體就在他的那間小木屋。”
“怎麼死的?”
“被人用獵槍射穿了心臟。”雷爾夫嘆息道,“可憐的傢伙。”
約翰遜面無表情。但我彷彿看出,他透露着一絲欣喜。
“告訴我在我們滑雪時,你在哪裡?做什麼?”雷爾夫詢問道。
“一直待在家裡。”約翰遜回答說,“你是在懷疑我嗎?”
“只是例行詢問。”雷爾夫說道,“有人能替你證明?”
“沒有。”他坦言,“但我一直在這裡。這麼惡劣的天氣,我肯定不想出門。”
“除了去見安吉麗娜。”雷爾夫平靜地說道,“珍妮告訴我,他看到你經常去找她。她也來過你這裡,對嗎?”
約翰遜惡狠狠地盯着雷爾夫。
“我們只是鄰居。”他說,“她只來過我家一次,和雷納德•德雷克一起。”
“但我想你去她家則不止一次。”雷爾夫說道,“中午你進門時,門口的泰迪毫無反應。”
他注視着雷爾夫,臉上恢復了些許平靜。
“你是說
我殺了雷納德•德雷克,好把他老婆搞到手?”
“我可沒這麼說。”雷爾夫坦言,“現在破解案子中的疑點比下功夫調查你們的關係要實際的多。”
“疑點?”
“實際上。”雷爾夫解釋道,“小木屋周圍除了發現者安吉麗娜的腳印外,沒有任何腳印。也就是說,兇手像只鳥兒一樣,在案發現場飛來飛去。”
“我可沒長翅膀。”約翰遜冷笑道,張開雙臂,做出了展翅的動作,“不可能犯罪中的無足跡殺人?有意思。”
我對他的言論產生了興趣。
“別吃驚。”他笑着說,“我是一個古典推理小說謎,很懷念100年前的黃金時代。實際上,我剛纔正在屋裡讀卡爾的名著《三口棺材》。沒想到現實中卻遇到了和書中類似的謎團。但我相信,解法完全不一樣。”
“解法我正在研究。”雷爾夫說道,“在這個小村莊,還能遇到如此志同道合的人,真是無上的榮幸。”
“你一定把我當成農民了。”約翰遜嘲笑道,“雷納德•德雷克能出人頭地,我自然也不會落後。我畢業於牛津大學法律系,至於職業——先保密。根據犯罪學的研究,人們犯罪與其受教育程度大致成反比例。這可以洗脫我的嫌疑嗎?”
雷爾夫哈哈大笑起來。
“校友。”他說道,“我是經濟學學士,但這並不能說明問題。我還是得進行分析調查。”
“也許吧。”約翰遜聳聳肩。
“我可以在你這隨便逛逛嗎?”
“當然,你說了算。”
刺骨的寒風吹着。我們除了發現約翰遜讀的那本名著,這兒並沒有什麼有意義的線索。
“在我這調查純屬是在浪費時間。”他說道,“一羣嫌疑人留在案發現場而無人看管,這纔是應該注意的。當心兇手毀壞證據。還有,一定不要忽視細節。當然,這只是我的看法。”
我們同約翰遜告別。路上雷爾夫發表了他的感慨。我難得見一次。
“藏龍臥虎啊。”他感嘆道,“我原本是來這裡調查相關嫌疑人,沒想到卻被他說教了一番。布蘭克,必須保持一顆謙卑的心,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是終極Boss,除了上帝。”
“你也能有如此覺悟?”我問道。
“我一向如此。”他回答說,“這才造就了我勤奮的生活作風。或許約翰遜停了我們的講述,已經知道了答案。或許吧,誰知道呢?他在我們臨行前說的那句話很有深意。他提醒了我調查的方向。只要突破了這一點,真相立刻浮出水面。哈哈!其實我心裡已經有答案了。”
“你一向給我這種驚喜。”我笑道,“偉大的雷爾夫(暗指克萊頓•勞森的名著《偉大的馬里尼》)。”
他笑了。
“兩碼事。”他說道,“馬里尼是心證推理,而我則完全沒常態。我可以玩心證,可以像老福一樣在案發現場弄一鼻子灰,可以像奎因一樣搞一套套邏輯,甚至可以通過猜測。這都不重要。
那些都是小說,作者想辦法去吸引讀者。實際上,現實中沒有什麼比抓到兇手,解開真相更重要的了,不管你使用什麼方法。好吧,布蘭克,現在去小木屋,就是揭開真相的時候了。”
真相大白
當我們抵達小木屋時,除了妮娜和奧斯頓,所有人都在屋裡坐着——陪伴着雷納德•德雷克的屍體。我知道他們倆出去浪漫了。雪天的鄉村的確適合他們。
“要開始揭開真相了。”雷爾夫開門見山地說。
所有人都看着他。
“約翰遜提醒我,當心兇手毀壞證據,而且不要忽視細節。這使得我在那一瞬間重新審視了整件案子。我突然意識到,我們所認爲的‘開放的密室’,是錯誤的。這就像解一道數學應用題,條件錯了,當然不可能解出那個正確的答案。實際上,我們應該變換一下角度,就像轉換方程,一切問題迎刃而解。越複雜的謎團,解起來越簡單,我一直堅信這一點。”
“你在說什麼?親愛的。”卡洛塔問他。
“抱歉,親愛的,這是我的開場白。”他笑道,“等我把條件轉換下,真相就會浮出水面。我一直在考慮,兇手是如何前來行兇,又是如何離開的。除非他像鳥兒一樣飛來飛去。但這又不可能。糾結於這個問題,我想永遠不會有結果,因爲事情本身並不是這樣。”
大家安靜地聽他講述。
“還記得嗎?雪在我們剛滑到山腳下的時候就停了。不存在腳印被積雪覆蓋的可能。如果雷納德•德雷克在這間小木屋被殺,那他來這裡的腳印呢?他也是飛過來的嗎?”
我恍然大悟。
“只要想清楚這一點,真相立刻浮現。這裡根本就不是案發現場,自然不會存在死者和兇手的腳印。那麼既然沒有腳印,屍體怎麼會在這裡呢?在這裡,出現了一個和切斯特頓的《隱身人》裡一樣的情況,小木屋周圍的確有腳印,但沒人會把它當成腳印。我是指——安吉麗娜的腳印。”
她猛然擡起頭,咆哮着。
“發現者的腳印,就是兇手的腳印。這是怎麼回事呢?”雷爾夫沒有理會她,繼續說道,“你,安吉麗娜,首先在外面槍殺了你丈夫,就是在我們失散時。隨後你抱着他,來到了這間小木屋,把屍體放下,在那時,留下了那排腳印。當你看到我們前來時,故意走到門口,裝作推門的樣子,然後驚慌失措地招呼我們,說發現了雷納德•德雷克的屍體,這就是真相。”
“你不用解釋。”雷爾夫繼續說道,“至於證據,你還沒處理。我想你也沒想到。就是門外兩個人的重量造成的那排深深的腳印。動機嘛,咱倆心裡明白。爲了您的名譽,我想在警局錄口供的時候,再來說明這點。現在您願意認罪嗎?安吉麗娜小姐?”
尾聲
事情就這樣結束了。考慮到安吉麗娜的名譽,動機在這裡只是隱晦地提了一些。隨着雷爾夫的復出,他遇到的案子也越來越多。而下一次,則是斯皮德親自打電話請他破解一樁不可能犯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