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山將被封印住的東西丟還給尖牙,語氣又恢復了些溫度:“東西你先收着。再出幺蛾子,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尖牙熟悉的顧長山又回來,這讓她忐忑的內心終於安定了下來。
“反正養魂失敗了,我這幾天就會再想別的辦法。”
“那這家店呢?還開麼?”尖牙急急的問道,一旁一直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貓妖也不禁豎起了耳朵。
“開啊!賺點錢也好。”顧長山無所謂的揮了揮手,“後面店就交給你們倆了,好好幹。”
尖牙明白顧長山這是要做甩手掌櫃,鑑於剛剛闖了大禍她連反抗都沒有的便接下了這個擔子。她不動聲色的看了眼一旁沙發上的貓妖,無論怎麼說,反正還有個小弟可以奴役。
凌遠回到家裡,洗了個澡,有些茫然的坐在牀上。從顧長山答應他邀約的激動中清醒過來,那個被他忽略的奇怪感覺便涌了上來,他總覺得自己似乎有什麼事忘記了。他靠坐在牀頭,從早上開始,一件件事情順下去,所有的記憶都是連貫的,直到來到咖啡店吃完麪條,記憶便斷片了。
一切從那時起就陷入了空白,凌遠昨晚幾乎沒睡,但他並不覺得自己能困到秒睡的地步,何況對面坐的還是顧長山。
他徒勞的甩了甩手,猛一下敲到了牀頭櫃的尖角上,捂着手悶哼的凌遠齜牙咧嘴的看到了牀頭櫃上的鑰匙下面壓着的那張黑色貴賓卡。他鬼使神差的把卡拿了起來,放在手上來回的看。就如同他下午看過的一般,貴賓卡還是那個樣子,但他心裡總有一種強烈的違和感。
凌遠徒勞的打了個哈欠,睡意漸漸爬了上來,又連打了幾個哈欠後,他終於放棄的將卡放了回去,在牀上徒勞無功的翻了幾個身,漸漸睡了過去。
本以爲幾乎兩天沒閤眼,該是一夜天亮纔對,凌遠睜開眼,天果然亮了。只是他站在一條羊腸小路上,周圍都是草地,再往深了看去,便是一片竹林。順着路看過去,盡頭有座竹屋,凌遠在原地看了半天,終於認出來,這條路就是昨晚夢裡那條,證據便是蜿蜒的形狀都一樣。
看來那晚上看見的一點火光,便是從竹屋那裡傳來的。
身上的衣服是寬袍大袖的竹青色古裝,凌遠打量了下自己,試着走了兩步發現衣服長歸長,倒並不礙事。
做夢做得這麼有連貫性,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他往前慢慢溜達了幾步,猶豫着是否要去竹屋裡看看。
青天白日,又是在夢裡……凌遠正給自己做心裡建設,不遠處卻有人的對話聲零星傳來。他大大鬆了口氣,有人就好。
凌遠循着聲音走過去,這才發現順着路拐過去在一塊嶙峋的石頭後面居然有個亭子,他並不貿然前往,側身隱在石頭後聽兩人談話。
年長些的那個聲音似乎有些意興闌珊:“今天又祝我什麼?”
另一個聲音聽起來不過十四五六,正是變聲期的公鴨嗓:“還是那句,健康幸福,喜樂長安。”
“……這都半個月了,你也太敷衍了吧?”
“哪裡敷衍?需知平常人求的,也終究不過這八個字而已。”公鴨嗓說道,“我每天都祝你一回,不求別的只求這八個字,那麼虔誠,總會實現的。”
對方沒再吭聲,片刻後那個聲音又嘖了一聲:“以往你總拿着參了酒的水來糊弄我便也罷了。”那人大約是又喝了一口,然後唸叨到,“今天你是不是忘了往水裡倒酒了?這不就是清水麼!”
公鴨嗓狡詐的嘿嘿了一聲:“在心意不在酒意。我師父的酒罈子就那麼幾個,酒放多了,他就該發現了。”
“都說了我給你錢。”
“不不不,那就不是我請了。”公鴨嗓毫不猶豫的拒絕,“反正每年的酒都是我幫師父釀的,喝個一兩罈子師父也不會太在意。”
“你……”
靜靜聽完的凌遠排除了這兩人的危險性,他慢慢探出頭去,亭子就倚着巨石而建。離他距離不過三五步,但他卻怎麼也沒辦法看清楚坐在裡面的兩個人長什麼樣。
他揉了揉眼睛,這才發現自己沒戴眼鏡。就算在夢裡也不能躲開近視眼的詛咒麼?凌遠默默的吐槽,年長的那個雖然嘴上說得很嫌棄,倒酒的動作倒沒停過。雖然對方背影模糊,凌遠卻發現自己對那人有莫名的熟悉感。
他沒忍住,一步步走上前去。雖然他不再刻意隱藏自己,但兩人似乎一直沒發現他,自顧的喝酒吃菜,只是凌遠越近他們說話的聲音就越低,直到他來到亭子邊,凌遠便只能模糊的看見他們的嘴一開一合,再聽不見任何聲音。
“二位……”凌遠開口打招呼,然而這兩個字卻彷彿是觸動了什麼機關,坐着的兩人突然在原地消失,亭子裡只剩下竹子做的凳椅,上面積了厚厚的一層灰,剛纔談笑風生的兩個人似乎都不過是凌遠的錯覺。他下意識的伸手去摸,手卻在觸摸到竹椅時一下摸空,隨即整個人彷彿是掉落到了虛空一般失去重心。
強烈的失重感讓凌遠一下坐了起來,他茫然的環顧四周發現自己正好好的坐在牀上,而窗外天已經矇矇亮了。凌遠看了下時間,再睡一會恐怕不夠,起來去公司吧,又早了點。他在牀頭呆坐了一分鐘,扭頭看到了牀頭櫃上的黑色卡片。
凌遠迅速爬起來洗漱穿戴好衣服,將家裡的大半袋貓糧抱在懷裡,騎着自行車去了兩條街外的一家全城有名的飯糰鋪子。飯糰分鹹甜兩種,凌遠盯着標牌看了一會才發現自己並不知道顧長山的口味。不過好在店裡還有尖牙在,他非常機智的鹹甜都買了,總不會浪費。
等他帶着飯糰和貓糧到達咖啡店的時候,尖牙正坐在沙發上打瞌睡,幾乎在凌遠推門的瞬間便跳了起來。一見到凌遠,她睡眼惺忪的樣子立刻消失不見,歡快的跑過去接過凌遠手裡的貓糧袋:“這麼早呀?”
還不等凌遠回答,她便打開貓糧袋聞了聞,大約是覺得味道聞起來還不錯,隨即挑了個貓豆丟在了嘴裡。
凌遠:“……”
“一點味道都沒有,這有什麼好吃的?”
凌遠不意外的聽見她的抱怨:“貓吃了鹽會掉毛,所以貓糧裡都不會有鹽。”
尖牙瞟一眼在角落裡睡得四仰八叉的貓妖,晚上吃鹽焗雞的時候這位可沒少吃,下回再敢搶她的份,她就把丫的毛都剃光!
尖牙將貓糧袋丟到後廚,見凌遠正四下張望:“你找什麼呢?”
凌遠裝作不經意的樣子:“長山呢?”
顧長山昨晚送走凌遠沒多久也不見了蹤影,尖牙心知他是去找養魂的辦法便也沒問,只乖乖守在店裡。這會聽見凌遠問起,隨口說道:“休息去了。你找他有事?”
凌遠這纔想起來,顧長山這幾天守在店裡是因爲尖牙休了假,現在尖牙回來了,他自然不會再二十四小時守在店裡,自己也不能隨時都能見到他。
這個認知讓他心裡有些說不出的失望,手裡的塑料袋一時顯得有些多餘。尖牙跳進吧檯,撈起自己的手機:“你等等,我給長山打個電話讓他過來。”
“不不,不用了。”凌遠急忙制止,“他忙了好幾天,就讓他休息吧。”
他將塑料袋放在吧檯上:“這是我家附近的飯糰,特別有名。平時都要排長隊,我今天難得起得早,就買了帶過來。你趁熱吃吧。”
尖牙聽說有吃的,不禁眼前一亮,將手機塞到口袋裡:“那我就不客氣了啊,謝謝你!”
凌遠見她興高采烈的拿起一個飯糰,便打了個招呼先行離開了。走出去不少路纔想起來,剛剛應該問尖牙要個顧長山的電話。再走兩步又想起來,自己的飯糰也在塑料袋裡沒拿出來。
凌遠深深嘆了口氣,爲自己時時智商不在線而感到擔憂,先不說顧長山直不直的問題了,自己這樣,就算對方是個彎的,恐怕也追不上。
他渾渾噩噩的去了公司,餓了一上午的肚子,終於在午飯前被李啓明一記回魂掌給拍醒了。
“怎,怎麼了?”凌遠茫然的看着一左一右堵在眼前的兩個人。
崔浩伸出手指着電腦屏幕:“小凌子,哥哥請教你一個問題,空白圖紙有什麼好看的?”
凌遠連自己什麼時候開的圖紙也不記得,他下意識看了眼右下角,居然已經十一點半了。
“從九點上班到現在,你看了兩個半小時,你還說不好看。”崔浩比着兩根手指在凌遠面前晃,上上下下打量他,“你是不是傻了?”
“我看他不是傻。”站在左邊的李啓明說道,“失魂落魄了一個上午,是不是失戀了?”
“我看像!”崔浩立刻複議,“你當年被分手的時候也是這個操行。”
李啓明正要懟回去,隔壁組的同事憤怒的喊:“訂不訂飯了?就等你們組了!再不下單你們自己訂!”
“訂訂訂!”李啓明連忙答應,他催着凌遠下了單,然後對凌遠說道,“別悶在心裡,你崔哥失戀經驗豐富,你可以跟他討教討教怎麼從這種陰影中走出來。”
崔浩和李啓明兩人習慣性的鬥起嘴來,倆人的注意力從自己身上轉移,凌遠不禁鬆了口氣。隔壁組的同事掐着點過來:“就你們組的最麻煩拖時間,今天你們抽人下去拿外賣。”
正鬥着嘴的李啓明和崔浩兩人立刻統一了戰線,異口同聲指着凌遠:“他!”